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入霧氣的瞬間,像是陷入激流漩渦,於野未及看清周遭的情形,便被一股詭異的力道猛地拽向黑暗深處,霎時風聲呼嘯、光芒閃爍。他急忙催動法力護體,直直墜向虛無的盡頭……


    “嘩啦——”


    片刻之後,忽然一陣水響。


    於野尚自詫異,人已旋轉著穿過黑暗,繼而四肢騰空,身不由己往下落去。


    “撲通——”


    墜落之地,盡是碎石。


    於野掙紮著爬了起來,禁不住瞪大雙眼。


    不遠處是個深潭,足有數十丈方圓,黑色的潭水緩緩旋轉,他正是從那旋渦而來。深潭的四周,碎石遍布,百丈之外,山峰高聳,飛瀑湍急,再遠處則是草木茂盛,群山環繞,靈機濃鬱,卻並未見到羌齊、居右、姬聖等人,也沒有看到兩頭蛟龍的蹤影。


    那深潭的漩渦,倒是與傳送陣相仿,倘若跳入其中,能否返回靈蛟穀?


    眼前又是什麽地方?


    神界?


    神識與修為,倒也施展無礙。而濃鬱的靈機卻頗為龐雜,不僅蘊含靈氣、魔氣、妖氣,似乎還有陰氣,或是罕見的冥氣,以及一絲陌生的氣機。


    不會是真的來到神界吧……


    潭水的漩渦之中忽然飛出三道人影,正是奎炎、邛山與朵彩,相繼“撲通”墜地,同樣是茫然起身而錯愕不已。


    “咦,是何所在?”


    “老狐也懵懂哩!”


    “神界……”


    “這破地方若是神界,老子的奎木村又算什麽?”


    “狼窩!”


    “哼,總好過你的狐窩!”


    “兩位不必爭吵,這若非神界,便是又一處秘境……”


    三人走到於野的麵前,依然疑惑難消。


    於野則是圍著水潭查看,另有多處摔落的痕跡,顯然為羌齊、姬聖等人所留,或已離開此地而難覓蹤影。而眼前的所在,究竟是神界,還是秘境,有待揭曉。他在四周轉了一圈,出聲道:“不管此地是何所在,找到兩頭蛟龍要緊!”


    “找到羌齊,或許便能找到蛟龍,奎炎,快快施展你的狼嗅千裏之術!”


    “哼,你的狐鼻子也不差!”


    邛山與奎炎雖然相互嘲諷,卻還是凝神尋覓,然後各自舉手示意,相繼禦風而起。而尚未離地十丈,竟搖搖晃晃墜落下來。許是結界,或禁製的緣故,兩人難以高飛,隻得改為掠地疾行。


    於野與朵彩離去之時,不忘又看了一眼古怪的水潭。


    靈蛟穀,乃是深夜。此處,卻是天光大亮,遠近一目了然,隻是半空中飄著一層霧氣,彷若結界籠罩而自成一方天地。


    繞過了高山瀑布,是片林子。


    邛山與奎炎稍作徘徊,衝向林子深處。一狐一狼,皆擅長追蹤之術,有兩人帶路,也許能找到兩頭蛟龍的蹤跡。


    林子占地極廣,且樹木高大,合抱粗細的樹幹足有數十丈之巨,使得穿行其間的四道人影顯得頗為渺小,所幸途中倒也順利。


    穿過了林子,草木漸漸稀疏,又去了幾個時辰,高山消失,林木荒絕,天地驟然空曠起來,惟見黃沙起伏而滿目的荒蕪。


    奎炎與邛山落在一處沙丘上,卻就地徘徊,抓耳撓腮,顯然已失去了羌齊等魔修的蹤跡。


    於野與朵彩更是兩眼茫然。


    “頭領,這荒漠怕不有數千上萬裏,且風沙不定、難辨人蹤。而老狐斷定,羌齊必然由此橫穿大漠而去。”


    “哼,羌齊若非由此而去,難不成飛上天?”


    奎炎與邛山又爭吵起來。


    於野急於找到兩頭蛟龍,吩咐道:“且深入荒漠找尋一番!”


    奎炎頓時精神抖擻,飛身躍下沙丘,邛山奮力追趕,各自的身後卷起一陣風沙。於野與朵彩緊隨其後,一行四人風馳電掣而去……


    幾個時辰過後,估摸著已近黃昏,卻仍然天光蒙白,竟沒有晝夜之分。不僅如此,遠近四方空曠如舊,起伏的沙丘重重疊疊、延綿無盡,早已分辨不清東南西北,而奎炎與邛山依然在飛馳往前,於野與朵彩隻得緊追不舍。


    又過了片刻,奎炎與邛山突然停了下來,並在沙丘下掘坑躲藏。


    於野不明究竟,就此凝神觀望。


    不知何時,前方的荒漠上出現一堵牆,橫亙而起,扯地連天,蔚為壯觀。而延展百裏、高大千丈的土黃色巨牆竟然在挪動,與之瞬間,大地顫抖、風聲隱隱。


    “沙暴……”


    朵彩失聲驚呼。


    於野也嚇了一跳,急忙躍下沙丘,躲在奎炎、邛山挖掘的沙坑裏,抱怨道:“隻顧自家躲藏,哼!”


    “於頭領無所不知,何須他人聒噪?”


    “凡俗有句話,知而慎行,於頭領自然懂得趨吉避禍的道理,老狐又豈敢囉嗦!”


    兩個家夥倒是理由十足。


    於野剛剛躲在沙坑裏,朵彩擠到身旁,他正要躲避,天地忽然一暗,震耳的風聲卷著黃沙鋪天蓋地而來……


    兩三個時辰之後,大地終於安靜下來。


    於野催動遁法,竟難以挪動,有人趴在身上,雖為黃沙阻隔,並有法力護體,依然能夠清晰察覺對方的存在,又不便強行推開。正當他為難之際,突然流沙湍急,雙腿猛地一緊,竟被一股強悍的力道往下拽去,與此同時,還有一聲熟悉的驚叫響起。他急忙催動神識,雙手屈指連彈,似有血腥炸開,禁錮的雙腿一鬆,他就勢循聲衝了過去,伸手抓住一個柔軟的身子,卻禁不住隨其翻卷往上,瞬間穿過黃沙騰空飛起。


    恰見蒙白的天光之下,朵彩竟然被一頭怪物的纏住腰身,並帶著他甩向半空,四周則是沙塵漫卷,為數眾多的怪物在翻滾著、撲騰著而聲勢驚人。另有兩道人影,已衝出重圍逃向遠方……


    “噗噗——”


    劍氣所至,血光迸濺。


    朵彩堪堪擺脫束縛,於野趁機抓著她橫掠而起,強行穿過飛卷的黃沙。而成群的怪物隨後追趕,他再次催動法力飛遁而去。


    直至三五百裏之外,終於脫離了險境。前方的沙丘上站著兩人,竟是奎炎與邛山在招手示意。


    於野落下身形,便聽“哎呀”一聲呻吟。


    他急忙放下朵彩,這才發覺對方的護體法力已經崩潰,腰腹間滲出點點血跡,顯然狀況不妙。


    “哎呀,朵彩姑娘為怪物所傷……”


    “不怕、不怕,奎某幫你看看……”


    邛山與奎炎很是關切,竟雙雙湊到近前,一個挽起袖子,一個揮舞大手,要幫著朵彩查看傷勢。


    “滾開——”


    於野衝著兩個家夥叱嗬一聲,轉而詢問道:“如何?”


    朵彩癱坐在地,臉色蒼白,伸手捂著小腹,愧疚道:“那怪物的利齒有毒,幸虧你搭救及時,未曾傷及經脈,修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


    “嗯,且安心修養!”


    於野抬手一揮,將她收入禦靈戒,這才看向奎炎與邛山,惱怒道:“跑得倒快呀!”


    “老狐是怕拖累於頭領,故而先走一步!”


    邛山垂手肅立、畢恭畢敬,卻依然振振有詞。


    奎炎則是眨巴雙眼,擔憂道:“頭領,倘若我與老狐為怪物所傷,你救哪一個……”


    “哼,我誰也不救!”


    於野拂袖一甩,背過身去。


    “咦,頭領他怎麽了?”


    “責怪你我棄他而去?”


    “他是頭領啊,依我奎木狼族的規矩,遭遇凶險之時,頭狼便該留下斷後!”


    “嗯,頭領頗有王者之風,他或許另有緣由也未可知!”


    “哎呀,我明白了,他心疼那個婆娘哩……”


    “閉嘴!”


    於野忍不住兩眼一瞪,又無奈道:“是否知曉怪物的來曆?”


    邛山與奎炎走到他的身旁,心安理得般地搖了搖頭。


    “天下怪獸千萬萬,難以盡曉。”


    “隻怪朵彩修為不濟,早該將她收入戒子……”


    “頭領,且看——”


    此時,風沙散盡,遠近一覽無餘,可見數十裏外青山起伏,顯然已是荒漠的盡頭。


    “哼哼!”


    奎炎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羌齊,老子活吞了你!”


    這家夥生性記仇!


    他與邛山在靈蛟穀逍遙之時,意外遭到羌齊的算計。如今他已將羌齊與那幫魔修視為生死仇敵,倘若於野急於尋找兩頭蛟龍,那麽他隻想著如何報仇雪恨。


    三人飛身往前……


    須臾,越過荒漠,一片山林出現在前方。


    奎炎搶先落地,就地尋覓,邛山忙著左右查看,相繼出聲道——


    “此處有人氣!”


    “氣息淡弱、雜亂,事不宜遲……”


    不待吩咐,兩人一前一後衝入林子。於野跟了過去,又忍不住暗暗搖頭。


    以人氣尋找敵蹤的法子,倒也稀奇,卻為妖族天賦神通,他隻能自愧不如。


    穿過林子,繞過一座石山,抵達一處山穀之中。而三人正要繼續往前,山穀一側的草叢裏突然冒出兩道人影。


    “哈哈,哪裏逃——”


    奎炎大喊一聲,飛身衝了過去。


    於野豈敢怠慢,與邛山緊隨其後。不過眨眼之間,三人又慢慢停了下來。


    隻見山坡上站著兩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皆身著青衫,頜下短須,頭束發髻,並插著玉簪,且神色內斂,顯然修為不俗,卻同樣神情錯愕而詫異出聲——


    “咦,三位道友不像是靈山弟子?”


    “傳說靈墟另有途徑,三位從何處而來……”


    相隔十餘丈,兩位中年男子的相貌、修為不難分辨,卻並非魔修、或羌齊的屬下,氣度神韻倒是與燕州的仙門高人仿佛。


    於野尚自狐疑,而聽到靈山弟子,與“靈墟”二字,他不由得心頭一動。


    而奎炎連遭叱問,已是凶相畢露,惡狠狠道:“你管老子從何處來,交出羌齊則罷,不然老子要吃人……”


    這家夥狼性難改,三句話不離吃人。


    於野暗呼不妙。


    果不其然,兩位中年男子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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