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狐族的邛峰、邛嶺來到奎木村,在於野、邛山、奎炎與四位狼族長老的見證下,與狼族的奎芒歃血為誓:靈狐一族與奎木一族以靈狐峽為界,永世互不侵擾。而狐族擅長丹藥之術,狼族有星宿山通往界外,彼此應當互惠互助,永結睦鄰友好,等等。


    之後,邛峰、邛嶺返回靈狐村,並要帶走芙蓉。


    芙蓉不敢拒絕,隻能默默順從。而臨行之前,於野將她叫到一旁,送了她一個納物戒子,其中收納著上萬塊靈石,十餘枚功法玉簡,數十枚符籙,還有各種丹藥,與幾把上好的飛劍、妖刀。最後他又從納物鐵環中找出一枚築基丹,親手交到她的手裏。她驚喜之餘,忍不住淚如雨下,問道:芙蓉與人族有何不同?他答: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又問:那位青衣仙子,是真是假?答:真。離去之時,她頻頻回首凝望、癡癡傳音:此身為你而守,千年、萬年……


    狐族與狼族的千年之爭,就此終結。以後怎樣,無從知曉。妖族不講信用,隻論輸贏。而失去了狼王與四位長老的狼族,已難以擊敗狐族,但願邛山秘境能夠迎來一段安寧的歲月。


    當狼群也四散而去,於野再次啟程。


    他要前往星宿山,借道狼族之地的結界門戶返回妖域。之所以如此,他要知道九芝、九寶的下落,以及蓋義妖尊的真實企圖,還有那個曲風與仙域的陰謀算計。而冠義、沐千裏等燕州的道友尚在木英穀,他也不能棄之不顧。


    “千裏之外,便是星宿山。於頭領又將欲往何處,如實告知老子!”


    山野間走來一群人影,為首之人乃是於野,而邛山、文桂、郭軒、盛懷子之外,他的身邊又多了幾位同伴,分別是奎炎、盧川,以及四位狼族長老。


    狼族之王已然歸降,四位長老隻得俯首聽命。至於盧川,深知鎖魂的可怕,不用於野多說,他已主動歸順。而奎炎的個頭高、嗓門大,又是化神修為,總是喜歡擺出狼王的派頭大聲嚷嚷。


    “妖域!”


    於野淡淡回應道。


    不知為何,送走了芙蓉之後,他似乎多了一種境界感悟。一頭修行多年的狐,也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女子,她讓他明白了人與妖的不同,給了他一段別樣的人生曆程。也許正是她的出現,使他兩百年的歲月,得以沉澱、凝實……


    “哼,老子闖蕩過妖域,忍受不了那幫妖人的鳥氣,此番是殺將、還是奪城,你盡管發話!”


    “對付妖王,找妖尊算賬!”


    “這個……妖王、妖尊比老子的手段略強一籌,打不過呀……”


    聽說要對付妖王,找妖尊算賬,奎炎的氣焰頓消。


    “在於某麵前,你豈敢自稱老子?”


    “老子……”


    “哼!”


    “罷了,依你便是。若非鎖魂之術……哼哼!”


    奎炎自恃狼王的身份,性情乖張、霸道,便是邛山與文桂對他也是敬而遠之,而他唯獨懼怕於野的鎖魂之術與翻天鼎。四位狼族長老見他如此順服,自然以於野為尊而不敢有非分之想。


    而盧川雖也遭受魂禁之苦,卻看出於野並非殘暴之人,且古年已死,狼族大勢已去,便漸漸恢複常態,一路上與文桂、郭軒、盛懷子有說有笑。


    “盧道友乃是鬼修?”


    “嗬嗬,鬼域中人,多為鬼修,盧某也不例外!”


    “你怎會來到此地呢?”


    “我乃玄冥山的修士,外出遊曆,結識古年,結伴至此。”


    “有關鬼域,我等所知甚少。”


    “鬼域無非是功法有異,多了幾個遊魂野鬼罷了!”


    “盧道友說笑了,願聽其詳!”


    “鬼修的境界有兩類,一是人族修士,分為煉氣、築基、結丹、結嬰等等,一是鬼族修士,分為遊魂、陰煞、陰丹與冥嬰,或是鬼嬰,與鬼煞、天煞等等,又以身份的尊卑,稱為鬼將、鬼王與鬼尊!”


    “何為鬼族?”


    “不願墮入輪回的遊魂野鬼,是為鬼族,而有所成就者,也不容小覷,譬如赤方鬼王。玄夜鬼尊,乃是比肩妖尊與魔尊的存在。奈何鬼域閉塞,行事隱秘,不與域外來往,各位有所不知也是難免。而無論鬼仙或妖仙、魔仙,殊途同歸……”


    盧川有問必答,對於鬼域之事娓娓道來,使得文桂三人增長了見識,也使得邛山對他少了幾分敵意。畢竟是他與古年挑起了此次的狼族與狐族之爭,不免使得邛山對他有所防備。


    兩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晚。


    荒野之上,出現一個高大的土丘。


    據奎炎所說,星宿山便在三五百裏之外,且就地歇息,明日趕路不遲。


    夜色降臨,四方茫茫。


    文桂依然興致不減,與盧川坐在土丘下說著閑話,討教有關鬼族的修煉之法。盧川也是頗為好奇,因為他與郭軒、盛懷子均為真正的修士。那位於頭領雖為妖修,卻同樣擅長道修的功法神通。隻可惜古年的意外道隕,使得他的仙域之行就此落空。而前往仙域、拜入仙門,正是他不肯告人的緣由之一。


    奎炎的狼性不改,帶著四位長老在四周遊蕩,又拿出酒肉吃喝一番,然後各自衝著天上的明月吐納調息。


    邛山陪著於野坐在土丘之上。


    此次征服狼族之後,他沒有返回靈狐村。卻並非於野的強迫,或之前的約定,而是他的心甘情願。於野幫他平息了狐族的千年之患,為他免除了後顧之憂。他願從此追隨於野專心向道,尋求更高的境界。


    於野獨自坐在土丘的高處,端詳著手中的幾枚玉簡與三塊玉牌。


    借助翻天鼎擒住奎炎、盧川、古年之後,先行搜刮了三人的隨身物品。雖然最終歸還了奎炎與盧川的納物戒子,卻也略有收獲。幾枚玉簡,便是來自仙域、狼族與鬼修的功法。仙域的功法未必強過他的《天罡經》,倒不妨借鑒印證一二。狼族的變身術,與他的化身術有相通之處。至於鬼修功法,他所關注的乃是煉魂、搜魂之術,所謂的煉屍、驅鬼等法門,則是毫無興趣。


    三塊玉牌,其中兩塊的大小形狀一致,有“昆吾”的銘記,乃是古年與艾陽的仙門令牌,從而確認兩人來自仙域的昆吾山,並且師出同門。


    另外一塊玉牌,略顯陳舊,嵌有禁製,乃是一塊禁牌,為奎炎所持有,能夠開啟星宿山的結界門戶。隻要此牌在手,便可隨意進出邛山秘境。


    於野收起玉簡、玉牌,抬頭張望。


    傳說中的上古神界崩塌之後,遺落無數的遺址與秘境。而秘境雖然遙遠、神秘,並非遙不可及,隻是無緣難識玄機,有緣,人在其中。照此說來,所謂的仙境或也如此,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卻又無從尋覓。


    恰是古月今照,歲月同此炎涼,草木人獸不分,天地渾然如一……


    於野看著頭頂的月光、沉寂的夜色,與四周的夥伴,心頭有所明悟,耳邊忽然傳來隱隱的雷鳴。


    與此瞬間,月光更為明亮耀眼,似有雷威在天上聚集,濃鬱的氣機從四麵八方湧來,荒野之上頓時卷起陣陣的旋風。


    於野微微詫異,道:“老狐,這是……”


    邛山起身觀望,驚愕不已。


    奎炎已帶著四位長老遠遠跑開,驚叫道:“天劫……”


    邛山恍然大悟,道:“此乃雷劫之兆,何人渡劫,莫非於頭領……”


    “哦!”


    於野不置可否,卻有些意外。


    他渡過元嬰天劫,而此時的雷劫之兆大為不同。何況他沒想到在秘境之中渡劫,看來狐族的奎峰沒有騙他。既然機緣已至,是否嚐試一回?


    “哎呀,我於師弟渡劫在即,護法——”


    文桂見奎炎大喊大叫,與盧川、郭軒、盛懷子也跑向遠處,忽又停下腳步,要為他的於師弟護法。郭軒與盛懷子心領神會,各自抽出長刀。渡劫非同小可,倘若有人使壞,後果不堪設想。


    邛山同樣不敢怠慢,飛身躍下土丘。


    土丘之上,僅剩下於野一人。他默默注視著頭頂的月光,聽著愈來愈近的雷鳴,猛然雙眉倒豎而抬手一揮。兩頭銀蛟咆哮而出,一左一右守在百丈之外。他又翻手拿出一個玉瓶,正是他隨身珍藏多年的化神丹。他捏碎了玉瓶,一把將丹藥塞入口中,繼而舒展雙袖,催動功法,昂首看天。


    不消片刻,他所在的土丘已被狂風所籠罩。天上的月光卻愈發明亮,並伴隨一道道雷火在夜空閃耀……


    百丈之外,文桂難以置信道——


    “從來雷劫都是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此處卻是好大的一輪月亮……”


    盧川點了點頭,似有羨慕道——


    “此乃上古秘境,上古雷劫自然不同,於頭領機緣過人,倒是讓他搶先一步……”


    邛山獨自守在遠處,心緒悸動莫名。


    據他所知,狼族之地的天劫與界外不同,也更為可怕。而但凡渡過天劫者,無一不是強者,卻正如所說,機緣難逢。


    奎炎躲在土丘另一端的數百丈外,陰惻惻笑道——


    “哈哈,萬千年來,渡過我狼族天劫者寥寥可數,倘若那位於頭領的運氣不濟,莫怪老子心狠手辣!”


    一旁的四位狼族長老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各自露出會心的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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