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擢升為巡星堂的管事之後,奎炎與邛山成了他的管事,穀算子也被他強行推上了藏星堂執事之位,再加上禦星堂的況介、拓星堂的瓦川,以及石嬰、宣愷兩位長老為他所製,他儼然便是妄城之主與眾賊之首。


    不過,真正的城主乃是火澤,那位高人終有歸來之日,故而,在此之前,於野依然低調隱忍,繼續躲在他的小院裏,要麽守著石室一個人靜修,要麽坐在樹下聽著幾位同伴說笑。


    畢竟多了一位"族妹",他本人又沉默寡言,奎炎與邛山更喜歡在巡星崖飲酒作樂,兩個家夥與那幫無惡不作的弟子倒是臭味相投。僅有穀算子隔三岔五登門拜訪,也往往無話可說,簡短打個照麵,便告辭離去。


    小院,漸漸回歸寂靜。


    於野在石室中修煉,水芹便在房內吐納調息,當他來到院子裏緩口氣,她則是上前問候,詢問相關事由,而他總是不理不睬。


    已是十月下旬。


    這個時候,已是寒冬季節,而陣法籠罩的妄城沒有寒暑之分,院裏的兩株老樹也依然枝葉青青。


    於野坐下樹下。


    一旁陪著水芹與穀算子。


    沒過幾日,穀算子又來了。他接管藏星堂之後,恩威並施,鏟除異己,諸般事務倒也順利。而他並不喜歡妄城與一群殺戮成性的弟子,忍不住前來抱怨幾句。他曾為靈山門主,雖也不是什麽好人,卻秉持清規戒律,不忘一位修士應有的堅守。


    "藏星堂的職責,乃是管轄地牢,搜刮寶物,幹盡壞事。而規矩如此,我這個執事也是無奈,隻想有日遠離此地……"


    於野依舊是點頭敷衍,不置可否。


    水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輕聲勸說——


    "星域不比幽冥,唯有入鄉隨俗,且忍耐個三五載,以後再行計較便是。"


    "水芹道友,玄夜鬼尊與禹天仙尊去了何處,莫非已離開了賊星,可曾想過追尋而去?"


    "我想幽冥的幾位高人並未離開賊星,一時下落不明罷了。而我師兄遇難之後,水芹再也不敢有所莽撞。"


    "嗯,據我打聽得知,沒有星際傳送陣與星圖的指引,難以闖蕩星域啊!"


    "穀門主還打聽到什麽?"


    "諸多消息雜亂,無非燒殺劫掠,卻有一個傳說與一個流言,倒是值得!"


    "請賜教!"


    "傳說數萬年前,一群修為通天的問道者相互征伐殺戮,致使天地崩塌,不得不背井離鄉,尋找新的家園,不想迷失星途,就此滯留下來。一些有誌者仍在尋覓,並堅信神界的存在。"


    "若真如此,與幽冥仙域的神界傳說倒是相符。星域的修士,竟是那群問道者的後裔。而流言又是怎樣?"


    "說是火澤城主療傷是假,閉關提升修為是真,欲踏入天仙境界,成為五聖之首。"


    "流言,往往並非空穴來風。那位火澤城主,倒是一位誌向遠大的高人。卻不知賊星已有幾位天仙,現居何地?"


    "兩位天仙、兩位金仙與一位仙君,而賊星至尊,便是炎術仙君,皆居住在星城。星城的城主,為土澤。城中或許設有傳送陣,可達星域各方。"


    "於野,穀門主所說,你是否知曉?"


    與穀算子交談之際,水芹看向於野,一雙眸子帶著笑意與期待之色。


    於野卻置若罔聞,依然不言不語。


    有關傳說,或是流言,他早已知曉,又能如何呢。無論是五聖,天仙、金仙,或仙君,乃是擺在他麵前的又一道道難以翻越的高峰。所幸他有了一處安身之地,且隱忍蟄伏,安心修煉,研修神通,目前他著實不願再生是非。


    "嗬嗬!"


    穀算子已熟知於野的性情,笑了笑,起身告辭。


    "穀執事,慢走!"


    院外有巡星堂弟子值守,是方堃與康雲,衝著院內諂媚一笑,又輕手輕腳關閉了院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凡俗的看門人,卻是一對真正的元嬰修士。


    於野舒展雙袖,站起身來。


    "我在山間采來一株芝蘭,已然含苞待放。"


    樹下的木幾,擺放著泥盆,盆裏的兩片草葉已變成一蓬青綠,當間多了一個小小的花蕾,並且透著淡淡的清香。


    水芹看著花蕾,輕聲道:"芝蘭生幽穀,千載自芬芳……"


    芝蘭?


    記得在蘄州雲川仙門的洞府中,亦曾采摘過類似芝蘭的野花,與幾位師兄、師姐、師妹,渡過一段難忘的時光。


    "你……"


    於野皺了皺眉頭,道:"你是如何恢複的修為?"


    兩個月來,這是他頭一回出聲說話。


    水芹明眸閃動,兀自看著蘭芝的花蕾,道:"開啟星門之前,師尊與幾位前輩得到禹天仙尊傳授的一套法門。而法門或有欠缺,我與師兄僅僅恢複至化神境界。如若不然,師兄他……"


    "啪——"


    於野拿出一枚玉簡丟在木幾上,然後轉身離去。


    水芹撿起玉簡。


    是一篇吐納調息的口訣,比起師尊傳授的法門更為高明。


    "於野……"


    無人應聲,房內的洞口已封了重重禁製。


    水芹卻不以為然,莞爾一笑,當她再次看向木幾上的芝蘭,又不禁神色一黯而眼圈泛紅。


    千年來,與水軒師兄形影不離,如今僅剩下她獨自一人,不知何時方能找到師尊木玄子與幾位前輩。而他對於多彩、辛九之死,依然耿耿於懷,幸虧他不忘舊情,否則她真的無處可去。


    水芹舉起手中的玉簡,已恢複常態。她年輕的相貌一如從前,清純中透著不易察覺的精明之色。而她的眼角卻多了幾根淺淺的皺紋,不知是心力交瘁所致,還是歲月風霜的痕跡……


    地下的石室。


    五彩環繞的三尺魔塔靜靜矗立。


    魔塔的九天星樞之上,於野盤膝坐在一團星雲之上。數百上千的元石、靈石、妖石、魔石飄在空中,隨著《裂石訣》的催動,晶石盡數崩碎,濃鬱的氣機伴隨著五彩光芒奔湧而來,他就此雙手結印、行功吐納……


    不知覺間,三個多月過去。


    又一堆晶石碎屑消失在重天的星光之中,於野仍在盤膝靜坐,隻是道袍已滑落一旁,赤身閃爍著五彩光芒,四肢百骸虛實不定,整個人仿若虛幻般的存在。當他的肉身漸漸凝實,五彩光芒隱入體內,他終於睜開了雙眼,並悠悠吐了一口濁氣。


    合道四層!


    返回妄城之後,持續修煉三四個月,耗去上萬塊晶石,他的修為再次提升一層。


    嗯,這都是晶石與魔塔法陣的功勞,否則憑藉他的根骨資質,隻怕此生休想踏入合道境界。或者說,是神機子、辛追、狄欒造就了他,是無數人的性命成就了一位傻小子。其中有裘伯、冷塵、墨筱、車菊,也有白芷與塵起,還有歸元子、紅衣、辛九。而他已走得太遠了,他不再是那個於家村的於野,而是一個賊……


    於野搖了搖頭,全無提升修為的愉悅,反而神色自嘲,滿臉的落寞之意。


    片刻之後,他雙手掐訣一指。


    禁製閃爍,虛空扭曲,天地斷絕,隨之"轟"的一聲光芒炸開,環繞四周的星光竟然為之震動。


    與此同時,九冥塔的重天幻境也在微微震動。


    一嬌小的女子昂首張望,神色困惑,遂又閉上雙眼,繼續靜坐冥思;兩頭蛟龍似乎受到驚嚇,發出沉悶的吼聲,曾經銀白的鱗甲已漸漸變成了青色,各自的個頭、身軀也粗壯了一圈而龍威更勝從前;一處山洞內,一位神情陰鷙的老者恨恨啐了一口,他麵前擺放著二十多個血色的丹瓶,加上之前煉製的血丹,足以讓一位大乘真仙修至天仙境界。倘若他山農依然未能脫困,必然有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於野的神識掠過重天,看向雙手。


    方才施展的乃是《天禁術》的鏈字訣,不想威力如此的驚人。倘若修成最後一式殺字訣,能否戰勝一位大乘境界的高人?


    於野稍稍定神,掐訣屈指連彈。


    "哧哧"五道劍氣接踵閃現,當最後一道劍氣閃現的瞬間,憑空冒出一黑色的魔影,竟與五道劍氣合為一體,倏然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呼嘯而去,而尚未施展出威力,已崩潰消散殆盡……


    已修成七殺劍訣的第六劍,魔殺,而最後一劍天地七殺,仍未參悟到其中的玄機。


    便於此時,神識中傳來呼喚聲。


    於野抓起道袍披在身上,稍作整理,閃身回到石室中,又揮手收起魔塔。


    "於野,或有大事發生,石嬰、宣愷兩位長老邀請你外出,奎炎、邛山與穀算子已在院裏等候多時……"


    於野撤去禁製,走出石室。


    水芹微微頷首,舉手示意。


    一個月未見,她的修為已恢複至化神後期。


    "哎呀,頭領,回城之後,你未曾走出院門半步,今日也該帶著兄弟們耍上一耍……"


    尚未走出房門,便聽奎炎的大嗓門在叫嚷。


    "於頭領,且出城耍一耍!"


    "於執事!"


    邛山與奎炎是一個德行,肆無忌憚,穀算子倒是謹慎,言談舉止規規矩矩。


    "何事?"


    於野看向穀算子。


    "石嬰長老告知,有人渡劫。"


    "據我所知,星域罕有天劫,莫非……"


    "天仙之劫!三兩日之內,火澤城主將迎來天仙之劫,他傳信告知石長老,率妄城弟子前去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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