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泉閣?


    閃爍的光芒中,一道道人影匆匆現身。


    眼前又是一座玉石樓閣,卻更為高大,門戶之上刻著古體字跡,苦泉閣。而天光也變得更為昏暗,遠處漂浮的樓閣已漸漸看不清楚。


    於野尚在張望,便聽赤亥催促道:“時辰已所剩不多,快快進入閣內,此地的禁製已被我破解七八成……”


    又是一陣混亂,眾人紛紛湧入樓閣之中。


    轉眼之間,景物變化。


    置身所在,到處都是嶙峋的亂石,或如奇峰聳立,或如犬牙交錯,仿若來到一片怪石叢林之中。而頭頂的天穹卻多了點點的星光,像是為了這群迷途者指引著方向。


    “各位,此地遍布禁製,稍有不慎,後果難料,隨我來——”


    赤亥在提醒同行的道友。


    朦朧的夜色下,數十道人影在亂石之間魚貫而行。


    之前穿過酆泉閣之後,便由赤亥帶路,竟持續穿過了衙泉、黃泉、寒泉、陰泉、幽泉、下泉等六座樓閣,抵達了九幽塔的第八層,苦泉閣。


    據說他為了破解九幽塔的禁製,耗去了三百年的時光。此番也幸虧由他帶路,否則在幾個時辰之內休想抵達此處。


    於野跟著慢慢往前。


    見識了九幽塔的上古禁製之後,他忽然明白了神機子為何將神器存放在酆泉閣中任人搶奪。或許隻有那位高人熟知九幽塔,即使他人搶到神器,也難以穿越九泉,更遑論開啟幽冥之門。


    “於師弟,腳下留神,嗬嗬……”


    有人回頭一笑,很是關切的樣子。


    是文桂,進入九幽塔的二層之後,他便跟隨左右,不是與於師弟探討禁製,便是與賴冕說笑兩句,一如當年在天神寺探險時的情景。


    而四周雖然亂石林立,腳下倒也平坦,隻要避開禁製,便可暢通無阻。


    “文兄這般盯著我,很是辛苦!”


    “啊……於師弟竟學會說笑了!”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學著說笑,總比殺人簡單一些。”


    “於師弟呀,我知道你有怨氣,而凡事有得有失,何況你並不吃虧……”


    “我傻,卻怕人騙我!”


    “嗬嗬……”


    禁製幻境之中,神識難以及遠,前後傳音倒是無礙,於野趁機發泄著心頭的怨氣。而文桂也是心如明鏡,並未否認陰謀的存在。不過在他看來,道友之間的爾虞我詐,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再也正常不過。


    須臾,林立的怪石漸漸稀疏,四方漸趨開闊。


    而又過了片刻,前方突然沒了去路。一座高山橫亙而起,左右看不到邊際,陡峭的山壁像堵牆,不僅將整個禁製幻境一分兩半,也遮住了天上的半邊星光。


    在前頭帶路的赤亥停了下來。


    他麵前是個水潭,約莫數丈方圓,潭水幽深莫測,且波瀾不驚。臨近的山壁上刻有兩個古體大字,苦泉。


    於野跟著眾人到了近前。


    卻聽赤亥出聲道:“三百來,我先後破解了九幽塔的七層禁製,卻被卡在此處……”


    天絕子、孟霸等人疑惑出聲——


    “這泉水暗含禁製,卻無從發現……”


    “大有玄機……”


    “莫非苦泉之名,另有所指……”


    “你我群策群力,破解不難……”


    眾人圍著泉水凝神查看,試圖找出破解之法。


    於野也在打量著古怪的泉水,而眼光一閃,又退到一旁,神色若有所思。


    破解禁製不易,破解九幽塔的上古禁製更為艱難。尤其是每個月隻能嚐試一次,不管進展如何,都要及時返回,否則難以脫身。而赤亥能夠破解到第八層的禁製,可見他的堅韌與耐心遠遠超出常人。


    不過,這泉水為幻象所化,隻要找到禁製所在,便不難找到破解之法。


    恰於此時,腳下的大地忽然震動了一下。


    眾人均是一驚,又不明究竟。


    “唉——”


    便聽赤亥長歎一聲,道:“時辰已到,苦泉閣即將沉入深淵,此番再次功虧一簣,快快原路返回吧!”


    天絕子、孟霸等人也是遺憾不已,又無可奈何,隻得轉身離去,卻聽文桂喊道:“於師弟為何不走?”


    於野竟然沒走,仍舊佇立原地。


    賴冕也停下腳步,卻又困惑不解的樣子。


    隻見於野注視著泉水,輕描淡寫道:“稍安勿躁,尚有六個時辰……”


    而他話音未落,便被赤亥打斷道:“哼,我曾為魔門長老,如何不知九幽塔存在的時辰。而接下來的六個時辰,九幽塔將沉入深淵,屆時即便僥幸破解禁製,也來不及抵達最後一層冥泉閣!”


    言下之意,他早已知曉十二個時辰的由來,之所以選擇六個時辰破解禁製,乃是為了穩妥起見。


    孟霸擺了擺手,道:“於野,你我有言在先,同進同退,快走——”


    於野沒有理會,依然雙眸凝視。


    泉水幽深如舊,而平靜如鏡的水麵上泛起了一絲漣漪。


    他禁不住俯下身子,伸手探入泉水。泉水冰寒徹骨,而手指卻滴水不沾。隨著他眼光一閃,深潭中頓時浮現出層層疊疊的禁製。他順勢撩起一把泉水,恍然自語道:“不飲苦泉,難識真味,苦盡甘來,迷津自渡!”


    如真似幻的泉水灑落下來,他身上竟然多了一層淡淡的光芒。


    於野若有所思,轉身看向石壁上的苦泉二字,果斷地抬腳走了過去,他的身影瞬即沒入石壁之中。


    賴冕隨後效仿,也失去了蹤影。


    尚在遲疑的赤亥等人不敢怠慢,爭相湧向泉水,然後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石壁之中……


    “砰——”


    雙腳落地,卻天旋地轉,於野急忙穩住身形,又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又是一座玉石樓閣,可見門戶之上的冥泉閣字樣,而所在的樓閣卻在旋轉下墜,四周更是霧氣環繞、風聲呼嘯。透過濃霧看去,另外八座樓閣也從遠處相繼落下,猶如天穹崩塌而萬物沉淪,一時乾坤顛倒而令人不知所措。


    果然,九幽塔正在沉入深淵。


    倘若在餘下的六個時辰不能穿過最後一層冥泉閣,或將被壓在九幽塔下而再難脫身。


    “砰、砰——”


    光芒閃爍,一道道人影摔落在樓閣門前的台階上,賴冕與文桂、赤亥、天絕子、孟霸等化神高人,以及沐千裏等元嬰修士相繼現身,卻同樣的暈頭轉向,而麵對著高大的門戶,又不敢輕易冒險,紛亂的人影頓時忙亂一團。


    “於野,切莫連累各位道友,此時離去不晚……”


    孟霸在大喊。


    “嘿!”


    於野咧嘴一樂,道:“既然來了,何必要走?”


    “下個月再行嚐試……”


    “月複一月、年複一年,何時才是盡頭?”


    “不敢莽撞,要闖大禍……”


    “天塌了,自有各位高人頂著!”


    “哎呀,何必逞強鬥狠呢,除非你有破解禁製的手段……”


    “為何不用天府門的噬荊貂破解禁製?”


    “上古禁製,牽一動萬,任由噬荊貂橫衝直撞,必將弄巧成拙……”


    最後應聲的乃是皇卓,他應該沒說假話。噬荊貂雖然擅長吞噬禁製,卻難以破解高深的上古禁製。


    於野卻不再多說,轉身闖入冥泉閣。


    “真是狂妄透頂,赤某耗時三百年,也不過破解七層禁製,他如何在短短六個時辰之內穿過冥泉閣?”


    赤亥在發怒,而賴冕、沐千裏等人已衝向冥泉閣,天絕子、孟霸等人唯恐錯失機緣,也紛紛跟了過去。又見赤離在一旁示意,他遲疑片刻,恨恨無奈,隻得隨後踏入樓閣之中……


    景物變化。


    古木成林,數人合抱粗細的樹幹像是一根根柱子頂起了天穹,卻又樹冠遮天而看不見日月星辰,隻有朦朧的夜色籠罩四方,並且彌漫著淡淡的霧氣,不僅擋住了視野,也使得修為與神識難以離體。


    紛亂的人影聚在林間,東張西望,徘徊不定。


    “哼,那霧氣雖然淡弱,卻來自幽冥,束縛修為神通,再有遍地的禁製,我看你如何穿過冥泉閣!”


    赤亥有些氣急敗壞。


    他研修陣法禁製數百年,尚且難以穿過九幽塔,他不信於野能夠破解冥泉閣的禁製,何況僅有短短的六個時辰,他懷疑那個小子在使詐。而倘若他獨自離去,又著實不甘心,患得患失之下,難免一肚子的怒火。


    “嘿!”


    於野麵對著陌生的所在,也不知該往何處去,而他又笑了一聲,不慌不忙道:“各位費盡心機賺我來此,豈能輕易言棄呢!”他轉而看向赤亥、孟霸、天絕子等人,帶著莫名的口吻接著說道:“而於某既然來了,絕不後退,哪怕是死,也要陪著各位死在路上!”


    “於師弟……”


    一旁的文桂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赤亥與孟霸、天絕子、方修子、皇卓等人也是微微變色。


    於野的話語聲雖然平淡,卻言簡意賅,他是存心拉著眾人一起送死呢!


    “他果然使詐,各位……”


    赤亥轉身退去。


    於野卻拂袖一甩,兩道黑影呼嘯而出。


    竟是兩頭噬荊貂,尚未衝出數丈遠,已觸發了禁製,“砰、砰”血肉迸濺;繼而四周光芒閃爍,高大的古木叢林驟然消失,緊接著赤日高照、黃沙萬裏,滾滾的熱浪席卷而來。


    赤亥後退兩步,來路已然消失,他被迫停下,與天絕子、孟霸等人麵麵相覷。


    沐千裏等家族修士也是始料不及,一個個慌亂無措。


    賴冕瞪著雙眼,自言自語道:“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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