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


    聚集著一群修士。


    正是來自古原城的一行十七人。


    為首的於野,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奎炎與邛山、辛九、朵彩守在他的左右,以便他隨時召喚。九芝竟然也守在旁邊,他這位妖王已有名無實,著實有些難堪,唯有跟著於野,已彰顯他的身份不同。


    文桂與沐千裏、郭軒、盛懷子、姬靈、石賴、樊奇、方懷則是環繞四周,輕聲敘說著即將到來的魔域之行。羌齊與居右、姬聖的傷勢已愈,許是礙於身份,各自躲在遠處歇息。


    此處,為妖域的邊界。往東千裏,便是魔域的地界。而參與攻打魔域的並非隻有古原城,其他各城的妖修正在趕來,且待湊齊了人手,明日便殺入魔域。


    “妖域三十六城,同時攻打魔域,彼此如何接應,倘若狄欒有所防備,又該如何行事呢……”


    “若無輕重緩急,勢必混亂……”


    辛九乃是魔修,比起旁人,她更為關切妖魔之戰,禁不住與朵彩在竊竊私語。


    於野依然閉著雙眼,卻拿出一枚玉簡遞了過去。


    辛九接過玉簡,道:“這是蓋義妖尊的諭令,由九芝、於野率靈野九城的妖修,攻打天蛟、飛鷺各城,倘若順利,進逼金羽城,若是遇挫,以傳音符聯絡。”


    “傳音符在此!”


    不遠處的文桂舉起一把玉簡。屈誌沒有跟來,由他處置相關事宜。


    辛九點了點頭,與朵彩輕聲說道——


    “蓋義妖尊蓄謀已久,妖魔之戰勢在必行,不知狄欒有無防備……”


    “即使沒有防備,又能如何,沒人能夠殺了狄欒,也難以撼動他的魔尊之位……”


    “是啊……”


    於野聽著身旁兩位女子的對話,不由得眉梢聳動而心緒翻轉。


    蓋義,遇到紛爭,不是推卸責任,便是坑害屬下,顯得毫無擔當,卻並非意味著他膽小怕事,或者說他沒有其他的想法。他於野表明了凡域修士的身份,並真真假假說出了昆吾山的道乾、葉全子、曲風的陰謀,狄欒魔尊的企圖,以及兼修功法的來曆,使得那位妖尊高人潛在的野心得以膨脹爆發。果然不出所料,蓋義終於決定攻打魔域。他的用意當然不是殺了狄欒,而是借機報複仙域與魔域,逼迫對方共享星域、神界與兼修功法的隱秘。


    而他於野挑起這場戰亂,又能得到什麽?


    反擊!


    他對於仙域、魔域,乃至於妖域,始終抱有敬畏之心,卻屢次遭到算計與追殺。倘若幾家聯手對付他,他將再次陷入走投無路的絕境。與其一味地退讓、躲藏、逃亡,不如主動挑起戰火,謀求亂中求生。哪怕是造下殺孽,亦無非天道循環。既然修仙者沒有好人,又何妨來一場濁浪淘沙呢。


    之後,他也許帶著夥伴們前往仙域。倘若真的有那麽一道星域之門,他倒不介意前往星域,徹底擺脫紛爭,尋求一方更為廣闊的天地。


    修仙之途,更像是一場跋涉,翻過了一座又一座高山,跨越一片又一片大海。而何時又是個盡頭,或許天涯無盡、大道無窮……


    “小子,你怎會認得魔修?”


    九芝,雖為妖王,卻被眾人敬而遠之,使他憋了一肚子的怒氣。他恨不得踢翻於野,撕碎奎炎與邛山,而為了救回九寶,不得不強行忍耐。一旦雙方動手,便是以多欺少,再加上一張詭異的鎖蛟網,他根本占不到便宜。此外,他並非所向無敵。魔域的羌齊也是煉虛修為,並且略勝一籌。而一個魔修高人,怎會帶著兩個屬下投靠於野?還有一位魔女,也似乎大有來頭。此外,已確定這小子與文桂、沐千裏等人分明就是當年漏網的域外修士,說不定他真的知曉星門與神界的下落。


    “關你何事!”


    “你……”


    於野睜開雙眼,傳音道:“你隻管當你的妖王,隨時聽候差遣,我保你兄長無恙,還會帶你尋找星域之門。而你若敢陽奉陰違,應當知道後果!”


    “老子知道你寶鼎的厲害,哼!”


    九芝悻悻哼了一聲。


    這家夥雖然凶殘暴戾,卻並非莽夫,否則他難以修至煉虛境界,也休想統轄九城而成為一方妖王。


    “於城主”!”


    便於此時,一群人影落在山丘上。


    乃是黃辰、跋川、餘西、謝陽與十六位元嬰妖修。


    於野起身相迎。


    “妖王前輩,於城主!”


    四位城主倒是沒有忘了九芝,舉手致意道:“衛康等人留守靈野城,我等奉命趕來!”


    “嗯……”


    九芝也從地上站起,便要出聲,卻被奎炎擋在身前,並衝他狠狠瞪了一眼。


    於野點了點頭,吩咐道:“各位一路辛苦,就此歇宿一晚,明早前往魔域,攻打天蛟城!”


    古原城一行,加上四位城主帶來的妖修,共有三十七人,雖然為數不多,卻有兩位煉虛、十位化神、二十五位元嬰,如此強大的陣勢足以橫掃一方。


    眾人舉手領命。


    於野拿出一枚圖簡,便要查看天蛟城的具體所在,又神色一動,走向十餘丈外。


    山丘的另一側,姬靈遞過來一枚火紅的甲片與兩個戒子,悄聲道:“耗時三月,略有收獲。姬某嚐試煉製了幾枚雷火符,尚不知威力如何。你此前的禦靈戒已不敷使用,再送你一個……”


    於野接過龍甲與戒子。


    龍甲,已修複如初。兩個戒子,一個收納著二十多枚玉符,一個是禦靈戒,預先存放了一批靈石、妖石,並且彌漫著濃鬱的氣機,足以容得下數十人藏身。


    於野麵露笑容,道:“姬兄,謝了!”


    從前有於天師,如今有了姬靈,這位燕州的散修不僅修為高強,煉丹、煉器的造詣也頗為不凡。


    十月初一。


    這日清晨。


    一道道人影離開山丘往東飛去。


    天蛟城地界,與妖域接壤。越過邊界再去萬裏,即可抵達天蛟城。蓋義妖尊的諭令,妖域各城從南至北就近攻打魔域。故而,天蛟城便是於野要攻打的第一座魔城。


    “天蛟城,城防堅固,不敢大意……”


    途中,姬聖飛到於野的身旁。他曾為天蛟城的城主,對於魔城了如指掌,有了他的建言獻策,或可事半功倍。


    “依姬兄所言,又將如何?”


    “我願與羌前輩、居兄先行一步潛入城內,隻需奪取城門與陣法,天蛟城將不攻而破!”


    “羌前輩?”


    “此計甚妥!”


    “既然如此,勞煩三位辛苦一趟,黃辰與跋川、餘西、謝陽,帶人接應!”


    許是為了立功,也或許是為了取信同行的道友,羌齊抬手一揮,與居右、姬聖閃身失去了蹤影。黃辰等人不敢怠慢,帶著各自的屬下追趕而去。


    於野卻放緩了去勢,就此俯瞰四方。


    雖然氣機迥異,而妖域與魔域的景色沒有兩樣。但見群山延綿,原野遼闊,大河逶迤,儼如天地畫卷而美不勝收。


    不過,便在這美好之中,生死競逐無處不在,有禽獸瘋狂,也有人欲橫流……


    夜晚降臨。


    於野帶著眾人落在一片山穀中歇息。


    奎炎卻不知疲憊,嚷嚷著連夜趕路。魔城之戰在即,他唯恐錯過殺人的大好時機。九芝難得讚同他一回,跟著連連點頭附和。


    於野不予理會。


    辛九與朵彩倒是善解人意,相繼勸說道——


    “羌齊乃是魔修前輩,姬聖、居右熟知魔域,有他三人出手,天蛟城一戰既定!”


    “奎炎,你隻管聽命行事,休得擅作主張……”


    於野獨自坐在一旁,默默抬頭張望。


    天上無月,隻有點點的繁星在閃爍。


    所謂的星域,莫非便在那繁星之間?傳說的神界,又在何方?


    奈何結界籠罩,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即。若是一道結界之門,是否便可飛上重天?


    嗯,他於野也變得欲壑難填。


    於野搖了搖頭,神色自嘲,轉而看向手上的戒子。


    姬靈送他的禦靈戒,不妨用來收留九芝與一幫妖修。


    另外一個禦靈戒中,兩頭蛟龍依然糾纏一起,卻並未酣睡,而是彷如修煉,竟然在吞雲吐霧。不僅如此,各自的身軀似乎粗壯了幾分,遍體的銀甲更為堅硬厚實,便是頭上的龍角也長了一截。


    兩頭蛟龍曾經穿過天地結界,卻難以持久。假以時日,能否穿越星域,遊弋九天之外呢?


    “嘿,你莫非已忘了青蘿?”


    鬼戒中,一道嬌小的人影在寂然獨守,忽然有所察覺,她禁不住抬起頭來,而她欣然的笑靨似乎多了一絲怨意。


    於野沒有多想,分說道:“哦,諸事纏身,無暇他顧……”


    整日裏他不是忙著算計,便是揣摩人性,或是說謊騙人,推測仙域、魔域的動向,斟酌各種應對之法,便是身邊的青蘿也無暇顧及。


    “嗯,你一人安危,涉及眾多生死,又豈敢掉以輕心!”


    青蘿竟然在安慰他,並帶著歉疚的口吻說道:“隻怪我無能,幫不了你……”


    “不、不!”


    於野的心神一亂,忙道:“眼下已來到魔域,你曾為魔修,且魂體有成,必有用武之地!”


    “嘻嘻!”


    熟悉溫暖的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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