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位於田野之間,十餘丈高,數百丈方圓,仿若一個大土丘,搭建著幾間草屋。一草舍門前,是塊平坦的空地,擺放著幾塊青石,四周長滿了野草、野花。


    一男一女由遠而近,飄然落下身形。


    “這是……?”


    水芹疑惑不解。


    “你有沒有看到一位老婦人?”


    於野左右張望。


    “老婦人?”


    水芹抬手一指。


    許是聽到說話聲,相鄰的草舍中走出一位老漢與一位老婦人,皆衣著樸素、鬢發斑白,而身子骨倒也硬朗,躬身行禮道:“兩位仙人有何吩咐?”


    於野皺起了眉頭。


    他所說的老婦人,是一位滿頭銀發的女子,並非眼前的老年夫婦。而散開神識看去,並未見到其他人的身影。


    “老人家,你鄰居主人何在?”


    “哦,此地僅有我與老伴看護青苗,鄰居早已遷往他處。如今的人啊,隻想著修仙,而躬耕稼穡方為根本,豈能舍本逐末呢!”


    老漢多說了兩句,老婦人悄悄伸手扯了他一把。


    “老頭子,不得在仙人麵前放肆!”


    “哼,仙人又如何,無非空活歲月……”


    老漢竟然叫嚷起來,嚇得老婦人急忙將他拖進草舍,“咣當”關上門扇,而吵鬧聲依然不絕——


    “……而仙人照樣也會死去,卻一把塵土也留不下,斷了香火傳承,大逆不道之徒……”


    “老頭子,禍從口出,少說兩句……”


    “嘻嘻!”


    水芹微微錯愕,又禁不住抿唇一樂。


    老漢是個耿直之人,性情暴躁,老婦人與他百年偕老,一生的歲月倒也充實有趣。


    卻見於野杵在原地,微微失神的樣子。


    “有何不妥?”


    水芹關切問道。


    “哦!”


    於野抬頭看向草舍,若有所思道:“於某空活了多少歲月……”


    三間草舍,一門兩窗,不管是門栓,還是窗台,皆落著一層灰塵,顯然沒人居住。隔壁的老漢沒有說謊,他與老伴之外,此地再無他人。


    而之前所見到的一位銀發婦人,難道是幻覺?


    “咦——”


    忽聽水芹驚咦一聲。


    於野轉過身來。


    不遠處堆放著三塊青石,應為晾曬穀物,或歇息之用,卻見石縫中夾著一塊玉片。


    水芹已撿起玉片,再次驚奇道:“玉簡……”


    於野走了過去,拿起她手中的玉片。


    是半截玉簡,其中以神識拓印了一段字符:二十四宿,三才歸元,青雲霓裳,煢煢孑然。紅衣。


    “紅衣……?”


    於野也不由得微微瞠目。


    而水芹已是恍然大悟,道:“你方才所見的銀發婦人,莫非是青衣?”


    於野點了點頭,轉而舉目遠望。


    此前所見到的銀發婦人,正是青衣的模樣,而急匆匆趕來,卻已人蹤杳無。不過,人在此處,遠近的群峰、田野一覽無餘,聚星客棧的來來往往,也自然盡收眼底。


    “青衣竟然活著!”


    水芹慶幸之餘,困惑不解道:“她已來到星城,為何避而不見,她留下那段話,又作何解?”


    於野看向手中的玉簡,也是一臉的茫然。


    “哦,據說紅衣擅長占卜之術,那段話應為她留下的讖語,青衣卻轉交給你,或許有所暗示……”


    水芹稍作忖思,猜測道:“二十四宿,是指星辰,還是人呢?三才歸元,是卦象,還是指歸元子道隕一事?青雲霓裳,煢煢孑然,倒是不難解讀,預示她姐妹倆注定離散,命運淒苦之意!”她無暇多想,又催促道:“青衣尚未遠去,快快找尋!”


    於野收起玉簡,禦風而起。


    與青衣分道揚鑣之後,再無音訊,不想她竟然來到星城。那位女子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她此番現身必有用意,而她留下的玉簡卻難以解讀,唯有找到她本人方知究竟。


    而數百裏之內,臨近的隻有兩座山峰,一是聚星峰,一是子聖峰。她應該不敢前往聚星峰,那麽子聖峰便是她的藏身之地?


    於野與水芹掠過田野而去。


    百餘裏外,矗立著一座山峰,高達數百丈,占地十餘裏,與聚星峰相仿,峰上為修仙者的洞府,峰下乃是房舍、客棧、酒肆與商鋪所在。


    片刻之後,兩人落在一片山坡上。


    依據神識辨別,峰上、峰下有上百位修士,其中不乏化神、煉虛的高手。另有上百位凡人,無論男女老幼,皆身強體健,堪比煉氣修士,分散在成片的房舍、院落之間,卻依然未見青衣的蹤影,


    “你我分頭找尋!”


    “嗯!”


    於野與水芹交代一聲,一左一右而去。


    山腳四周建有數十間房舍,幾片院落,還有客棧、酒肆等十餘處鋪子,形同一個小鎮。


    於野看了一眼天色,來到子聖峰的東頭,循著山腳逐房逐舍搜尋。


    但凡房屋沒有禁製,神識橫掃而過。他如今是合道境界的長老,倒也不怕得罪尋常的修士。


    不過,青衣若是存心躲避,又豈肯再次現身。


    半個時辰之後。


    於野搜尋到一家客棧門前,子聖客棧。


    七十二峰各有客棧,多以山峰為名。恰見水芹也走了過來,衝著他搖了搖頭,兩人奔著客棧走去。


    先行找到客棧的掌櫃,查看名冊,詢問入住客人的來曆,卻並未發現女修、或可疑之人。


    無奈之下,於野與水芹來到院子裏。


    星城的客棧大同小異,也是一個院子,與上下兩排山洞,客房或是空置,或是封有禁製而虛實不明。


    “難道她住在峰上的洞府之中……”


    “她不願相見,罷了!”


    不管青衣是躲在峰上的洞府之中,或是躲到別處,皆難以找尋,總不能橫衝直撞,畢竟他二人初到異地而有所顧忌。


    於野擺了擺手,便要離去。


    忽見幾位男子走入院子,還有客棧的夥計迎上前去。


    “各位峰主,我家前輩已等候多時,請——”


    水芹不解道:“峰主?”


    “稱謂而已,實為管事。”


    於野一邊悄聲分說,一邊凝神打量。


    四位中年男子,相貌各異,服飾不同,卻均為煉虛境界的高手。其中一人見他與水芹站在院子裏,含笑道:“這兩位道友不似本城人士,而機緣難得,何不碰碰運氣?”


    什麽運氣?


    於野的念頭一閃,拱了拱手,道:“承蒙相邀,恭敬不如從命!”


    “嗬嗬,如何稱呼?”


    “本人於野,來自妄城,閑暇無事,攜族妹四處走一走。”


    “妄城的道友,幸會,我乃索金,這幾位好友乃是各峰的峰主……”


    “幸會、幸會!”


    “請——”


    為首的男子叫索金,細眉細眼,膚色黝黑,一臉的精明之色。另外三人乃是他的好友,同為各峰的管事。


    於野寒暄之際,回頭一瞥。


    一間客房的洞門大開,似有禁製閃爍。客棧的夥計守在門前,與眾人含笑致意。


    水芹微微訝然,傳音道:“那客房暗藏玄機……”


    於野與她眼光示意,跟著四位峰主走了過去。當他隨後踏入洞口,忽然光芒閃爍,手臂一緊,他反手抓住水芹,霎時一陣風聲呼嘯……


    不過轉瞬之間。


    光芒消失,風聲隱去。


    眼前呈現出一個數十丈大小的洞穴,為禁製所籠罩,並有明珠閃亮,卻未見出口,竟是一處封閉的所在。而洞穴的空地上,已聚集數十人,均為元嬰境界之上的修士,紛紛舉手致意、大聲叫嚷——


    “索峰主,我等已恭候多時也!”


    “子聖寶會,二十年一次,能否改改規矩……”


    “便不該耽擱如此之久,埋沒了多少寶物……”


    “是啊,各位奔波不易,改為五年、或十年一回……”


    “嗬嗬!”


    索金麵帶笑容,徑自穿過人群,走到一處石台之上,伸手安撫道:“有關規矩的更改與否,待此次寶會之後,再議不遲。而時辰已至,請各位獻寶、鑒寶,互換有無,共享機緣!”


    於野看著陌生的所在、陌生的人群,以及腳下的陌生陣法,與守著陣法的兩位陌生的元嬰修士,一時之間又是好奇、又是意外。


    子聖寶會?


    這不就是珍寶坊嘛,買賣寶物之地。而若非碰巧有人帶路,休想發現如此隱秘的所在。來往的途徑,竟是藏在客棧中的傳送陣。卻不知此地位於何處,莫非已遠離星城?


    於野與水芹走出陣法,在人群中找了塊地方坐下,又禁不住換了個眼色,各自心緒莫名。


    兩人初次相逢於蘄州的珍寶坊,如今又相聚於星域的子聖寶會,說不清是緣分還是偶然,總之是感慨良多。


    而索金的話音剛落,叫嚷聲又起——


    “本人來自雷城,現有煉虛血丹一枚……”


    “這位道友不懂規矩啊,切莫自報家門,隻管以寶物說話……”


    “哈哈,本人初次參與寶會,各位兄弟見諒,化神血丹一枚,作價三千元石……”


    “煉虛法寶飛劍,喜歡者得之,價格隨意……”


    “合體劍符,三百元石……”


    “萬年黃精,五千元石……”


    “元嬰境界元神一人,可煉丹、可吞噬,有滋補培元,提升修為之效,作價一萬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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