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煙, 我害怕這種一點點的妥協……”


    是啊……


    如果要繼續在月明樓內潛伏下去,就不可避免的要順從他們的安排。


    但是……你又怎麽知道, 自己在一次次的妥協之中, 所堅持的本心, 是否潛移默化的,已經慢慢更改?


    對白虎院下手,是個多麽順理成章的選擇。


    但什麽時候,理直氣壯的去構陷別人,以成功的傷害別人的方式,獲得成就與榮譽,變成了順理成章的選擇?


    下藥訓練姚玉容不是第一次經曆了,她也不是沒有出過手——但一時間,她卻對自己之前的那一次出手,忍不住進行了反省。


    也許是因為,鳳十六的堅持,讓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之前她從未把鳳十六真正的放在眼裏過,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世,姚玉容也一直不覺得,他能成為她的同伴。


    她一直都是以上位者的姿態,以年長者的姿態,保護和引導著他的。


    她從不覺得這個沒有金手指,又是本地土著的小孩子能給予自己什麽幫助。所以她一開始並不信任他,總覺得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和他同一陣營,說不定會引來麻煩。


    她可沒有興趣,被心智不成熟的熊孩子連累,然後幫忙收拾爛攤子。


    但他真的一直堅持了下來,幾乎從未動搖過。


    他不想殺人,就可以自傷一臂。


    他不想拖累她,說要離開她,就真的離開她了。


    他一直都想要逃離,最終也真的逃離了。


    有時候,姚玉容甚至覺得,這個孩子,比她這個成年人,還要厲害的多。


    現代人很少能夠理解所謂的“氣節”,而成年人也比孩子擅長所謂的“審時度勢”,這種妥協……看似能讓他們在不同的環境裏活的更好,但是……


    姚玉容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妥協”,在鳳十六眼裏,大約是非常可怕的吧?


    也許對那個孩子來說,這些看似無足輕重的服從,正是一步步變成自己最不願意變成的那種人的開始。


    “……我們當然還有別的選擇啊。”姚玉容覺得自己的觀念一下子就改變了,“自己被人莫名下藥時的憤怒,看著自己搭檔受苦時的擔憂和心疼——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怎麽能轉嫁到別人身上就可以接受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無缺院的男孩子們最多隻是認得字,後續卻不會有更深的教育了——因為殺手也沒必要才富五車,又不用他們去考狀元。


    因此,九春分疑惑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誰說的?”


    “……那不重要!”沒讀過這個世界的史書,姚玉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萬一沒有孔子,還能說是自己杜撰的,那萬一有孔子,傳出去教官跑來問你怎麽知道的,那怎麽辦?“重要的是這句話很有道理!”


    “有道理嗎?”九春分卻意見不同道,“難道不是己所不欲,施與旁人,更有道理?”


    “我也覺得。”紅藥一臉迷惑道:“讓你不高興的事情,就該讓別人更不高興!這樣才能高興啊!”


    三觀不同,沒法交流。姚玉容氣苦的在心裏念叨道:


    你們還能不能成為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新世紀好少年?


    看見沒?看見這張獎狀沒?三好學生——看好了!撕啦!沒啦!


    看見沒?看見這條紅領巾沒?看好了——撕啦!也沒了!


    你們這樣,是不能加入少先隊員的光榮隊伍,成為一名胸前的紅領巾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鮮豔的少先隊員的!


    她幹脆道:“再見!”


    “好好好,你有道理,你有道理。”見她表情鬱鬱,九春分連忙道:“你說的都對。”


    麒初二幸災樂禍的對著九春分以牙還牙的笑了笑,很是滿意她剛才說的“看著搭檔時的擔憂和心疼”,於是他支持道:“那你準備怎麽辦?”


    姚玉容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去找白虎院的人談談?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麽過節和仇恨,幹嘛自己結仇呢?能溝通交流解決的問題……最好就不要付諸暴力吧?”


    紅藥便道:“那我幫你去問問,白虎院的人的情況。”


    九春分也連忙道:“我也幫你去問。我幫你去問問狌狌院的初九哥——他知道的可多了!”


    麒初二也想張口,但他遲疑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好像沒誰能問的。


    好在姚玉容見他準備站起來,連忙扶住了他道:“你去床上躺著吧!好好休息一下。”


    這才沒讓他過於尷尬。


    於是一下午,她都守在麒初二的身邊,看著他睡了一覺醒來,總算感覺好了很多。


    到了晚飯時分,出去打探消息的眾人很是自覺的拎著食盒,自動湊到了一起。


    九春分還幫姚玉容,把她的那一份晚飯也帶了過來——紅藥原本準備幫她帶的,然而去的時候晚了一步,已經被九春分拿走了。


    而開飯前,眾人小心翼翼的對一幹菜品望聞問切,將所有檢測方法都用了一遍,確認無誤後,這才放心。


    對此,姚玉容表示:“……現在是我下藥的環節啊……我還沒動手呢。”


    九春分卻很是謹慎小心道:“既然下藥訓練重新開始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渾水摸魚,喪心病狂的無差別下手?”


    姚玉容隻能道:“……你說得對。”


    等吃完晚飯,九春分便開始談論起了他搜集而來的情報:“初九哥說,白立秋很少主動出頭。不會和人主動結怨,但也很少被人當成目標。這麽一說很奇怪,初九哥想了很久,都沒想起白立秋做過什麽事,但是如果要在五年級生裏選擇三隊搭檔,第一隊絕對是狌初九和封鳴,第二隊絕對是小喬和朱壬酉,然後存在感最強的,就是白立秋和知茶了。”


    “初九哥仔細想了想,才說他們好像從沒有在訓練裏失敗過。也不是沒有人針對過他們,但沒有一次成功過。久而久之,一般人也就不會把白虎院當做目標了。五年級生私底下都說白虎院是‘謎一般的存在’。打他們的主意,最後都是白費力氣。”


    紅藥點了點頭,也道:“我知道的也差不多。不過還有一個額外消息——鹿小滿跟我說,他兄長當初和白虎院白立秋的兄長很熟,所以他知道白虎院的人都有個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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