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山澗內,躲著五人。


    於野,皺著眉頭,神色透著焦慮;


    文桂與郭軒、盛懷子,依然惴惴不安;


    邛山,抓著胡須,翻著雙眼,若有所思的樣子。


    當於野召喚出四位幫手,並且擺出拚命的陣勢,不知是有所顧忌,還是為了表達善意,居右竟然讓開了去路。五人趁機匆匆離去,卻怕撞見九芝、九寶,途中發現此處的山澗,便躲進來商議對策。


    文桂的心裏很苦。


    剛剛丟棄了肉鋪的營生,遠離了擔驚受怕的日子,誰料尚未來得及慶幸,便再次陷入絕境之中。


    這是真正的絕境與死地,沒有出路,修為禁製,而且麵對一群強敵的追殺,根本看不到活命的指望,哪裏又有什麽對策!


    “唉,早知如此,不如留在龍城賣肉,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文桂苦悶之餘,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郭軒與盛懷子低著頭,各自也是一臉的苦相。


    之前不知深淺,便想跟隨於野大戰一場,結果竟然施展不出修為,而對方不僅有兩位化將,另外三人也是魔嬰高手,此時想起來依然後怕不已。


    唯獨邛山在連連點頭,自言自語道:“銀灣……四方山……先祖好像說起過……神遺之地,連通妖域、魔域、鬼域、仙域四方,卻怕不妙啊……”


    此時的於野,同樣鬱悶不已。召出四位同伴相助,無非虛張聲勢。倘若遇到九芝、九寶等妖修,他除了逃命,沒有一點法子。


    而居右竟然拉攏他對付九芝、九寶?


    之後呢,那夥魔修便能專心對付他於野?


    九芝、九寶雖為生死大敵,卻在牽製著十八位魔修。唯有雙方繼續爭鬥下去,他不敢說坐收漁翁之利,至少有了騰挪之機,多了幾分活命的勝算。故而,他沒有答應居右,卻也沒有一口回絕,以免對方當場翻臉。


    而人多不便行事,穩妥起見,依然要將幾位夥伴收入禦靈戒。尤其文桂,秉性難改,一旦遇到凶險,便想耍滑頭。邛山……他說什麽,他竟然知曉銀灣秘境與四方山?


    “老狐,快快說來——”


    於野精神一振。


    “這個……容我想一想!”


    邛山微微頷首,稍稍整理思緒,道:“本族所在的邛山,與此地應該相距不遠,故而族中的先輩略有所知。傳說神界崩塌,化為四域,分別是妖、魔、鬼、仙,卻有多處神跡遺落各地,銀灣便是其中之一。又因它連通四方,結界之山稱為四方山,隻要找到此山,或可逃出困境。不過……”他似乎有些擔憂,道:“據說,此地與別處不同,秘境一日,為塵世一年。倘若困上三五月,返回妖域已過百年啊!”


    文桂與郭軒、盛懷子麵麵相覷。


    秘境一日,世間一年?這般困守下去,千百年也不過短短的一瞬間。


    於野卻不以為然,道:“傳說而已,不足為憑。我且問你,四方山位於何處?”


    邛山點了點頭,無奈道:“嗯,傳說不甚詳細,無從知曉。”


    “無妨!”


    於野站起身來。


    隻要有那麽一個地方能夠逃出秘境,慢慢找尋便是。


    “老狐跟著我,途中便於請教。文兄與郭兄、盛兄,躲起來為妙!”


    他舉起禦靈戒,便要將文桂三人收入其中。


    而文桂聽說出路有望,之前的頹廢一掃而光,興奮道:“難得深入秘境,豈能一躲了之。於師弟,便讓為兄略盡綿薄之力。”


    郭軒與盛懷子附和道——


    “我二人與妖修打了多年交道,或許有點用處。”


    “九芝、九寶殺了我家門主,如此深仇大恨,我二人絕無畏戰之理!”


    “嘎嘎!”


    邛山怪笑一聲,道:“人多勢眾,並無壞處。但有不測,再返回禦靈戒不遲!”


    “且罷!”


    於野也不強求,擺了擺手。都是活了數百上千年的修者,生死自有抉擇。


    邛山身形一閃,躥出了山澗。


    四位夥伴隨後魚貫而出,再次回到了峽穀之中。


    左右無人,也未見有何異常。


    “嘎嘎!”


    邛山又是發出一聲怪笑,很是得意的樣子,他兩個黃色的眼珠轉動幾圈,腳不沾地般飄然往前。


    於野提出讓他同行,以便向他討教。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令他頗為受用。他感受到了敬重,一種人類修士之間才有的認可與敬意。


    郭軒與盛懷子緊隨其後,各自抽出長刀凝神戒備。


    這兩人曾為天府門長老,擅長禦獸之術,懂得妖修煉體的法門,因而能夠闖蕩至今,並且在妖域的龍城潛伏下來。倘若兩人冒充妖修,可謂毫無破綻,卻因文桂的拖累,不得不充當肉鋪的夥計。而文桂的精明世故又遠超常人,雙方也算是相互成全。


    “於師弟呀……”


    文桂落後幾步,與於野並肩而行,一邊左右張望,一邊傳音道——


    “我與邛山相處甚歡,總覺他有些古怪,你又稱他為老狐,莫非他不是人?”


    “他出身於狐族,卻更通人性!”


    “哦,原來如此。而如你所言,我等沒有人性?”


    文桂恍然大悟,略有不滿地調侃了一句,遂不再多問,又道:“此次若能逃出秘境,隻怕你難以返回妖域。”


    “何出此言?”


    “你已得罪了妖尊啊!”


    “哼,是他得罪本人。”


    “話雖如此,而以後有何打算?”


    “我不得不返回妖域,否則豈不是害了木英穀的燕州道友。”


    “唉,不管如何,老哥跟著你……”


    於野今非昔比,文桂心知肚明,有些話不便多說,也隻能順其自然。不過,兩人相處近百年,他倒是跟定了這位於師弟。


    兩個時辰之後,終於抵達峽穀的盡頭。


    一片大湖擋住了去路,湖麵上波光沉寂,霧氣氤氳,竟然無邊無際看不到彼岸。


    邛山嚐試著踏入湖水,即刻往下沉去,他忙撲打著水花跳上岸邊,衝著眾人連連搖頭。


    湖水難渡,唯有繞道。


    回頭鑽入岸邊的林子。


    銀灣秘境,乃是一處有進無退的絕地。既然如此,唯有往前。哪怕是繞道,也隻有一個方向。誰也不知道四方山位於何處,隻能這般尋覓下去。


    幾個時辰之後,眾人依然穿行在密林之中。


    在前頭帶路的邛山忽然舉手示意。


    便於此時,遠處傳來幾聲悶響,顯然是重物與利器對撞的動靜。


    邛山身形一閃,穿過山林往右而行。


    數裏遠處,地勢漸高,片刻之後,眼前出現一座百丈高的石山。


    當眾人抵達山頂,未及遠望,又忙伏下身子,一個個瞪大雙眼。


    下方是片山穀,而一群修士正在山穀中廝殺。一方是九芝、九寶,騎著兩頭銀色的惡蛟,揮舞著黑色的鐵叉,很是凶猛異常;一方是羌齊與一位老者,各自環繞著重重的魔影,雖然勢頭稍弱,卻也寸步不讓。另有十多位妖修與魔修在相互追逐、砍殺,彼此混戰成了一團。


    “砰、砰——”


    隻見兩頭惡蛟奔跑著往前撲去,粗大的四肢落地震響,其中的九芝撲向羌齊,手中的鐵叉“唰”地揮出一道黑光。羌齊後退幾步,環繞的魔影作勢咆哮,卻在惡蛟的衝擊之下轟然崩潰,而他本人卻詭異地出現在九芝身後,一把將他從蛟背上拉下,順勢揮劍便砍。不料九芝就地翻滾,反手掄起鐵叉還擊,便聽“當”的一聲巨響,兩人同時離地倒飛……


    與此同時,九寶尚未衝到魔修老者的身前,對方忽然消失,瞬間陣法閃爍,已然將他連同惡蛟困入其中。


    這邊的九芝倒飛十餘丈,“撲通”摔落在地,他顧不得起身,嘴裏發出一聲呼哨。他的惡蛟掉頭衝向陣法便是一陣狂撲撕咬,“咯喇”陣法破裂,九芝趁勢驅使惡蛟脫困而出……


    “噗——”


    而老者卻趁機撲向混戰的人群,揮劍砍翻了一位妖修。


    脫困而出的九寶惱怒不已,厲聲吼道:“康華老兒,你這個卑鄙陰損的小人,與老子正麵一戰……”


    叫做康華的老者不予理會,揮手拋出幾麵陣旗,轉而落下身形,這才出聲道:“九寶小兒,老夫等你來戰……”而話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閃電突如其來,竟是九芝從蛟背之上飛身而起,衝著他狠狠擲出了手中的鐵叉。他一時躲避不及,隻得揮劍抵擋,“砰”的劍光脫手,“喀嚓”護體法力崩潰,他不由得口吐熱血踉蹌後退。


    “哈哈!”


    九芝偷襲得手,放聲狂笑,他人尚未落地,再次抓出一把鐵叉而高高躍起。


    羌齊見康華遇險,閃身衝了過來,抬手捏碎幾塊玉符,一團黑色的霧氣“轟”地憑空炸開。


    九芝的人在半空,而眼前對手忽然消失,無數魔影狂湧而至,他揮舞鐵叉一陣忙亂,嘴裏再次發出一聲呼哨。這是在召喚靈蛟相助,果然便聽“鏗、鏗”幾聲怪異的嘶鳴,而籠罩的魔影依然如故,他忍不住怒道:“九寶,我那畜生何在……?”


    九寶正要趕來相助,卻見九芝的靈蛟像是為獵物吸引,竟然不聽主人的召喚,而是衝著山頂吼叫。百丈高的山頂之上,似有人影一閃即逝。他忙出聲提醒——


    “有人偷窺……”


    “莫非是於野,殺了那小子……”


    “砰、砰——”


    便在兄弟倆對話之際,靈蛟搖頭擺尾猛跑了幾步,“蹭”的離地躥起,直奔山上撲了過去。


    此時此刻,山頂上的眾人尚在觀望,不想狀況突變,各自均是目瞪口呆。倒是邛山應變極快,他一縮腦袋轉身便跑。緊接著便是文桂,他連滾帶爬隨後而去。


    郭軒與盛懷子看向撲來的靈蛟,非但沒有跑路,反而咬牙切齒,雙雙舉起手中的長刀。


    而此時豈敢拚命!


    於野一把抓住兩人躍下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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