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狐兒穀。


    山穀外,可見數十道人影穿過山野而去,皆身輕體健,似修為在身,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赤手空拳,而又一個個神色匆忙。


    “這……”


    盛懷子愕然道:“這麽一群男女老幼,如何抵禦入侵之敵?”


    文桂也是疑惑不解,道:“邛兄,靈狐村為秘境所在,乃世外之地,怎會結下仇敵呢?而我方才禦風而起,緣何法力難繼?”


    “事已至此,不瞞兩位,我令狐一族不過百人,今日已是傾巢而出。”


    邛山看著遠去的族人,分說道:“而此地不僅有我靈狐一族,還有奎木一族。數千年來,兩家一直在爭鬥不休。”


    “好鬥之本性,眾生皆然!”


    “我狐族並非好鬥,奈何奎木族企圖獨霸秘境,屢次犯界尋釁,我靈狐村不得不予以還擊。”


    “憑借你邛兄的修為境界,何人是你對手?”


    “也不盡然,正如文兄方才的遭遇,雖然修為無礙,卻難以加持神通。何況奎木族極為凶悍,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敵!”


    片刻之後,狐族的男女老幼已漸漸消失在山野之中。


    邛山擺了擺手,帶著文桂、盛懷子追趕而去。他怕觸犯族規,不敢過於靠近,卻又怕族人遇險,隻能暗中跟隨而以防不測。


    天上,掛著日頭,所去的方向,應為正西。


    趕路之餘,文桂不忘打聽相關事由。從邛山口中得知,秘境足有方圓萬裏。而靈狐村的轄地僅為千裏,餘下的區域,盡被奎木族所侵占。而靈狐一族人丁稀少,且轄地靈氣充裕、山水秀美,足以過活,無意挑起紛爭。怎奈奎木族得寸進尺,企圖獨霸秘境。狐族不甘放棄祖居之地,唯有奮起還擊。所幸靈狐峽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奎木族始終難以得逞,卻也不勝其擾。


    有人的地方,注定便有紛爭。好鬥的本性,眾生皆然,在這遠離塵世的秘境之中,同樣存在著弱肉強食的生死競逐。


    而靈狐一族的危機,不僅於此。


    靈狐村的轄地,乃是一個千裏方圓的巨大山穀,通往奎木族的靈狐峽之外,另有八個隱秘的結界門戶。為了確保狐族的安危,一旦有外人進出,便將封死進出的門戶而以絕後患。如今僅剩四個出口,卻因邛山的緣故而再次封死一道門戶。當他帶人離去之後,無疑又將封絕退路。所有的門戶消失之後,狐族要麽離開靈狐村,要麽永世隔絕,這也是邛山愧對族人的緣由所在。


    六百裏外的靈狐峽,倒是一條出路,卻通往奎木族,乃是狐族的死地、禁地……


    ……


    石室中。


    於野吐了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眼。


    身下,鋪著厚厚一層靈石碎屑。以他的修為境界,無需吸納靈氣,而青蘿依然不斷為他添加靈石,隻為助他行功療傷。


    如今已閉關一年,傷勢如何?


    於野舉起雙手,輕輕握拳,筋骨‘劈啪’作響,一股強大的力道在體內奔流不息。


    受創的髒腑,恢複無礙;折斷的肋骨,盡數痊愈;曾經血肉模糊的後背,也已完好如初。


    於野又看向胸口。


    胸口的龍甲,癟了一塊。


    銀灣秘境之中,龍甲的威力雖然難以施展,卻依然擋住了九芝的一記重擊。如今經過一年的閉關療傷,他總算是又活了過來。


    記得跟著邛山來到了靈狐村,不知此地是個怎樣的狀況。還有邛山、文桂、郭軒、盛懷子,去了哪裏?


    於野揮手撤去陣法,卻見洞口堵著石頭。他身形一閃,穿石而過。


    所在的山洞內,空寂無人。倒有一間石室封有禁製,何人在閉關靜修?


    走到洞外,是個山穀,地方不大,卻甚是幽靜。


    不過,方才施展遁術之時,法力似乎難以持久。


    且去穀外看一看。


    於野背著雙手,穿過幽深的草叢往外走去。許是重傷初愈,他氣機內斂,周身上下看不出絲毫的修為,儼然一個凡夫俗子的模樣,再加上他年輕的相貌,青蘿為他更換的道袍,更像是一個初踏仙途的修道之人。


    穀口的石壁上,刻著一頭小獸,是狐,還是狼?


    穀外,日光明媚,和風習習。一條小徑逶迤而去,可見遠處的湖水,與山坳上樹木掩映的草舍。


    來的時候,因為傷勢所致,有些神誌不清,卻依稀記得,那便是靈狐村。


    而村裏村外未見幾個人影。


    於野心存好奇,循著小徑往前走去,順勢看向右手的禦靈戒,以及戒子裏的兩頭銀蛟。其中的雄蛟,已被他收服。而雌蛟有了同伴,又遠離了主人,此時雙方依偎糾纏一起,倒也溫順安靜,卻終究是野性難馴,回頭便著手祭煉。倘若將兩頭惡蛟收為己用,想必再也不用懼怕任何一位化神、或妖將高人。


    湖水有著數裏方圓,波光粼粼,臨近岸邊處長滿了青荷,綻放的花兒與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另有成排的垂柳搖曳生姿,更添了幾分怡人的景色。樹蔭下的青石上,幾個孩子在玩耍,還有老者守在一旁,臉上帶著溫馨的笑容。


    “老伯!”


    於野沿著湖岸走來。


    他在數丈之外停下腳步,舉起雙手,出聲致意。


    許是他舉止有禮,且相貌質樸,孩子們並未驚嚇離去,而是衝著他上下打量。


    老者腰背佝僂,須發銀白,滿臉皺紋,卻雙眸深邃,懷抱竹杖,微微頷首道:“嗯,小哥如何稱呼?”


    “小子姓於,單名一個野!”


    於野沒有隱瞞,自報家門。


    “嗯,龍起於野,寓意不凡!”


    老者頗有見識,竟然知曉他名字的典故。


    “我乃邛山的好友,因故暫居此地,不知他去了何處,請老伯指教一二!”


    於野素來敬重長者,無論仙凡,當然仇家與對手除外,一概被他冠以老東西、老妖精,或老家夥的稱謂。


    “哦……”


    老者似乎知道他的來曆,並未有所驚訝,而是衝著他凝神端詳,一雙金黃色的眸子透著難以捉摸的神色。隻見他沉吟了片刻,道:“邛山,去了該去的地方。狐族有難,他責無旁貸!”


    “狐族有難?”


    於野意外道:“怪不得村裏僅剩下幾個老弱,不知……”


    “奎木族入侵靈狐峽,族人前去禦敵,邛山帶著兩位道友前去助陣,如今村裏僅剩下老朽在照看幾個娃娃!”


    老者看向身旁的孩童,無奈道:“我狐族與世無爭,奈何奎木族欺人太甚,倘若失去了家園,可憐的娃娃又何以為生?”


    “老伯勿憂!”


    於野顧不得多問,忙道:“既然狐族有難,豈敢袖手旁觀,請告知靈狐峽所在,本人前去相助!”


    老者舉起竹杖,道:“西去六百裏,便是靈狐峽!”


    “嗯!”


    於野不作耽擱,飛身而起。


    而未至百丈高空,他忽然去勢一頓,腳下失去憑借,禁不住搖搖晃晃往下墜落。


    “咦?”


    老者神色一凝,自言自語道:“天有九重,秘境結界亦是如此,各有靈氣、魔氣、妖氣、冥氣充斥其間,即使妖修高手也難以加持法力神通,這位小哥卻可勉力支撐,實屬老朽平生所僅見!”


    於野墜落到湖麵之上,堪堪穩住身形,他就勢跳上岸邊,再次橫掠身形,離地數尺疾馳而去。


    老者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忽然麵露憂色……


    ……


    靈狐峽。


    數百丈的高山之間,裂開一道二十餘丈寬的峽穀。此處不僅是通往奎木族的必經之地,也是關乎靈狐一族存亡的生死門戶。


    此時,峽穀築起一道石牆,六、七十位狐族的男男女女守在石牆之上嚴陣以待。


    邛山在石牆下徘徊。


    率領族人在此禦敵的乃是邛嶺,他此時的身份如同族老,沒有得到他的許可,邛山不便擅作主張。


    文桂與盛懷子守在一旁,彼此神情莫名。


    各自均為元嬰修士,即使難以施展神通,依然在黃昏之時趕到靈狐峽。卻為十丈高的石牆阻擋,看不清峽穀外的狀況,也不知奎木族的深淺,唯有就地等待時機。


    “嗚嗚——”


    眼看著天色漸晚,嚎叫聲又一次響起。


    不消片刻,便聽大地“隆隆”震動,像是萬獸奔騰,聲勢頗為驚人。


    石牆上的狐族眾人頓時忙亂起來,或是搬起石頭往下砸去,或是拉動弩弓射出利箭,或是揮舞刀劍奮力劈砍。


    盛懷子禁不住麵露殺氣,抬手抽出一把長刀。卻見邛山衝著他連連搖頭,他隻得就此作罷,與文桂抱怨道:“邛兄請我二人相助,卻不讓觀戰,也不讓動手,這是所為哪般?”


    “嗬嗬,狐族的臭規矩多!”


    文桂微微一笑,他倒是樂得清閑。


    此時,夜色降臨,一輪明月升起。


    而石牆上的戰況也更為猛烈,刀劍閃爍,箭如飛蝗,各種衝撞、拚殺的動靜不絕於耳。


    邛山仍在原地徘徊,神情更為焦慮。


    文桂卻拉著盛懷子抬頭看天,感歎道:“嘖嘖,這秘境與妖域也沒有兩樣,星辰、日月俱全,卻為結界籠罩自成天地,倒是與天神寺的上古之境相仿佛!”


    “天神寺?”


    “嗬嗬,看來你有所不知,聽我道來,當年……”


    兩人正在竊竊私語,忽聽石牆之上有人大喊——


    “邛長老!”


    與之瞬間,又聽邛山振奮道——


    “文兄、盛兄!”


    文桂與盛懷子不敢怠慢,幾步跑到近前,飛身躍上了石牆,卻又禁不住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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