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概念?


    卓青低頭,撩起自己睡衣下擺,摸了摸那渾圓的、懷孕般漲起的肚子。


    常年遊走在那群名媛貴婦衣香鬢影中,她一直非常清楚,外貌和身材是女性無往不利之所在,是叩開某個圈子大門的首要名片。


    是故,哪怕當年懷孕時,身高一米六八的她,體重也不過堪堪四十八公斤,“卸貨”後不過半個月,腰圍便恢複到不多不少、弱柳扶風的一尺八,體重降到四十四點三公斤。


    她常年素食,有專用的營養師;


    她喜食水果,精確計算含糖量;


    她懶於鍛煉,卻還是請來世界級的瑜伽大師一對一教授來維持身材。


    她甚至和所有追求永葆青春的名門太太一樣,體驗過各種千奇百怪貴到可怕的美容儀器,用著最昂貴的護膚品,一絲不苟地對待上天贈予的禮物;


    為此,哪怕是昨天晚上那樣肝膽俱裂的痛心時,也時刻惦記著自己絕不能再多一點斤兩的窈窕身材,絕不用暴飲暴食發泄情緒,確保骨肉勻稱、穿衣顯瘦——


    【以色侍人啊,色衰而愛馳。但若能力保美貌,在我們這樣的人家,總能有個體貼妥當的下場。】


    “嘔。”


    卓青捂著嘴,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實的反胃,隻覺得那些發幹發澀的食物逆著食管往上走,幾乎就要湧到她喉嚨口。


    “嘔!”


    沒來得及取下的石膏模具被她拖著,杵在地上,一聲一聲的悶響,洗浴間的門被霍然推開,女人幾乎是跪在了馬桶邊,留下削瘦纖細的背影,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此刻病態地蜷起。


    胃漲得發痛,無法維持體麵的站姿,她隻能趴在馬桶邊幹嘔,親眼看著紀司予曾費盡一番心血親手烤出來的茶餅被嘔成一攤穢物,腹中卻好似還有一道無底洞,裏頭的血還沒吐出來,沒瀉幹淨。


    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隻覺得生理性的淚水往外冒,喉口像是被刀刮過,冒著鐵鏽般的血腥味,腦袋昏昏漲漲。


    一切都往越來越糟的方向一路狂奔。


    唯獨耳邊那躁人的鳴聲,在持續很久過後,卻慢慢的,慢慢變成了一種溫柔的腔調。


    她聽見熟悉的聲音,似乎就在身旁。


    問得是。


    ——【卓青同學,你聽過《小王子》的故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真的不是虐文不是虐文!隻是我希望這個故事傳遞出來盡可能保持著真實的麵目,阿青就是我們身邊會出現的那種女孩,有沾沾自喜,有攀附權貴,但也努力融入某個圈子,努力學習著繁瑣的規矩——也偶爾會因為某些小事瞬間情緒崩潰。


    她得到過,失去過。


    或許有人討厭她的世故和偽裝,但我感歎她的隱忍和堅強。


    她是真實的,讓自己活得漂亮的姑娘。


    我會讓她的人生更漂亮噠!


    以及,姐妹們,故事會有反轉滴~誰能相信,我們真滴是追妻火葬場的爽文啊!!


    【隻有宋致寧知道一切<——小宋:?別cue我,沒結果。媽你看看我多久沒出場了!隔壁《春光》的時候我戲份比男主角都……唔唔!!(小宋被我捂嘴帶走)】


    p.s.今天大概率還有一更。


    第十五章 15


    卓青從小到大,學的最差的是英語。


    語言這個東西,很講究腔調和語法,小時候學的差、底子打得不好,長大以後一開口便容易露餡,流露出無從遮擋的“土味”和僵硬。


    俗稱,啞巴英語。


    於是,在無數次被外教點名指出這個缺點,並享受了一眾同學的“溫柔眼神”問候過後,十七歲的她不得不選擇了場外求助。


    求助途徑1,白倩瑤。


    “我嗎?青青,我的英語是還可以啦,但是我,我沒有係統練過誒,什麽腔什麽腔的,我就是去哪旅遊就隨便學學,而且我的書麵分還沒你的一半,”白大小姐抓耳撓腮好半會兒,突然眼睛一亮,“要不,要不我給你請個家教?這樣你就可以天天來我家玩了!好不好好不好?”


    顯然不好。


    白家餐飲起家,卓家地產一霸,前者比後者略遜一籌,如果傳出去,卓二小姐連請個補習老師的錢也沒有,還得蹭到人家家裏,她豈不是不死也得掉層皮。


    卓青歎息,摸摸白倩瑤軟乎乎的頭發:“沒事,我再想別的辦法。”


    求助途徑2——宋致寧。


    卓青回頭看了一眼被簇擁在小姑娘堆裏的宋某人,直接在心裏把他踢出候選人名單。


    不遠處。


    “宋致寧,你怎麽啦!臉色都變了,誰罵你了?”


    宋少錯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自己也覺得奇怪。


    “沒什麽,就是覺得背後一冷……繼續吧,剛才說到哪了?”


    數來數去,深知自己人緣本就不怎麽好的卓青,最終隻剩下了一個可求助對象。


    坐在她正後方的紀司予。


    不怎麽和自己說話,又時常施以援手的……怪怪的紀司予。


    說起來,她其實從沒見過這位紀少認真學習,除了每天規規矩矩坐在位置上,達到不曠課早退的最低標準之外,大多數時候,紀司予都擺明在走神。


    要不就是看些他們看不懂的書,標注著什麽mba、cpa、cfa……全是英文。


    要不就是在寫寫畫畫,方程式能列滿三大張草稿紙——據說他上次期中考最後一個導數大題的解法,讓整個數學組的老師圍著討論了一個小時,也沒商議出來到底是算他對還是不對,最後隻能酌情扣了0.5分,理由是“采用了超過所學知識階段的解題方法”。


    但即便如此,他每次考試,不管大考小考,總能以甩開第二名至少五十分的成績登頂第一,甚至是語數外政史地六門單科第一。


    簡直沒有人比他更適合補習英語了,卓青想。


    但想來想去,她還是沒敢光明正大跟他搭話。


    隻得鬼鬼祟祟、趁著課間操時間往紀司予的課桌裏塞了一張小紙條。


    【可以的話,能教我英語嗎?】


    等到回教室的時候,她的課桌裏也有一張整齊疊好的小紙條。


    她展開,發現這次的字不比上次,倒寫的秀而不狂。


    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好的,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墨點頓了頓,又在下頭寫了一行p.s.——【我每天都有空。】


    =


    答應是答應了。


    可不得不說,紀司予的補習方式……實在很奇怪。


    她在卓家步履維艱,本就隻能抽出一點周末的時間偷溜出來。


    時間已經這樣寶貴,他卻既不帶她寫試卷、聽聽力、默寫單詞,也不帶她規規矩矩約個路邊的咖啡館自習,一對一教學,而是每每輕便出行,帶她去各種未曾踏足過的奢侈品店、又或是逡巡於觥籌交錯的上流酒會。


    “可我真的,真的沒……”


    沒有錢。


    國金中心,chanel門店外。


    她的臉憋得通紅,死死拉著紀司予的衣角,深感自己即將成為電視劇裏禍國殃民危害國家財產的妖婦,又或是給紈絝子弟陪玩的特殊職業,急得腦門上直冒汗。


    “我不想進去……紀司予!”


    “不花錢。”


    “怎麽可能不花錢!”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急著把他從門店前的位置拉走,唯恐被路過人行注目禮,“我們就去做幾張卷子,聽點磁帶啊,我隻是想把英語學正宗一點點,幹嘛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而且還既費錢又掉麵子!


    紀司予看著她,沒說話。


    看一會兒,視線低下去,看到她的手不自覺從袖角滑落到自己小拇指。


    他一勾手指,她便攥得更緊,眼神眨巴眨巴,是從未表露過的驚惶和羞惱。


    “紀司予!”


    “嗯。”


    他勾勾手。


    “紀司予!”


    他彎了彎眼睛。


    卻還得寸進尺地、一把拽住她手腕。


    “卓青同學,”紀四少開了金口,“學口語,要開口說,要用得到,你才會想學——所以,我們從你以後肯定要常來的地方開始,不是事半功倍?”


    她以後要常來的地方?


    卓青被他拉進店裏,傻愣愣地看著那些標價牌上晃得人眼花的一連串o,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紙醉金迷。


    腦子裏隻有這四個字,紙醉金迷。


    “just speak english,”正晃神間,紀司予卻已經和滿臉堆笑的一眾導購交代完,回過頭來,用最簡單的語法向她示意,“try your best,and if sometimes you feel embarrassed……”


    他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it’s okay, i’ll take them all.”


    顧客就是上帝,更何況紀司予是上帝中的上帝。


    他來了,整個店圍著他轉,有時一個月業績,都比不上紀少光顧一次的施舍;


    他站在酒會角落,也有數不盡的碧瞳深目外國人湊上前來,試圖跟他搭話。


    他們聊生意,偶爾談到政治,藝術,從音樂會到秀場,又從名家畫展到豪車美人。


    紀司予始終雲淡風輕,任由旁人吹得天花亂墜,隻偶爾回過頭來教她,這個單詞有幾種用法。


    在她麵前總是沉默、退讓、縱容又目光閃躲的少年,但凡在公眾場合出現,便成為旁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卓青被他領著,帶在身邊,顫顫巍巍買下昂貴到不可想象的禮服,在心裏默默記下一筆賬,準備分期付款;喝下一杯不知道多少年的洋酒,心裏又給自己記下一筆賬;認識一個厲害到不可想象的人、對方還悄悄要去她的聯係方式,她繼續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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