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帶著朵彩跳下深淵。


    姬聖也是驚嚇不已,卻心頭一橫,跟著跳了下去。


    雲淵,禁製莫測,據荀關所說,曾經有人潛入淵底,試圖尋找辛追的洞府,均被摔壞了肉身。


    又何為摔壞肉身?


    便是摔得半死,神魂出竅。


    轉眼之間,三人消失在霧氣之中。


    幾位魔修已衝了過來,卻猛然收住身形,麵對深淵,猶如麵對雷池,不敢逾越半步。


    又是一群人影飛到近前,為首之人是位老者,須發灰白,臉色陰沉,揮動著寬大的衣袖而“啪”地背起雙手,凝神俯瞰道:“何人以身犯險?”


    “兩男一女,必是辛九的同夥。”


    “爾等守在此處,荀某下去一探!”


    “城主,若有閃失,豈不是中了辛九的圈套?”


    “無妨!”


    荀關擺了擺手。


    有人拋出一道繩索,竟達數百丈之長,一頭拴在巨石之上,一頭垂下深淵,像是柔細的藤蔓,卻顯得頗為堅韌。


    荀關又是抬手一揮,帶著四位中年修士往下落去,霎時淹沒在雲霧之中,各自的身子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五人順勢抓住繩索,身形微微一蕩,像是串成一串,魚貫著繼續往下。


    數百年間,荀關亦曾尋找辛追的洞府,並嚐試過各種法子,均是無功而返。今日難得將辛追的後人,也就是辛九與她的同夥堵在此地,他當然不肯錯過時機……


    飛雲崩亂,狂風撲麵。


    於野飛墜而下,便像塊沉重的石頭墜向深淵。


    朵彩已顧不得驚嚇,緊緊抓著他的手臂。


    姬聖同樣慌亂,甚至有些後悔,卻已身不由己,唯有聽天由命。


    轉瞬直落數百丈。


    於野隻管低頭凝視,兩眼光芒閃爍,突然抬腳虛踏,似乎觸及禁製,他與朵彩瞬間往前移動十餘丈,恰見雲霧籠罩的峭壁之上好像有個洞口,他就勢身形翻轉,帶著朵彩猛然撲了過去。


    “撲通——”


    兩人滾作一團,堪堪落在洞口前。


    “撲通——”


    姬聖從天而降,也是摔得狼狽不堪。


    於野慢慢爬了起來,巨石壓頂般的沉重消失,身子已恢複了輕靈自如。


    所在的洞口,位於峭壁之間,僅有兩丈大小,上下左右懸空,並為霧氣籠罩。若非縱目神瞳識破玄機,或是知道途徑,休想發現這麽一處隱秘的所在。


    洞口內側,另有一道石門。


    於野緩了口氣,抬手推去。


    石門緩緩開啟。


    於野凝神戒備,抬腳踏入石門。


    朵彩緊隨其後。


    姬聖尚在回頭張望。


    洞口下方的深淵,依然看不到盡頭。數十丈外,同為陡峭的山壁。就此往上看去,霧氣彌漫、禁製淩亂。


    正當他驚奇之際,身後沒了人影……


    這是一處洞府?


    於野穿過石門,停下腳步。


    石門狹窄,門後則是別有洞天。竟是一個偌大的洞穴,應為天然形成,四周布滿了閃爍發光的晶石,使得空曠的所在亮如白晝……


    “於野!”


    清脆悅耳的話語聲透著喜悅。


    洞穴的盡頭,另有一個山洞。


    洞口有方石榻,坐著一位神色虛弱的女子;旁邊守著一位老者,也是滿臉的倦容。


    “朵彩妹子、姬聖道友……”


    女子是辛九,老者則是辛悔,也是她的七叔。


    她與於野打了聲招呼,又衝著隨後現身的朵彩、姬聖含笑致意。


    “姐姐!”


    “辛道友……”


    朵彩與姬聖快步走了過去。


    於野則是微微頷首,繼續打量著洞穴,並未發現他人存在,這才挪動腳步。


    “姐姐,你身子有傷?”


    “我與七叔不敵荀關,所幸逃脫,並無大礙……”


    “有羌齊、居右、姬聖的相助,何至於如此……”


    “幸虧羌齊擋住荀關,而他的幾位屬下頗為強悍,我與七叔被迫躲入此地,而妹妹與於野如何尋來……”


    “於野恰好出關,有姬聖道友帶路,一時找不見姐姐下落,他祭出萬裏傳音符,並借助他識破禁製的神通……”


    “嘻嘻,是我當年相贈的傳音符……”


    “天魔禁!”


    姐妹倆敘話之時,洞穴內響起一聲驚呼。


    洞口另一側的石壁上,刻著圖形,乃是一個個手印,顯然是功法的法訣。姬聖幾步衝到石壁前,滿臉驚喜的樣子。


    辛九似乎無動於衷,繼續與朵彩說笑。辛悔則是回頭一瞥,兩眼中精光閃爍。


    於野禁不住腳下一頓。


    天魔禁?


    天魔禁乃是神機子的魔修傳承之一,怎會出現在一位魔修高人的洞府之中?


    恰見辛九看來,於野就勢停下腳步,舉手道:“辛道友!”


    “嘻嘻!”


    辛九的臉色蒼白,而她的相貌、言語、神態,乃至於性情,皆一如當年。所不同的便是她的修為,已是化神二層的境界。她衝著於野微微一笑,道:“我未想到你出關,發出傳音符求助,無非是碰碰運氣,而你來與不來,皆是緣!”


    “羌齊前輩與道友遇險,我豈能袖手旁觀!”


    “你是救我而來,還是為了魔修傳承?”


    “此話怎講?”


    於野雖然不動聲色,卻還是禁不住看向那塊石壁。姬聖拿出一塊玉簡,顯然在拓印石壁上的法訣。


    便聽辛九問道:“有沒有人與你提起,你所施展劍氣的來曆?”


    “這個……”


    於野遲疑不語。


    居右,曾經提到他劍氣的來曆。顯而易見,識破他劍氣來曆的並非僅有居右一人。


    “眾所周知,天魔禁與七煞劍訣乃是狄欒魔尊的獨門神通。而他的神通並非獨創,而是來自我辛家的一位祖師,便是曾為靈鷲城城主的辛追。據說先祖收留過一位落難的修士,卻被他竊走了功法。他老人家為此大怒,遂將功法的口訣與法訣分別存放在百雲穀與千雲峰……”


    落難的修士?


    不會是燕州魔門的神機子吧,他曾數次闖蕩域外尋覓機緣。他的魔修傳承,竟為竊取而來?他為了逃避追殺,返回燕州。誰想他煞費苦心所關閉的幽冥之門,最終被他於野親手打開。


    這究竟是場緣分,還是因果輪回?


    “我不知道你與遺失的功法有何幹係,你所施展的劍氣遠勝於我,卻毋庸置疑,你與我辛家、或狄欒魔尊大有淵源,於是我召喚你前來,難道你不想前往千雲峰,尋找辛家祖師的功法傳承?”


    “傳承?”


    “那石壁所刻的天魔禁,僅為手印法訣,而心法口訣與七煞劍訣,以及相關的功法,則藏在千雲峰,曾為我娘親看管。可惜她被狄欒蒙騙,不僅丟了性命,失去千雲峰,也失去了祖師的功法傳承。”


    “你是說,前往千雲峰奪回傳承?而千雲峰已是狄欒的靜修之地,且相距遙遠……”


    於野伸手撓著眉頭,思緒有些雜亂。


    狄欒,神機子,辛追,魔修法傳承,無不涉及當年的隱秘與諸多往事,卻猛然間呈現在他麵前,一時令他應接不暇而又難以置信。


    “辛追祖師之所以能夠突破煉虛境界,或與一篇功法有關。那篇功法是遺失,還是落入狄欒之手,有待分曉。前往千雲峰倒也不難,請看——”


    辛九抬手一指。


    她身後的山洞內,竟然布設一座傳送陣。


    “隻要你願意,隨時能夠前往千雲峰……”


    “不!”


    於野搖了搖頭。


    狄欒魔尊便在千雲峰,躲避唯恐不及,豈能前去送死。


    “前往千雲峰,乃是唯一脫困的途徑。”


    “不妨原路返回。”


    “洞外為雲淵禁製,一腳踏空,墜落千丈,即使僥幸不死,也休想逃脫荀關的追殺……”


    辛九仍在勸說。


    “辛道友!”


    於野忍不住打斷道:“你此番伏擊荀關,是不是你蓄謀已久的一個圈套?”


    “哦……”


    辛九坐在石榻上,蒼白的小臉倍顯嬌美、柔弱、無辜,她眨巴著雙眼道:“我之前說過呀,你來與不來,皆是緣……”


    “哼!”


    於野悶哼一聲。


    不管怎樣,他絕不會前往千雲峰,倘若辛九膽敢逼他就範,他並不介意當場翻臉。


    姬聖仍在拓印著石壁上的法訣。


    於野忍不住又道:“姬兄,你早已知曉雲淵洞府?”


    “是啊!”


    “你……你隻為此地的功法而來?”


    “救人之餘,尋找功法!”


    姬聖倒是坦蕩,一邊忙碌一邊說道:“有關辛追與魔尊的恩怨,在魔域是無人不曉,百雲穀與千雲峰的傳說,更是流傳甚廣。幸虧追隨於兄弟,否則難有今日的機緣!”


    又聽辛九出聲道:“姬道友,你空有法訣,也無濟於事啊,唯有找到功法,方能修煉天魔禁!”


    於野怔怔無語。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雲淵洞府的隱秘,唯獨他渾然不曉。


    “朵彩!”


    於野轉身奔著石門走去。


    “姐姐……”


    朵彩腳下遲疑。


    相處日久,她不忍心丟下姐妹。


    辛九卻“嘻嘻”一笑,道:“我與他道明原委,反而惹他猜忌,罷了,且看他如何離去,七叔……”


    她與辛悔點了點頭,掙紮起身。


    於野依然腳步不停。


    朵彩急忙喊道:“辛姐姐已回心轉意,留步!”


    於野已走出石門,卻驀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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