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鳳十二正微笑的看著他。


    他烏發如墨,白衣似雪,氣質優雅如謫仙,一下子就勾起了鳳十六的回憶——那時他們在月明樓裏上學的時候,他就記得,無論有多少孩子在吵在鬧,隻要鳳十二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就能硬生生的把整個院落壓的寂靜無聲。


    但,若是姚玉容也在的話,他們就會成為兩個光源——不過她喜歡避開人群,坐在紫藤花架下發呆。


    被垂下的花叢掩映住身影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特意去找的話,就會很難被人發現。


    那時候,鳳十六覺得他們兩個很像。


    一樣的與人群格格不入。


    他甚至還想過,也許他們會成為搭檔。


    想起了這些往事,鳳十六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的坐在了鳳十二的對麵,繼續聽了下去。


    大概很滿意他不吵不鬧的態度,豐神俊朗的少年含笑提起麵前的茶壺,倒了杯水,輕輕的放在了他的麵前。“你本名,應該叫做桑子青。冉初七是你的弟弟,叫做桑子微。你爺爺曾是齊朝大將軍,執掌齊朝半數兵馬,隻可惜最後年事已高,體力不支而戰死。齊朝人才青黃不接,再無名將,自此一路潰敗,直至滅亡。”


    “你現在姓薑,這是你母親的姓氏。你和初七從月明樓裏逃出去以後,找去了薑家吧?聽說你母親那一房因為戰爭,隻剩下了她的一個弟弟。唔……你的大哥顏盈,應該是你的舅舅才對。”


    鳳十六沉靜道:“你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鳳十二誠懇道:“如果我想對你做什麽,當初在宮門外,我就可以一箭射死你。你恨月明樓,我知道,我也恨他——而我現在已經毀了它。你的爺爺曾是齊朝的護國大將軍,而我,的的確確出身正統的齊朝皇室。”


    “當然,我並不是說,你就應該效忠我,或是怎麽樣……但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你知道我發現你還活著的時候,我有多麽驚喜和意外嗎?至少你,曾叫過我幾年阿兄。我也真的把你當做我的弟弟看待。


    四年前,你跳水逃走之後,我以為你是被委托了什麽任務,任務失敗被樓裏殺死了,或者是和別的院落起了衝突,被人下了黑手……我總覺得是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總是從噩夢裏驚喜,夢見你哭著在一片黑沉沉的江水裏喊我,對我說,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他說的很是激動,連一貫沉穩矜持的優雅風度都有些保持不住的紅了眼眶,那真情流露,讓鳳十六也不禁略顯動容。


    他頓了頓,語氣不禁緩和了許多道:“我……”


    但他還沒說完,鳳十二便微微一笑,打斷了他,“我知道,我們很久沒見了。我又一直待在月明樓那樣的地方,你信不過我,也很正常……我這次來找你,其實隻不過是想跟你打個招呼,沒有別的什麽意思。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隻是希望……也許你還可以把我當做哥哥,這一次,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每次回憶起那番話,鳳十六都感到非常迷惘。


    而這件事情,他誰都沒有說。


    冉初七很怕月明樓,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整天心驚膽戰,說不定又會病倒。


    顏盈卻是因為不了解月明樓,很多事情,他都沒法給出具有參考性價值的建議,說了也隻會徒惹他擔心而已。


    鳳十六已經很習慣了,習慣了一個人,擔起所有的事情。


    他偶爾感覺疲倦的時候,便會想,那位在人世曆劫的小狐狸,現在有沒有完成劫數呢?


    有一次他和舅舅與弟弟一起在一個破廟裏過夜時,曾見過一場暴雨,宛若天空傾漏了一個大洞一般,電閃雷鳴。


    那破廟裏的廟祝說,這像是有什麽精怪在渡雷劫。


    傳說裏說,隻要妖精能夠撐過天雷不死,就會被劈掉妖氣妖身,化形為仙。


    那時鳳十六就在想,不知道現在渡劫的,會不會就是流煙呢?十年之後,她會不會已經變成狐仙了呢?


    隻要一想起她,不管是怎樣的困境,他都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因為他們說好了,十年之後,會再見麵的。


    十年還沒有到……


    他是絕對不會死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四年之後, 又是五年。


    五年聽起來似乎很長, 但其實也不過就是轉眼一瞬間的事情。


    古代的一切都很慢, 慢的有些事情,花上五年完成, 還算是效率足夠高了。


    比如修路。


    俗話說, 想要富,先修路。由於前朝留下的官道情形還算不錯,因此重點是修築新的,通向西疆與南秦的官道。


    軍事方麵,北梁也已經研製出了姚玉容資料庫裏最為先進的燧發槍和紅夷大炮, 且在東戎——不,如今已經改為東州——建立了“海軍基地”, 停泊著多艘雙桅戰船, 基本都配備有火炮。


    除此之外,便是大力發展商業, 以此降低世家大族土地兼並所造成的影響。


    看起來, 一切都很好。


    姚玉容卻更加小心了。


    因為隨著北梁的第一屆科舉召開,情況就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無論這個政策做了多少鋪墊, 顯得多麽溫和,它仍然招致了不少家族的不滿,並且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覺。


    與此同時, 謝安安公子的話語權在北梁越來越大。


    由於謝籍幾乎從不反對他做出的任何決定, 這導致了不少官員紛紛投附於他, 認定他將成為真正的儲君——謝璋作為謝籍唯一的兒子, 幾乎在謝籍一登基的時候,便默認為是太子,可說到底,謝籍卻沒有下達過任何正式的諭旨。


    這讓姚玉容辦起事來方便了很多,但隨著謝璋慢慢長大,韋氏家族的憤怒和不安也與日俱增。


    很多世家開始與南秦眉來眼去——因為為了與北梁抗衡,他們必須盡可能的依靠貴族的力量。


    對此夜衛們搜集到了許多資料,但姚玉容不置可否,並沒有給出任何應對,仿佛有些樂見其成的模樣。


    這的確是把柄,但現在拿出來又能怎樣?自然是先按捺不動,等待最好的時機,才能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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