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的關卡均被摧毀,上百位靈山弟子傷亡殆盡,而晝夜不停地追到了第四日,依然未能追上於野與羌齊,前方卻已漸漸臨近魔域的邊界。


    苦元與穀算子點了點頭,與宣禮、宣讚傳音示意,四人同時催動修為,驟然加快的去勢輾軋虛空,頓然間光芒扭曲,破裂的風聲「隆隆」作響。.


    轉眼之間,於野與羌齊已近在數十裏之外,另外一位妖域與兩位魔修的身影也愈發的清晰。卻突然龍吟聲大作,兩頭蛟龍橫空而出,分別帶著逃竄的六人,搖頭擺尾衝天而起。


    苦元抬手一揮,半空中光芒扭曲,四人的身影倏然一閃,頓如閃電般急追而去。


    蛟龍雖然擅長飛翔,卻不抵煉虛修士的遁法之快,隻要截住兩頭靈獸,於野與羌齊便在劫難逃。


    誰想於野與羌齊並未逃竄,而是騎乘蛟龍往上騰飛。


    苦元與穀算子、宣禮、宣讚隨後猛追。


    兩頭蛟龍竟然穿雲破霧,愈飛愈高,瞬息千丈、萬丈,直插天穹而一往無前。


    四人卻是愈來愈慢,漸漸的修為法力難繼,遁法也無從施展,顯然陷入了天地結界之中。而兩頭蛟龍衝破結界的邊緣,猶如乘風翱翔,直奔天際……


    苦元懸在半天之上,看著遠去的蛟龍,帶著疲憊的口吻道:「蛟龍乃天地靈獸,能夠遊走於結界之外,你我卻難以逾越半步,便給於野、羌齊這麽逃了!」


    另外三位高人與他的處境相仿,均是疲憊不堪。


    狂追了四日,竟然這般收場,著實令人尷尬、無奈,而又難以置信。


    穀算子,相貌蒼老,神態威嚴。他微微緩了口氣,道:「已是山窮水盡的最後關頭,方才召喚蛟龍相助,於野果然是個人物!」他拂袖一甩,恨恨又道:「兩頭靈獸雖然穿過結界,卻難以持久,於野與羌齊身遭重創,也必然急於療傷。你我即刻告知狄欒魔尊,務必抓住作亂的賊人交還仙域!」


    一層淡淡的雲光之間,遊走著兩頭銀色閃閃的蛟龍。蛟龍的後背之上,騎乘著六道人影。下方乃是群山、原野與明鏡般的湖泊,皆宛如畫麵而絢麗多彩;頭頂竟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還有一輪灼目的日頭與一輪清冷的圓月高懸在虛無的深處。


    「不是青天麽,怎麽烏黑……」


    「混沌虛空,便是如此……」


    「為何有日月同輝……」


    「混沌生陰陽,日月為太陽太陰所化,萌生萬物、輝照天地……」


    「各方尋找的星域何在……」


    「羌某也想知道,哎呀……」


    不用吞雲吐霧,沒有風聲呼嘯,蛟龍也是初次遨遊於結界之外,漂浮在虛無之中,猶自搖頭擺尾而很是好奇的樣子。


    於野同樣錯愕不已。


    他知道結界的存在,亦曾試圖穿越,最終無功而返,誰料兩頭蛟龍靈性十足,為了擺脫追殺,竟憑借天賦神通,帶著眾人直接來到天外。


    他禁不住抬頭仰望,想要尋找漫天的星辰,卻見日月之上,暗空深邃而無邊無際。


    與此同時,異樣的寒冷與無上的威勢驟然降臨,隻覺得氣息停滯,斷骨巨疼,還有莫名的禁製撕扯著肉身而令人不堪忍受。


    於野急忙催動法力護體,而身後的羌齊已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與此同時,蛟龍似乎已承受不住結界之威,漸漸往下落去。他帶著向往與不舍的神情搖了搖頭,道:「走——」


    另外一頭蛟龍已墜入閃爍的天光之中,可見奎炎在興奮大叫,卻因禁製阻隔,聽不見他的喊聲,轉瞬已是風雲呼嘯,山川大地撲麵而來……


    天青如碧。


    日頭高懸。


    暗黑的虛空已然


    消失,惟見天光明媚,山林鬱鬱,綻放的野花散發著清香,柔和的風兒也透著融融的暖意。


    山穀中,劫後餘生的六個人躺在草地上,均是形狀狼狽而滿臉的倦色,卻又眼光癡癡,衝著那明媚的天光默默出神。


    唯恐泄露行蹤,剛剛擺脫天地結界,於野便收起兩頭蛟龍,他拚盡最後的力氣施展遁法,帶著邛山與羌齊躲入這片山穀之中。


    奎炎與居右、姬聖的狂奔四日,又一路衝殺不止,也早已精疲力竭,跟著來到山穀之後,便癱倒在地而難以動彈。


    是否已逃出仙域?


    苦元、穀算子有沒有追來?


    於野在地上躺了許久,看夠了明媚的天色,不得不回到眼前的處境。他掙紮起身,禁不住悶哼了一聲。


    道袍完好,隻是胸口沾滿了血跡;四肢與肌膚沒有破損,而肋骨折斷了七八根。稍稍喘息、或運轉功法,前胸後背與髒腑之間便是陣陣作疼,許是吞服了還魂果的緣故,傷勢並未加重,而消耗的法力卻一時難以恢複。


    嗯,他就像是一條破損的小船,憑借著縫縫補補,在狂風大浪中強撐了四日。倘若再來一個浪頭,他隨時都將解體崩潰、粉身碎骨。


    終於撐了過來!


    「老狐,奎炎——」


    於野呼喚一聲。.


    邛山與奎炎喘著粗氣爬了起來,雖然搖搖晃晃,滿臉的憔悴之色,卻依然不失彪悍的氣勢。


    於野卻欲言又止,輕輕揮袖一甩。


    光芒一閃,草地上出現一女子,正是朵彩,驚訝道:「出了何事,魔修……」


    她認得羌齊、居右、姬聖,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守在於野的身前,並抬手抓出一把銀色的妖刀。


    卻見三位魔修高人已相繼坐起,不是衣衫破碎,滿身血跡,便是滿臉倦態,神情苦澀。


    魔修一行傷亡殆盡,若非於野的挺身而出,三人未必能夠逃出仙域。而雙方爭鬥已久,爾虞我詐,可謂用盡招數,結果卻是兩敗俱傷,最終還是聯手禦敵,這才僥幸死裏逃生。


    於野擺了擺手,道:「三位道友已痛改前非,你我亦當有容人之量!」


    邛山與奎炎附和道——


    「嗯,人族有句話,浪子回頭金不換!」


    「老子記仇,卻也知恩,懂得好歹,往事就此罷了!」


    羌齊與居右、姬聖相視無語,各自鬆了口氣。三位對手雖然說話難聽,卻也彰顯大度與寬容。


    朵彩已有所猜測,收起妖刀。


    又聽於野吩咐道:「尚不知此地是何所在,你就近打探一二……」


    「且慢!」


    羌齊伸手擦拭著嘴角的血跡,打斷道:「倘若沒有記錯,你我已抵達魔域之北,此處應為霸下城的屬地!」


    他身為魔域高人,熟知魔域各地並不意外。


    「哦……」


    於野點了點頭。


    一行六人不是傷痕累累,便是筋疲力盡,唯有朵彩無恙,便想讓她四處打探一番。既然知道大致所在,便不用多此一舉。


    「三位道友!」


    於野稍作思索,慢慢站起。


    朵彩急忙攙扶一把,見他神態自若,手臂卻在微微顫抖,禁不住暗暗吃驚。


    她知道於野的強悍,若非遇到罕見的強敵,他絕不會遭受如此重創,更不會這般裝模作樣。


    「於野,有話但說無妨!」


    羌齊掙紮起身,居右與姬聖也忙過來攙扶。


    於野帶著滿臉的倦容淡淡一笑,道:「就此別過,各自保重!」


    「啊……」


    羌齊愕然。


    他身旁的居右與姬聖換了個詫異的眼神,忙道:「於兄弟,為何分道揚鑣?」


    於野神態如舊,道:「各位已經回到魔域,不會是要留客吧?」


    見他如此一說,奎炎與邛山頓時警覺起來。


    「我等也無處可去……」


    羌齊似乎有苦難言。


    「返回見月城、天蛟城啊?」


    於野不以為然地提醒道。


    「唉!」


    羌齊忽然歎息一聲,道:「事到如今,倒也不用隱瞞,我從銀灣返回魔域之後,見月城竟然有了新的主人。狄欒魔尊過河拆橋也就罷了,竟然如此的絕情,我與他徹底翻臉,一時無處棲身,隻得帶著居右前往天蛟城尋找姬聖,並一同前往妖域的靈蛟穀,隻想遠離幽冥仙域的紛紛擾擾!」


    姬聖點了點頭,苦澀道:「我當年返回魔域之後,與羌前輩的境遇相仿。我的城主之位被人奪去,我的一幫屬下遭到排擠。適逢羌前輩找到本人,家師生前與他有舊,便與他前往靈蛟穀尋覓機緣,誰料抵達靈墟秘境。我的二十多位屬下無一生還,唉……」


    居右衝著於野拱了拱手,道:「於兄弟,你我相識多年、也爭鬥多年,沒有勝負輸贏,反而雙雙陷入絕境。可見你我鬥則兩害,合則兩益。如今你在魔域人生地不熟,我等願意幫你返回妖域,隻求在你的古原城安身而以圖後計,當然……」


    他稍作沉吟,帶著感慨的神色繼續說道:「我三人既然投靠於你,便甘願聽從差遣,來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且求仙道更為長遠!」


    羌齊鄭重點了點頭,道:「居右所言,正是羌某所想、所願!」


    於野頗為意外,一時遲疑不決。..


    奎炎、邛山與朵彩也是始料不及,彼此麵麵相覷。


    古原城已是高手眾多,倘若加上三位修為強大的魔修,足以抗衡半個妖域。不過,羌齊得罪了魔尊,與妖域又有過節,以後難免招來麻煩。而若是拒絕三人的誠意,此時置身魔域,勢必又添變數,究竟如何取舍,隻能由於野決斷。


    此時,天近黃昏。


    數裏外的山頂上突然冒出幾道踏劍的人影,竟然直奔山穀而來,氣勢洶洶道——


    「何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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