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


    數千凡人已經盡數離去。


    齊槐依然站在半空之中,默默注視著杵在街口的一千多位妖修,還有那躺在血泊中的兩具死屍。


    不管如何發怒,他最終還是耐著性子查遍了所有的凡人,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當然也沒有找出於野。


    於野何在?


    他便藏在黑風城的妖修之中。


    而拿出名冊查驗,皆有名有姓、身份俱全。即使逐一查驗修為,仍然沒有查出破綻。顯而易見,他再次趁亂溜了。總不能再次召集凡人,或者也來一個斬盡殺絕。若真如此,豈不是中了他的詭計?


    他卻放出狠話,倘若明日見不到骨牙、朵彩,他便要大開殺戒。


    骨牙他何德何能,竟然招攬這麽一位忠心耿耿的屬下。而城中的一千多位妖修盡在此處,城門、陣法與城主府又戒備森嚴,倒是期待他再次出手,卻不知他有沒有這個膽子。


    而淳於妖王與田寸竟然派人監視黑風城,欺人太甚!


    齊槐吐了一口悶氣,沉聲道:“各位妖衛帶著屬下就地歇息,小心戒備。老夫倒想看看,那個狂妄的小子如何屠城,哼!”


    他拂袖一甩,淩空虛踏幾步禦風而去,不過轉瞬之間,已消失在城北的城主府中。而片刻之後,他悄悄出在城中的巷子裏,卻隱去了身形……


    與此同時。


    街道旁的院子裏,一間柴房之中,於野躲在柴堆裏,凝神留意著院外的動靜。此時他氣息內斂,與四周渾然一體,倘若沒有親眼所見,難以發現他的存在。


    卻也凶險。


    齊槐竟然將全城的凡人盤查了一遍,他當時察覺不妙,便在驅趕凡俗婦孺老幼的時候隱入人群,並暗中假借兩個妖士之口放出一番狠話,使得齊槐再次盤查在場的妖修,結果當然是草草收場。


    而他雖然僥幸躲過一劫,這場較量卻並未分出輸贏。


    因為齊槐不會罷休!


    之所以給他一日的時限,一是怕他逼迫太緊,難以應對,再一個,意外揪出豐都城與甘李城的兩個妖衛,必然對他有所觸動,或將帶來轉機也未可知。


    不出所料,齊槐已經返回城主府。且讓他權衡一二,但願他不要害人害己。


    於野鬆了口氣,盤膝坐了下來,四周依然沒有異常,他翻手拿出一個禦靈戒。


    戒子中躺著兩個漢子,正是蛇衛與奉差。


    憑借翻天鼎,輕而易舉抓到兩個元嬰妖修。而翻天鼎乃是罕見的法寶,有吞噬法力、束縛神識之能。一旦困入其中,隻能任人宰割。蛇衛與奉差的下場同樣如此,即便將二人轉到禦靈戒,至今依然昏死不醒。而殺了兩個家夥倒也簡單,卻有些可惜。


    “鎖魂啊!”


    識海中傳來青蘿的話語聲。


    “紅衣前輩的青絲鎖魂?可惜我不通此道!”


    “鎖魂之法不同,隻需箝製命魂,加以禁製,便可降服他人為你所用!”


    “咦,你擅長鎖魂之術?”


    “哼,莫忘了我乃魂體之身,諳熟此道,恰巧這兩人昏死不醒,便於施法,你隻管依我吩咐……”


    於野點了點頭,默默記下青蘿所傳的鎖魂法門。


    片刻之後,他放下了禦靈戒,伸出手指擠出兩滴精血,順勢劃動符文,屈指輕輕一彈。精血符文倏然飛入禦靈戒,分別沒入蛇衛與奉差的識海深處。他舉起禦靈戒查看,疑惑道——


    “真的管用?”


    “我傳你的鎖魂之術,雖然不抵青絲鎖魂的強大,而百丈方圓之內,足以輕取兩位妖修的性命!”


    “嗯……”


    於野稍作沉思,道:“此術能否禁製元神?”


    “你是說賴冕留下的元神?”


    “尚不知如何處置。”


    “失去肉身的元神,要麽重塑真身,要麽奪舍重生,要麽改為鬼修,而不管如何,隻要識海存在,便可鎖住命魂加以箝製。不過,賴冕囚禁的元神已被他滅了生魂,若非轉世投胎,唯有改為鬼修。”


    “哦……”


    於野若有所思。


    賴冕囚禁了八位仙道高手的元神,卻均被他滅了生魂,應為煉丹之用,如今盡數落在他於野的手裏。便如所說,失去生魂的元神,最終的去路便是轉世投胎,卻未免便宜了那幫家夥。尤其冠義、或班淩、應齡,不僅陰險狡詐,而且均為曾經的生死仇敵。而他一直不知如何處置,青蘿倒是幫他想了一個法子。


    恰於此時,似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神識由遠而近,並瞬間掠過院子、穿透牆壁而來。


    於野驀然一驚,急忙收起禦靈戒子。


    與此刹那,柴房的牆壁、屋頂忽然崩塌,隨之光芒閃爍,一道淩厲的殺機呼嘯而至。


    “轟——”


    便在牆倒房塌之際,於野飛身躥了出去。霎時一聲巨響,亂石崩飛、煙塵橫卷,他藏屍之地炸開一個大坑,便是隔壁屋子也被夷為平地,尚在歇息的老漢直接被埋入廢墟之中。緊接著一道人影淩空撲來,恨恨道:“小子,老夫總算抓到你了——”


    老漢沒命了!


    唉,連累了一位無辜之人!


    於野回頭一瞥,閃身衝到街道之上。而上千個妖人、妖士、妖衛已從四麵八方湧來,刀光、劍光閃爍奪目,叫喊聲震耳欲聾,肆虐的殺氣竟然在陣法籠罩的木英城中卷起陣陣的旋風。


    再要隱身遁形,為時已晚,數百道神識已然將他死死盯住,更何況還有一位化神高人已追到了身後。


    大意了!


    齊槐佯裝返回城主府,隻是虛晃一招,卻暗中返回城內挨家挨戶尋覓,最終還是未能躲過他強大的神識。


    而一旦陷入重圍,再想脫困難如登天,如何是好……


    於野急於找尋去路,忽然心頭一寒,整個人已被殺機籠罩,一道刀光從天而降。


    “砰——”


    一聲巨響,人影崩潰。


    齊槐揮袖一甩,刀光消失,而尚及慶幸,又兩眼一瞪。


    硝煙未散,殺機尚存,卻見已被刀光撕成粉碎的於野從二十丈外冒出身形,非但毫發無損,並且衝著他漠然出聲——


    “齊槐老兒,滿城妖修因你而死……”


    齊槐正要發怒,於野突然消失,卻神識可尋,他禁不住冷哼道:“哼,你既然現身,便休想逃脫……”


    “轟、轟——”


    忽然驚雷炸響,火光閃爍。


    與此刹那,神識中的於野突然消失,緊接著慘叫聲四起,一個接著一個妖修撲倒在地,不是腦漿迸裂,便是腰腹炸開血洞,卻不見出手之人,唯有劍氣“哧哧”作響而不斷收割著亡魂……


    齊槐又驚又怒。


    刀光、劍光滿天亂飛,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影,卻根本分辨不清哪一個是自家的妖修,哪一個才是於野。


    “不得慌亂——”


    齊槐大喊了一聲。


    隻要眾人站在原地結陣自守,他即刻便能找出於野,誰想妖人、妖士四處亂竄,妖衛也踏劍逃向遠處,猶如驚鳥炸群而一發不可收拾。卻依然不斷有人被殺,街道上、巷子裏血腥漫卷……


    齊槐怔怔站在半空之中。


    眼睜睜看著屠城,他竟然束手無策。一時難辨敵我,縱使他修為高強又能如何?而總不能任由全城的妖修慘遭屠戮,否則抓到那個小子也於事無補……


    齊槐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忙道:“於野,住手——”


    沒人回應,滿城的混亂如舊,殺戮仍在持續。而那個小子已隱隱現身,轉眼又消失在人群之中。照此下去,城門、與護城大陣也將難以保全……


    “唉!”


    齊槐不敢遲疑,他無奈歎息一聲,閃身飛遁而去。


    轉瞬之間,他來到城主府的石山腳下,穿過一個洞口,循著石梯往下十餘丈,抬手打出法訣。光芒閃爍,石梯盡頭緩緩呈現出一道石門。他伸手推開石門,急聲道:“兩位快快勸阻於野,那小子瘋了!”


    石門之隔,便是地宮所在。


    一位老者與一位女子尚在靜坐,正是骨牙與朵彩,卻一個臉色陰沉,一個暴跳而起——


    “齊槐,你豈敢害我……”


    “純屬誤會!”


    齊槐連連擺手,道:“事出有因,齊某也是無奈,改日賠罪不遲,還請兩位快快攔住那小子,他正在滿城殺人呢!”


    “哦……”


    骨牙錯愕不已。


    “咯咯!”


    朵彩喜出望外,樂道:“我以為那小子跑了,誰想他……”


    “哎呀,兩位快快現身勸他住手,否則耽擱一分,便是一條人命啊!”


    齊槐催促道。


    “咦,既然如此,你這位妖將大人何不親自阻攔?”


    朵彩察覺異常。


    “我留兩位在此作客,他卻遷怒於我,非但勸阻不得,竟擒了我的兩位頭領,並且瘋了般地濫殺無辜,如今城中已是血流成河!”


    齊槐心急如焚道。


    骨牙與朵彩麵麵相覷。


    齊槐再次催促道:“兩位隨我來——”


    朵彩不明究竟,卻又暗暗好奇,伸手攙扶骨牙,跟著往外走去。


    出了地宮之後,所在的院子依然為陣法所籠罩。


    齊槐揮袖撤去了陣法,匆忙飛身而起,揚聲喊道:“於野,你要的人便在此處,快與老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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