臘月中旬。


    四位化神高人相繼來到九幽穀,由鳩山出麵接待。


    鳩山,便是於野曾經關注的魔門弟子。此人精明穩重,深得鐵杉與荀原的器重。他在混沌穀開鑿了洞府,專門用來安置遠來的賓客,如此確保了七殺魔門的清淨,也打消了幾位高人的疑慮。


    於野則是躲在幽寒宮的樓閣中,陪著幾位好友研修功法神通。


    而他一個沒有師父的人,修煉全憑自行參悟,雖然諳熟諸般法門,卻不懂傳業解惑之道,即使詹坤等人請教,他也難以解說清楚。


    不過,好友之間能夠朝夕相伴,足矣!


    當月的下旬,沐千裏等十二位郡城、家族的元嬰修士趕來。不僅如此,沐千裏還帶來了他的寶貝女兒,沐欣兒,並請求拜入七殺魔門,無非為了沐家的後人找個庇護。


    於野難以拒絕,便讓鐵杉收下沐欣兒。


    沐千裏沒有了後顧之憂,便提出前往域外。一群家族修士也是毅然決然,誓死不悔的勁頭。而賴冕更是當仁不讓,他早已想著前往仙域闖蕩一番,且不管吉凶禍福,至少能夠徹底擺脫那位可怕的紅衣前輩。


    如此一來,於野便有了十三位幫手,即使途中遇到凶險,也避免了孤立無援的境地,幾位好友自然是樂見其成。


    沒過幾日,又是一年的正月來臨。


    於野背著雙手,慢步走上天魔殿前的石台。


    魔門有規矩,每歲正旦,乃是祭拜神明的日子。為此,他換了一身嶄新的青色道袍,發髻也梳理整齊,並插了一根玉簪,再加上挺拔的身軀,沉凝的氣勢,內斂的神態,頗有幾分一門至尊的派頭。


    台上站著詹坤、鐵杉、荀原、令狐北、於天師等人,台下則是聚集著成群的金丹、築基弟子。


    “一元複始,天地開泰,魔祖庇佑,天地永亨!”


    鳩山在大殿門前喊了一聲,手捧三根香火示意:“門主,請——”


    於野接過香火,抬腳踏入天魔殿。


    大殿的神像前設有鼎爐,他將香火插入其中,躬身拜了幾拜。不料跟在一旁的鳩山突然打出法訣,擺在供案上的三個壇子先後噴出一股血,繼而又“噗噗”炸開火光,轉眼之間消散殆盡,而濃重的血腥仍在大殿中彌漫!


    於野微微愕然。


    “七殺獻祭,伏惟尚饗——”


    鳩山又喊了一聲,慢慢退出大殿。


    與此同時,殿外的眾人躬身參拜。


    於野抬頭仰望。


    不知是血霧所致,還是其他什麽緣由,天魔石像竟然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芒,倍加顯得高大而又威嚴莫測。


    魔門的規矩多,古怪也多。


    於野退出大殿,恰見鳩山在門外恭候,他忍不住悄聲道:“香火獻祭而已,為何是血祭血?”


    “凡俗以三牲祭拜神明,仙門亦然。”


    “哦,牛羊之血!”


    “人血!”


    鳩山低著頭,神色如常。


    於野皺了皺眉頭。


    以人血獻祭,三壇子血啊,該殺多少人,又是殺的誰?青蘿熟知規矩,她為何沒有說過此事?


    天曉得魔門藏有多少詭異的手段,而他這個門主竟然一無所知。


    “門主——”


    祭拜了天魔殿之後,眾人再次施禮。便是詹坤、鐵杉等幾位好友也是恭恭敬敬,以彰顯門主的無上權威。


    於野擺了擺手,心緒稍緩。


    不管這樣,為幾位好友找到一處棲身之地,使得飽經磨難的七殺魔門傳承有繼,他便也放下了一樁心事。


    “門主師叔!”


    鐵杉身旁冒出一位年輕的女子,已沒了曾經的凶狠與憤怒,而是帶著仰慕與敬畏的神情躬身行禮。


    “沐欣兒!”


    於野點了點頭。


    沐千裏之女,鐵杉的弟子,如今又成了他的師侄,輩分有些混亂。仙門雖然規矩森嚴,終究還是以強者為尊。


    “家父隨門主師叔遠行,請您老人家妥為關照!”


    沐欣兒再次出聲,神情懇切。


    沐千裏頗為疼愛他這個女兒,有了他的言傳身教,倒是父慈女孝,


    於野卻是不置可否,伸手摸了摸他年輕的臉龐,與詹坤、鐵杉等人頷首示意,轉身奔著幽寒宮走去。


    回到幽寒宮的樓閣之中,將賴冕趕出了玄冰石室,在前往混沌穀之前,他要閉關幾日……


    石室中,禁製籠罩。


    於野盤膝而坐,凝神打量著麵前的一堆東西。


    九塊石頭,通體紫色,均有巴掌大小,晶光閃閃。這便是所謂的神器,星石。


    另有一塊紫色的晶石,與星石相仿,卻與星石的六邊棱角不同,且大了一圈,它的名字叫紫星。


    星石與紫星之外,另有一塊尺餘見方的黑色的玉片,上麵刻滿了符文,名為星海。


    再加上他體內的星矢,十二件神器一件不少。


    從未執意尋找,而神器卻為他帶來了一路的風風雨雨,並在冥冥之中逼著他走出星原穀、走出大澤,又從蘄州,漂洋過海來到了燕州。生生死死幾多回,諸多恩怨已隨風而去。而當十二件神器意外落在他的手裏,過去的一切似乎並未終結,所謂的仙途也好像是剛剛開始,未知的幽冥仙域依然神秘莫測。


    嗯,這條路已走了許久?


    十六歲那年,他離開星原穀。十八歲抵達蘄州的雲川門,三十歲築基,八十歲結丹,一百四十五歲結嬰,如今他算是一百五十歲的人。


    一百五十個春秋,已足夠的漫長。而他不是四處逃亡,便是閉關修煉,或忙著拚殺算計,難得幾日空閑的時光。而如此漫長的歲月又極為短暫,回頭刹那,生死陌路,往事如煙……


    於野怔怔片刻,收起神器。


    神器用來開啟幽冥之門,已是毋容置疑,而又如何開啟,分別有何用處,便是青蘿也不知情。


    揮袖輕拂,他麵前多了一塊破布與一枚玉簡。


    破布留有歸元子的字跡,乃是來自海外孤島洞穴中的一段偈語:天失神器,一為紫星,二為星矢,三為星海。聖人降世,三星齊歸,南鬥倒轉,幽冥界開。


    玉簡,來自北齊山的藏經洞,僅有一段話:飛星入南鬥,九紫開幽冥。


    於野揣摩著兩段話的含義,陷入思索之中……


    夜深人靜之時,他又拿出於天師的“見麵禮”。從前的雷火符尚未用盡,那位兄長再次贈送了一百枚威力更強的雷火符。戒子中另外收納兩套陣法,從法訣玉簡得知,一個是三麵陣旗的玄武陣,有隱匿、防禦的奇效;一個是六麵陣旗的誅仙陣,名稱倒是嚇人,有萬劍齊發之威,據說能夠誅殺元嬰修士。


    說起劍陣,便不能不提起研修多年的天同劍陣,雖然進境甚微,而七殺劍訣的第三式義殺卻已漸趨大成,從而使得劍氣衍化劍陣也初具雛形,奈何遇到的對手不是過於強大,便是過於弱小,一直無暇嚐試他劍氣化陣的真正威力。


    而借鑒了天魔禁的法門,天禁術惑字訣倒是威力大增,再加持縱目神瞳,足以克製任何一位元嬰同道。


    不過,修至元嬰四層之後,他的境界提升忽然慢了下來。或許是與根基有關,一百多歲便修至元嬰,雖說冥珠傳承有功,卻也難免留下後患。


    接著於野又喚出青蘿,為他講述九幽塔的相關種種……


    “門主,弟子有事稟報!”


    “於兄弟,九幽塔再有幾日便將現世,幾位化神前輩已派人催促多回,該出關了……”


    七日後,石室外突然傳來鳩山與詹坤的話語聲。


    於野吐了口濁氣,站起身來,整理衣著,又原地踱了幾步,這才撤去了禁製。


    詹坤與於天師已在樓閣中等候多時,鳩山更是神色焦急而不知所措。


    “何事?”


    “赤亥、赤離叔侄求見,弟子不知如何是好……”


    “哦?”


    最後閉關七日,不僅為了養精蓄銳,也在未雨綢繆,設想各種突然狀況。而事態的變化,往往總是出人意料。


    上次的九幽穀之戰,赤亥與赤離大敗而去,誰想沒過幾個月,叔侄倆竟然堂而皇之的回來了。


    於野抬手一揮,走出樓閣。


    整個幽寒穀已籠罩在陣法之下,眾多弟子更是飛劍在手而如臨大敵。


    於野帶著鳩山、詹坤、於天師來到山門處。


    隻見文桂、賴冕、鐵杉、荀原、令狐北帶著一群弟子嚴守山門,而大陣阻隔的山門之外則是站在一位老者與一位青年男子,正是赤亥與赤離叔侄倆,好像是故地重遊,有恃無恐的樣子。


    “打開山門!”


    於野吩咐一聲,陣法開啟一道縫隙。他循著台階走到門外,一眾好友緊隨其後。


    “嗬嗬,見過於門主!”


    赤離笑容滿麵,舉手施禮。


    赤亥獨自站在一旁,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於野在十丈外停下腳步,又示意詹坤、鐵杉等人後退,這才眉梢一挑,道:“赤離,你此番前來有何企圖,莫非賊心不死?”


    “嗬嗬,於門主不必驚慌!”


    赤離背起雙手,氣定神閑道:“我與叔父既然退出九幽穀,便認賭服輸,今日前來請求於門主兌現諾言,僅此而已!”


    “我何曾許諾?”


    “方修子以神器換取你我兩家的和解,有無此事?”


    “這個……你叔侄不再染指魔門,魔門便既往不咎!”


    “嗬嗬,既然如此,我與叔父前往域外,於門主多多關照!”


    這叔侄倆竟然要前往域外?


    於野尚自詫異,又有三道人影掠過冰川而來,隨之熟悉的話語聲響起——


    “於野,老夫有意歸隱,奈何無處可去,索性走一趟幽冥仙域,念在六塊星石的情分上,還望你多多關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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