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極端自責中人格分裂,將自己切割成兩半,在他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用另一種看似正常的人格來跟你相處。”


    “你確實變得開朗了,也被照顧的很好,可是即便是自己的另一個人格,都讓他嫉妒的發瘋。在這種情緒到達最頂點的時候,他也確實想抹殺掉那個人格,可是最後,他放棄了。”


    “為了你,他願意放棄自己的意識,將身體的控製權交給次人格。”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我,可是她需要他。’”


    “他居然……”葉挽瓷的胸口上下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漸漸握緊了,“可是他……那些手段……”


    季修頓了頓,“景朝的方式確實令人難以接受,但是我認為是可以改變的,隻要對他加以正確的引導,一切都還來得及,我需要你的幫助。”


    葉挽瓷沒有說話,這些話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這些事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的。


    她恨他,可是也愛過他,如果不是他越來越瘋狂地想要將她圈養起來,她也不會這麽抵觸他。


    她也確實沒想到在他癲狂的冰層下,居然緩緩流動著這樣的深情。


    季修給了她整理心情的時間,看她的表情逐漸鬆動問道:“那麽,你對他還有感情嗎?”


    葉挽瓷閉了閉眼睛,筋疲力盡道:“我不知道……”


    她的臉上有迷茫,將身體蜷縮起來,“其實我並不能特別分清傅景朝和傅沉晝的區別,他不發瘋的時候跟沉晝一模一樣,我愛過他,但是五年前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情讓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在我恢複記憶以後,我甚至每晚都在做夢,夢見他想要把我關起來……”


    “分不清也是正常的,本來傅沉晝就是他為了更好的愛你剝離了陰暗的自己,親手創造的一個完美的愛人。”


    “那後來呢……”


    “後來,因為那起意外的車禍,導致的腦損傷使人格融合的治療被迫提前,他昏迷不醒,我們也沒辦法確定留下的會是哪一個。”


    “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些,甚至我問他的時候,他也從來都不辯解。”


    季修說道:“如你所說,他在麵對你的時候,態度總是很強硬,實際上,他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但是,你知道嗎?他即便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他的骨子裏依然是一個非常高傲的人,所以他在精神病院的時候寧願被關起來也不願意低頭認錯,可是為了出院,為了能找到你,他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每天主動吃那些會讓人腦子昏昏沉沉的藥,乖乖地張開嘴,脫掉衣服讓人像檢查動物一樣檢查他。”


    “他願意為了你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可你卻始終不願意愛他,這讓他怎麽會承認呢?”


    生命的代價,葉挽瓷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她那次跳河的時候,那時她抱著必死的決心跳了下去,可是沒想到他最後關頭寧願自己被拖下去,也要給她爭取一線生機。


    事情因他而起,最後又是他不顧性命救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不過,她又想起自己那天對他說的狠話,不由得開始懊悔,害怕他失蹤的這幾天會出什麽事,於是著急地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麽做呢?”


    “先找到他。”


    可是葉挽瓷並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除了他那棟別墅並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她漫無目的地尋找,跑了一天依然沒有任何頭緒。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居然走到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來這棟房子是被他買下來的,於是飛快地跑了上去。


    房子裏麵靜悄悄的,什麽也聽不到,她試著輸入了自己之前的密碼,沒想到一下子就打開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隻能透過微弱的光線看到陽台上躺著個人。


    傅景朝穿著一身法蘭絨的睡袍,手自然地垂下,冷白色的皮膚在黑夜中宛如一盞指路的明燈。


    葉挽瓷害怕他出事,急切地衝過去,可是在走到將陽台和房間隔開的玻璃門那裏時,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隔著玻璃她靜靜地看著傅景朝,他的胸膛輕微的起伏著,指尖還捏著一張照片。


    她定睛一看,呼吸頓時一滯。


    這是她和他之前拍的婚紗照裏的其中一張。


    照片裏的他身上穿著一件筆挺的白色西裝,挺括的版型、純白的顏色,將他襯托地更加英氣迷人。


    他攬著她的腰,略帶虔誠地吻上了她的額頭。


    她的背脊微微有些僵硬,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突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不敢貿然叫醒他,因為她現在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麵對這個被她傷害,也傷害過自己的男人。


    很快,傅景朝察覺到有人,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將額頭上的碎發隨手撥回頭頂,視線聚焦在她的臉上。


    他的眼神掙紮著,像是熄滅的燭火要隱約重燃的感覺,但是很快又自己徹底沉寂下去。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自嘲地笑一聲。


    他已經沒有問出口的勇氣了,他被拒絕了太多次。


    “你來了。”最終,他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葉挽瓷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是要我走嗎?”


    “什麽?”葉挽瓷下意識地蹙了一下眉心,“這是你的家,我怎麽能趕你走呢?”


    家?他從來沒有過家,這裏也從來都不是他的家,而是她和傅沉晝的家。


    他沒有說話,微微側頭看向窗外,房間寂靜一片。


    葉挽瓷走過去將窗簾拉開,讓傍晚天邊夕陽最後的一點餘暉照進來。


    金紅色的光撒在他的半邊臉上,另一半依然隱沒在暗處。


    紅與黑,就像他割裂的人格。


    落日逐漸隱沒在地平線,他那半邊臉上濃重的黑緩慢地蠶食了他全部的麵容。


    他用手撐了一下沙發墊,慢慢坐起來,右腿屈膝,將手搭在膝蓋上。


    彎曲的脊柱讓他看起來似乎很疲憊,緩和了片刻,他站起來,身形搖晃了一下,然後向門口走去。


    路過她身邊時,腳步放慢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氣,直接走了過去。


    “你要去哪裏?”


    他腳步微停,微微側過頭,她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


    “你應該是很討厭我出現在這裏的吧。”他說,“畢竟,這是你和他的家。”


    他說著一步都不再停留,葉挽瓷脫口而出:“你聽我說。”


    “夠了!”傅景朝打斷了她,“你抗拒和不情願的神情每天都出現在我的眼前和我的夢裏,你甚至不用開口我已經知道你想說什麽了。”


    葉挽瓷小跑兩步擋在他的身前,“不是的,我隻是想跟你道個歉,那天……我把話說的太重了,我不該那樣說你,對不起。”


    “你說的沒錯。”傅景朝轉過身來,“或許,隻有我消失你才能真正的幸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快樂過。”


    葉挽瓷聽到著他話裏的意思,心裏產生了一絲慌亂,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也並不是想要他真的去死,“不、不是的,我隻是接受不了你的某些行為,你不要……不要想不開。”


    “可是我該怎麽辦呢?你告訴我該怎麽辦?”他的聲音如同深秋的滾雷,沉重而急促。


    “挽挽,我隻要看著你,就忍不住在想如果你被別人搶走了怎麽辦?如果你愛上了別人怎麽辦?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了怎麽辦?我就想把你藏起來,隻屬於我一個人。”


    “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葉挽瓷感到很困惑,“你真的分的清愛、占有欲、感動和不想孤獨的區別嗎?”


    他輕側了下頭,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說。


    “小時候我和你在那個醫院的相遇,從此開始了這場持續了這麽多年的糾纏,可是我總覺得你對我的的感情並不是愛,你孤單了很久,我硬是闖進了你的世界,從此你不再是一個人了,這或許跟愛無關,那天闖進的是誰結果或許都是一樣的。”


    她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被黑暗包圍的他說:“你分的清自己究竟是哪種情緒嗎?”


    傅景朝在陰影中,微仰起頭看著天花板。


    額頭、鼻尖還有喉結在黑暗中的剪影格外明顯,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開口:“我並不知道真正的愛應該是什麽樣的,可是我心裏很清楚一點。”


    “什麽?”


    “除了你,誰都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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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嘔吐


    葉挽瓷心裏百味雜陳,最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傅景朝,我們和解吧。”


    傅景朝眼睛閃爍了一下,“怎麽?”


    “跟你糾纏了這麽久,我也累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那些事情,也不需要你為我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承受不起,讓我們兩個像平等且獨立的人,讓事情順其自然吧。”


    “這是什麽意思?”他的臉色變了變。


    “我不會再仇視你,你也無需為了我將自己搞的這樣狼狽,你傷害過我,我也傷害過你,我們就算扯平了。”葉挽瓷說,“讓一切回到原點吧。”


    “原點?”


    “就當我們兩個像從來都不認識,無論最後結果怎麽樣,都不要強求,好嗎?”


    傅景朝沉沉地看著她,壓低的眉眼讓他看起來非常陰鬱。


    葉挽瓷繼續說道:“你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你,所以你放棄了自己的人格,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無需任何人需要你,你不是為了任何人的需要而誕生的。”


    “你其實可以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希望你能早日好起來。”


    “你知道嗎?”傅景朝終於開口了,他微微揚起下巴,垂下眼睛看著她,“其實,如果要被當做陌生人聽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寧願你依然恨我,最起碼,你心裏也得想著我。”


    “你……”


    “不過。“他話鋒一轉,“我接受你的提議。”


    ……


    事情就這樣順利解決,葉挽瓷以前總感覺自己頭頂上懸著的一把刀一樣,這次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傅景朝果然說到做到,他一掃頹廢之態,意氣風發地回到閱世上班了。


    兩個人也不用再刻意避開,見了麵甚至還會點頭打個招呼。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軌,傅景朝看起來也正常了不少,聽季修說他最近也在積極的治療,努力克服心裏障礙,控製自己的行為。


    葉挽瓷聽到這些也覺得很欣慰,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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