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間,秋色斑斕。


    一位年輕男子,禦風而行,卻去勢極快,像是浮光掠影,閃瞬已是百裏、千裏之外。


    片刻之後,前方出現一座山城。


    輿圖所示,那便是妖域的鴻虞城。


    一百年之後,再次回到妖域,山山水水一如從前,卻已風風雨雨幾多變遷。


    於野放慢了去勢,伸手一抹,變成了中年人的模樣,化作一位金丹妖修,然後踏著飛劍繼續往前。


    片刻之後,妖城已近在眼前。城門處人來人往,場麵有些混亂。


    於野收起飛劍,落在道旁,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


    黑色的玉佩,巴掌大小,形狀古怪,一麵刻著殘缺的幽冥二字,一麵刻著半截人像,看不出名堂。而據辛九確認,這便是狄欒留下的魔尊信物。當然他還留下了一尊九冥塔,與一個納物戒子,其中收納著百萬之巨的魔石、靈石、妖石,與為數眾多的丹藥、法寶等各種物品,一位魔域至尊所積攢的身家可想而知。


    於野收起玉佩,找出一塊妖城的令牌係在腰間,遂又看向雙手,暗暗搖了搖頭。


    為了便於修煉,青蘿已回到鬼戒之中。餘下的兩個禦靈戒,一個收納著兩頭蛟龍,一個成了四位夥伴的棲身之所。人多礙眼,不便行事,即使歸元子不情不願,最終也隻得跟著文桂、奎炎、邛山躲入戒子。而此時此刻,禦靈戒中珠光閃爍、酒氣彌漫,四人或躺、或臥,很是愜意的模樣。


    便於此時,一群妖修直奔城門方向。


    於野趁機跟了過去。


    沒人查驗身份,直接混入妖城。城內更是一片混亂,凡俗男女趕著大車、帶著包裹,扶老攜幼奔向城外,儼然便是逃難的景象。


    一路打聽得知,占據魔城的妖修紛紛敗退,魔修即將攻入妖域,勢必燒殺劫掠而大難臨頭,等等。


    於野穿過混亂的街道,尋至城中的傳送陣。


    傳送陣所在的山洞外,已聚集著數十位妖修,或是奉命前往昀城,或是借道前往龍城。而龍城的傳送陣已經關閉,現場又是一陣忙亂。


    於野等候了半個時辰,跟隨幾位妖修踏入傳送陣……


    片刻之後,他已走在昀城的街道之上。


    曾經途經此地,卻並不熟悉城內的情形,他走到一處街口,悄悄散開神識。


    昀城,乃是王城所在,有著七八裏方圓,成群的妖修在街道上閑逛,無數的神識在半空中亂飛,卻並未見到逃難的景象,也沒有開啟護城大陣,似乎一切井然有序。


    “這位兄弟為何獨行?”


    是一同傳送至此的四個漢子,竟然在街口再次相逢,其中一年長的妖修記得於野,衝著他打了聲招呼。


    “與同城的道友失散……”


    “我等在城西遇到幾位黑風城的道友,兄弟不妨趕去相會。”


    “哦,多謝!”


    於野隻得舉手致謝,轉而奔著城西走去。


    他臨時係在腰間的玉牌,正是黑風城的令牌,本想掩人耳目,結果卻弄巧成拙。


    而黑風城為淳於妖王管轄,又與昀城相距遙遠,怎會有人出現在此地呢?


    穿過兩條街道,已抵達城西。


    於野回頭觀望,幾位多事的妖修已經遠去。他悄悄摘下令牌,便想找個地方稍事歇息,忽又神色一凝。


    前方的街口有家酒肆,從中走出四五位妖修。為首的老者看著麵熟,竟然是骨牙?


    於野暗暗好奇,索性站在街邊觀望。


    骨牙之外,另有一位化神修為的中年男子與三位元嬰修士壯漢,五個人竟然邊走邊說著奔著他這邊走來。


    “妖尊傳令各方齊聚龍城,或有大事發生……”


    “我豐都九城,人手短缺,淳於妖王又遲遲未歸,我等暫由申元妖王統轄,萬裏迢迢奔命……”


    “多說無益,且去妖王洞府……”


    “之後又將如何……”


    “趕往龍城……”


    轉瞬之間,骨牙等人走到近前。


    於野稍稍低頭躲避,然後佯作路人尾隨而行。


    意外遇見骨牙,從而確認了兩個訊息。一個是淳於攻打魔域至今未歸,他屬地的妖修高手已所剩無幾。由此推測,妖域各地的情形大致相仿。再一個,妖王之一的申元,此時便在城內。


    片刻之後,於野跟著骨牙五人來到城北的山腳下。


    山腳下,已聚集了上百位妖修,多為元嬰之上的妖修高手,並有五六位妖將城主。一處山崖之上,有個禁製籠罩的山洞。


    那便是申元的洞府?


    卻未見其人,且就地等待。


    “春木,你接手甘李城以來,寸功未立,難得大好時機,當有作為……”


    “骨牙城主,你是前輩,與於野有舊,多多關照……”


    “噓,不敢亂說……”


    於野躲在人群中,不忘留意四周的動靜。


    與骨牙同行的壯漢,竟是甘李城的城主,對於骨牙頗為尊敬,而骨牙卻顯得頗為謹慎。


    或許時辰已到,山崖上光芒一閃,從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短須、紅臉,高大威猛,氣勢非凡,正是申元妖王。


    “各城應召而來,聽候妖王前輩差遣!”


    隨著一聲大喊,在場的一百多個妖修紛紛舉手施禮。


    於野也跟著拱了拱手。


    隻見申元微微頷首,沉聲道:“前方妖修同道尚在苦戰,我等豈能袖手旁觀。蓋義妖尊傳令各城,即日趕往魔域……”


    忽然有人嚷嚷道——


    “魔修攻勢正盛,為何前去送死?”


    申元的臉色一沉,道:“何人放肆?”


    “妖域必敗無疑,魔修入侵在即,我等應當堅守龍城、以逸待勞……”


    人群分開,是個麵皮焦黃的中年妖修在侃侃而談。


    申元衝著他凝神打量,沒有發現異常,卻見四周的妖修已是交頭接耳,顯然人心已亂。他頓時麵露怒色,叱道:“正因魔修勢大,我等唯有深入敵後,侵擾魔域各地,方能解除妖域之患。你一鼠目寸光的小輩,竟敢在此胡言亂語,與本王將他拿下問罪……”


    妖王下令,分開的人群再次聚攏而來。


    而出聲的男子突然閃身消失,不過眨眼之間,他已站在十餘丈高的山崖之上。


    申元驀然一驚,卻愣在原地動彈不得,失聲道:“你……”


    卻見中年男子伸手在臉上一抹,已恢複年輕的相貌。與此同時,又有四道人影衝上半空。


    其中的一位老者與一位壯漢帶著滿身的酒氣,有恃無恐般的叫嚷道——


    “封城啦——”


    “我家魔尊接管妖城,誰敢不從,老子活吞了他,哼哼!”


    另外兩位老者也是氣勢洶洶,居高臨下道——


    “妄動者,死!”


    “嗯,各位乖乖聽話,切莫自尋煩惱!”


    忽然金光一閃,申元妖王已消失無蹤,僅有一位年輕男子臨崖而立,淡定含笑道:“於野在此,誰願歸順、誰願為敵?”


    一百多個妖修,皆愣在當場、目瞪口呆。


    於野是誰?


    那是曾經的妖城之主,無人不知;如今的魔域至尊,無人不曉。他卻突然現身昀城,不費吹灰之力便生擒了申元妖王。


    誰敢與他為敵?


    “本尊絕不強人所難,請各位自行抉擇!”


    於野依舊是話語隨和,卻逐一看向在場的妖修。正當眾人不知所措之時,有位老者舉手出聲——


    “黑風城骨牙,聽從於城主差遣!”


    是骨牙,率先歸順,卻回避了於野的身份,依然稱呼他為城主。他身旁的壯漢見機得快,也忙站出來。


    “甘李城春木,聽從於前輩差遣!”


    歸順了又如何,投誠了又怎樣,今日所麵對的並非魔尊,還是妖域的於城主與於前輩。


    眾妖修像是如夢方醒,頓時踴躍出聲——


    “聽從於城主差遣……”


    “願為於前輩效命……”


    “嗡——”


    隨著一聲悶響,一層陣法光芒籠罩四方。邛山與歸元子尋至護城大陣,封禁了整座妖城。


    奎炎依然在半空中來回亂竄,嚇得城內的妖修瑟瑟發抖。


    於野見大勢已定,衝著骨牙舉手致意,邀請他與春木等幾位妖將城主來到山崖之上敘禮相見。


    因為朵彩的緣故,骨牙與他心照不宣。春木等人早已知曉的惡名,不想他如此的謙和,各自心下稍安,於是紛紛答應安撫屬下,卻也提出了擔憂,便是不願看到妖域陷落、同道自相殘殺。


    於野卻不置可否,與眾人約定晚間再議,遂轉身走入申元的洞府。


    骨牙、春木等妖修不敢離去,繼續守在山崖下等候。文桂則是拿出空白玉簡,為眾人登記造冊,再有邛山的監視,奎炎的巡弋,以及歸元子的四處遊蕩,使得回歸安靜的妖城依然籠罩在殺機之下。


    洞府中。


    妖王的住處,頗為寬敞,內外足有三間,獸皮、木幾、木架與照亮的明珠一應俱全。


    於野坐在獸皮褥子上,麵前擺放著一尊金色的小鼎。


    手指擠出兩滴精血,瞬間化作符陣。隨著光芒閃爍,精血符陣已倏然飛入小鼎之中。片刻之後,“撲通”一聲,地上多了一位壯漢,怒睜雙目掙紮欲起。


    於野掐動法訣,神色戒備。


    而掙紮的壯漢尚未反撲,又癱坐在地,氣勢全無,沮喪道:“於野,你已是魔域至尊,何苦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


    “有你卑鄙在前,便莫怪我變本加厲。哼,竟敢帶人潛入魔域作亂,若非我今日趕到此地,差點被你得逞!”


    “我奉蓋義之命行事,又怪我何來?你若是妖尊,我亦將唯你是從!”


    “哦?”


    於野的眉梢一挑,自言自語道:“成為妖尊,也未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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