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設有埋伏,城外,同樣布設了陣法。


    幸虧於野早有提防,他並未跟著平陽子、班淩出城,而是再次利用了牛軒師徒,他本人便躲在辛嫂轉交的禦靈戒中。他出城之後,即刻現出身形,取回禦靈戒,抓著牛軒、馮生飛上半空。即便如此,還是差點落入陷阱。他未敢耽擱,回頭一瞥,身形一閃,帶著師徒二人飛遁遠去。


    數十道人影爭相飛起,卻聽有人喊道——


    “請陸城主與各位道友留下守城,平陽子、班淩隨我來!”


    是葉全,帶著平陽子、班淩飛向遠方。


    “哼!”


    眾人隻得停下來,一位中年男子冷哼道:“此番設計數日,卻功虧一簣,葉全難辭其咎!”


    另一位中年修士附和道:“申兄所言極是!”


    城門前的陣法消失,剛剛出城的一群修士與凡人又被趕回城內。


    “不怪葉全,隻怪於野狡詐多端!”


    “陸城主,葉全知曉於野的下落,卻隱瞞不報,居心叵測!”


    “嗯,他不僅居心叵測,而且飛揚跋扈!”


    “多說無益,我已將此事稟報魔尊!”


    抱怨的中年修士是申括,附和的是權禦。而勸說的老者乃是金羽城的城主陸原,此人性情溫和,不願挑起紛爭。


    便於此時,似有“隆隆”的風聲由遠而近,繼而光芒扭曲,一位老者從天而降。


    眾人舉手見禮。


    “尊上!”


    陸原迎上幾步,道:“封城數日,終於逼得於野現身,誰想功虧一簣,還是被他逃出城外。葉全已帶人追去,卻不許我等插手,屬下不敢隱瞞,請您老人家示下!”


    “嗯!”


    來的正是狄欒魔尊,他伸手拈須,凝神遠望,道:“熟悉於野的,唯有他的同門道友。而今日之事,已在本尊的預料之中。”


    他沒有多說,閃身失去蹤影……


    半空中,三道人影風馳電掣。


    片刻之後,為首的老者慢慢停下。急追了數千裏,竟然不見了於野的蹤跡。與此瞬間,遠處的山林中飛來兩位中年男子。


    “葉全子師兄!”


    “宣禮、宣讚兩位師弟……不,應該稱為師叔才是!”


    “葉師兄肩負重任,又在外多年,耽擱了修行,不然早已踏入煉虛境界。”


    “不敢當,葉全子有負師門所托啊。此番設下三重陷阱,均被於野逃脫,卻連累兩位辛苦一趟……”


    是仙域昆吾山的宣禮、宣讚,曾為葉全子的師弟。師兄弟再次重逢,寒暄了幾句,改為傳音商討對策。


    平陽子與班淩隨後趕來,而為了避嫌,隻能遠遠躲在一旁,又暗暗搖頭而神色沮喪。


    之所以等待五日,乃是為了布設陷阱、召集人手。誰想城內、城外設下陷阱,並有仙域高人參與伏擊,可謂是算計縝密,結果還是未能抓住於野。如此倒也罷了,曾經的友情就此灰飛煙滅,倘若再次相見,必將是你死我活……


    此時,地下深處的洞穴中,三人相對而坐,神態舉止各異。


    於野,已恢複了年輕的相貌,卻微微氣喘,並留意著四周的動靜。逃出金羽城,便是一陣狂奔,卻並未遁向遠方,而是一頭紮向地下深處。再快的遁法,也快不過煉虛高人的神識。何況這是一場蓄謀多日的圈套,他不敢有半點大意,於是趁著狄欒魔尊尚未現身,搶先遁入地下躲了起來。


    而害他的不僅有葉全,狄欒,還有班淩與平陽子。曾經的燕州同道,患難與共的老友,竟然翻臉無情,著實讓他鬱悶不已。


    他於野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對待同道也有足夠的寬容,卻一而再二遭到欺騙與背叛。


    猶還記得,兩百餘年前的冷塵師兄說過一句話:莫畏浮雲亂,風物放眼量。


    “前……前輩……”


    牛軒與馮生坐在黑暗中,依然驚魂未定。


    本以為遇到高人,尋獲機緣,誰想異變突起,緊接著便是一番上天入地。隻覺得風聲呼嘯,瞬息數千裏,遂又來到地下的洞穴之中,一切眼花繚亂而又恍如幻覺。


    而那位高人,便坐在一丈開外,相貌極為年輕,並且有個嚇人的名字,於野。


    於野,妖域城主,曾禍亂魔域,橫行仙域,又入侵千雲峰,並在魔尊的追趕之下躲入金羽城,也使得魔城封禁多日,如今的魔域誰不知他的大名啊!


    他就在眼前!


    而他怎會與師徒倆扯上關係呢?


    “哦!”


    於野回過神來,道:“不必驚慌!”


    牛軒鬆了口氣,連連點頭。


    卻聽馮生遲疑道:“前輩……你是那位老伯……?”


    牛軒又嚇了一跳,忙道:“臭小子,不敢胡言亂語!”


    馮生隻得閉上嘴巴,卻悄悄盯著於野的雙手,兩眼透著靈動之色。


    於野微微一笑。


    看著這麽一位少年,猶如看到當年的自己。而有關他的來曆與彼此的緣分,卻不便多說。


    “牛家嶺位於何處,我送兩位回家。”


    “回稟前輩,牛家嶺位於金羽城西南五千裏……”


    “可知岷山穀?”


    “岷山穀……莫非便是岷山,與牛家嶺相隔三千裏,卻山高林密、猛獸眾多,晚輩修為低微,不敢涉足……”


    “你多大歲數?”


    “晚輩已到了耄耋之年,卻虛度平生,收一小徒,聊以寬慰……”


    於野詢問了岷山穀的具體所在,與牛軒師徒說起閑話。師徒倆見他性情溫和,並非傳言中的凶狠可怖,便也漸漸放鬆下來。


    從牛軒口中得知,他家境富足,卻自幼慕道,喜歡修行,奈何根骨不佳,又沒有師承,苦修了數十年,始終難以築基。他外出遊曆之時,遇見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便是馮生,遂收為弟子,以延續他的向道之誌,也算是後繼有人……


    三日後。


    於野確認遠近無人,帶著牛軒與馮生飛上半空。


    這對師徒再次來到天上,已經沒有了驚慌,而是興奮異常。對於師父來說,這輩子能夠飛上一回,此生無憾也。對於年幼的弟子來說,也許就此種下了一個飛天的夢想。


    於野稍稍辨別方向,飛遁而去。


    牛家嶺,乃是群山之間的一道山嶺。嶺下有個村子,便是牛軒的家園所在。


    於野帶著師徒倆抵達牛家嶺之後,見此處山清水秀,且地處偏僻,而牛軒也想挽留高人盤桓幾日,他便借機留了下來。


    而決定留下之前,於野在村子裏轉了一圈。


    數十戶人家的小村子,有田地耕種,臨水而漁,入山狩獵、采摘,可謂歲月寧靜、與世無爭。牛軒祖輩乃是商賈出身,頗有積蓄,家境無憂,隻因選擇修道,獨自住在村子東頭。


    村東頭的一處臨近溪水的院子,便是牛軒的住處,如今成了貴客的居所。此處為樹木掩映,院前水流環繞,對麵為蒼山翠嶺,難得一處幽靜的所在。


    不過,留下的貴客不止於野一人,奎炎與邛山、朵彩、辛九、羌齊、居右相繼現身,或在山中開鑿洞府閉關療傷,或是陪他在院裏納涼,談論著金羽城的脫險,商討著下一步的打算。


    夜色降臨。


    院內的果樹掛著燈籠,於野在院子裏席地而坐,奎炎與邛山陪伴左右,辛九已漸漸恢複常態,與朵彩拉著馮生,查看他的修為,傳授他修煉之法,並拿出丹藥、飛劍相贈,使得懵懂的少年滿臉通紅,又感激不已。牛軒見到弟子如此受寵,自然喜不自禁,搬來家中的藏酒與時令鮮果,殷勤款待著幾位高人……


    仲夏時節,山裏的美景使人忘憂。一連數日,小院裏歡聲笑語不斷。


    於野卻是心事重重。


    又一個夏夜來臨,他獨自走出院子,來到溪邊,看著湍急的流水,陷入忖思之中。


    一時的安逸與悠閑,並非意味著凶險的遠去。辛家嶺出關之後,各種遭遇接踵而至,三十年的修煉猶如短短一瞬,他從未離開這渾濁的亂世,如今仍在逆流而行。


    長夜過去。


    晨色如新。


    於野在溪邊坐了一宿,他凝望著天邊的紅日,悠悠吐了一口濁氣,然後慢慢站起身來。


    奎炎與邛山、辛九走出小院,朵彩與牛軒、朵彩守在院子裏。


    於野拂袖一甩,帶著三位同伴飛遁遠去。


    羌齊與居右的傷勢未愈,在兩人療傷期間,返回妖域之前,他要走一趟岷山。


    據悉,華嶽、方修子等燕州道友在岷山隱居。究竟是平陽子、班淩背信棄義,還是天絕子出賣了他,抑或是冠義、袁寶等人均已變節投敵,他務必要查明其中的原委。倘若分不清敵我,他以後將寸步難行。


    卻要留下朵彩看家,以防牛家嶺與牛軒師徒遭遇不測。


    轉瞬之間,四人消失在遠方的崇山峻嶺之中。


    馮生仍在昂首張望,羨慕道:“於前輩與辛前輩這般年輕,修為已如此高強,晚輩何時方能結嬰化神……”


    “啪!”


    他話音未落,腦袋挨了一巴掌。


    牛軒衝他瞪了一眼,教訓道:“兩位前輩駐顏有術罷了,而歲數遠比你我祖輩年長,所吃過的苦頭,更是難以想象。你小子初踏煉氣境界,豈敢好高騖遠!”


    朵彩尚自失落,禁不住“咯咯”一樂,伸手拉過馮生,道:“你小小年紀,難得誌向遠大,老娘傳你妖修功法,來日與他一較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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