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樹林,枝頭伴隨微風搖搖晃晃,嘩啦啦響個不停,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阿呆匍匐樹幹靜靜等待,不多時,一隊四處張望的迷彩兵小心走過,腳下甚至沒有發出聲響,顯然綜合素質極高。阿呆如大鵬展翅一躍而下,周圍嘩嘩聲淹沒落地痕跡,他尾隨迷彩兵身後悄然發難,等最前方頭目發現時,十幾人隊伍隻剩三人,阿呆身如鬼魅,不等幾人喊出聲響手刀砍向脖頸,隨後卸下他們的通話裝置,將迷彩兵捆做一團,長出一口氣,向叢林深處走去。


    這樣的情景他已遭遇幾十次,回京的路途四麵八方被堵截攔殺,軍方的、黑道的、還有些家丁傭兵,亂糟糟,讓人防不勝防,阿呆沒下殺手,能躲躲開,躲不開打暈就走,事情明朗之前,他不想沾自己人的血。


    從那個名叫塞奈河的小鎮到京城三千公裏,阿呆時而穿過村莊,時而趴上火車,一路風塵仆仆,越靠近京城越不尋常,壓抑氣息撲麵而來,天上烏雲滾滾滾,地上處處戒嚴。


    夕陽西下,他看到京城輪廓,前方設卡盤查,一隊隊官兵如臨大敵交錯而過,路過的行人車輛挨個搜查,稍有疑問便被單獨隔離盤問,甚是嚴密。阿呆眉頭擰成川字,想過去難如登天啊。


    他細心等待,直到夜幕降臨,過往車輛少了很多,來回巡視的士兵鬆散不少,阿呆匍匐在地一動不動,風起,朦朧的月光攀上天空正中央,他看看表淩晨一點,此時是人們困意最濃的時候,阿呆長出一口氣,匍匐前進,動作輕柔的沒有一點聲音,直到距離路卡十米遠距離停下,如毒蛇般等待機會,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離天亮不遠了,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如果再沒機會出現,他就隻能硬闖,恰在此時一名睡眼惺忪士兵走出哨卡,解開褲子撒尿,阿呆緩緩靠前,趁他抖動瞬間兔起鶻落將其敲暈,不多時,他便換上對方衣服,哈欠連連向裏走去,他壓低帽簷,一路有驚無險穿過哨卡。


    東方魚肚泛白,距城門不到兩公裏,抬眼望去,密密麻麻士兵不下千人,嚴陣以待,阿呆苦笑,這是給自己準備的陣仗?誇張過頭了吧?


    他強吸一口氣,為今之計隻有硬闖,阿呆步伐堅定,昂首挺胸,喝道:“開門!”


    “來者何人?”


    “向飛揚。”


    “拿下他。”


    無數人蜂擁而至,阿呆身若蛟龍,步如魅影,左衝右撞,手下力度拿捏極準,始終不肯傷一人。這些是拱衛京城的同僚,有些認識,還曾把酒言歡,實在不願下殺手。


    阿呆望向城門一人,高喝道:“梁九英,你我相識一場,為何刀兵相向?”


    向飛揚,你光明磊落我素來敬佩,隻是如今各為其主,兄弟之誼隻能就此作罷,衛京軍軍長梁九英道:“你引異軍入境,圖謀不軌,還不束手就擒!”


    阿呆大怒,如此荒謬的理由你也找的出?奈何他不肯下重手猶如自縛雙手,始終突圍不出,就在此時,城內一隊人馬殺出,那是嶽忠將軍留在京城為數不多的兵丁,總共才三十幾人,為首一人滿身鮮血,殺到阿呆跟前道:“快去,將軍在等你。”


    “那你們……”


    “走!別讓兄弟們的血白流!”


    那人說罷,轉身衝進人群,他背影決絕,轉瞬被人海淹沒。阿呆鼻尖發酸,心知此時不能猶豫,咬牙向城內奔去,再回頭三十幾人被圍成幾個圈子正遭屠戮,他眼睛血紅,恨意狂!


    由南門到城中六十多公裏,到處是設卡攔截他的人,每次被阻便有人舍身為他斷後,這是將軍府裏的兵丁、傭人、廚師、還有些曾受恩於老人的俠義之士,此刻為他甘願衝進血肉洪流,被亂刀砍死!留下的隻有寥寥幾句話:


    “快走,老將軍在等你!”


    “快走,老將軍快撐不住了!”


    “走、走啊、不要回頭!”


    ……


    撕心裂肺的吼叫中,阿呆雙目通紅,他手中早已染上自己人的血,無盡的殺戮中隻有一個念頭:衝!衝!衝!不能讓他們的血白流!


    他一路浴血而行,衝過京都博物館:裏麵是無數先輩慷慨就義的血書,令人動容。


    衝過舉世聞名萬國寺:曆史鼎盛時期,萬國朝拜。


    衝過聖賢堂,這是聖賢道場,曾開筆啟蒙、擊鼓鳴誌。


    此刻那些被世人所敬仰的建築處處染血,那些見證曆史興衰的底蘊在無聲悲鳴。還有那漫山遍野的杜鵑花,鮮豔欲滴,宛如杜鵑鳥啼出的鮮血一般淒美動人。


    鮮紅的花海本應是大自然最美麗的饋贈,但在此刻的氛圍下,卻顯得格外淒涼與哀傷,微風拂過,花瓣紛紛飄落,似雨非雨,如淚般灑落大地。


    阿呆一路血殺,到達老將軍門口的時候已近黃昏,門口大槐樹隨風搖曳,往日間,老人喜歡支把藤椅躺在樹下看孩子嬉戲,嘴邊常說:“我們這一代人打仗為了什麽?還不是讓這些小花朵們能茁壯成長嗎!”


    此時,大槐樹下站著一個人,粗衣麻布,不老,但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痕跡,阿呆望他,道:“秦師傅,你也是來阻我的嗎?”


    “你知道,蟲蟲今年六歲了,我想讓她上貴族學校,想給她買心儀已久的洋娃娃,得到這些總要付出代價。”秦師傅幽幽歎口氣,望向遠處冒起白煙的煙筒。


    阿呆歎口氣,心裏莫名難受,眼前這個飽經滄桑的男人是自己第一個拳師,他手把手將自己領進門,曾粗獷大笑,曾快意恩仇,現在要為五鬥米折腰。


    “是郭寧兩家聯手逼宮吧?權勢這東西亂人心誌啊!”


    “向飛揚,我知道說了沒用,但還想說一句,你若交出從遺跡中得到的東西,我放你走。”


    秦師傅望向他,眼睛裏有期許,阿呆反手抱拳,道:“請。”


    風起,拳落!


    秦師傅錯愕望他,隨即哈哈大笑:“沒想到、誰都沒想到,你居然到如此境界,做你啟蒙恩師,我可含笑九泉。”


    鮮血隨著話語湧出,他靠著大槐樹緩緩蹲下,從口袋掏出一張相片,“蟲蟲,給你的承諾兌現不了了,爸爸讓你失望了。”秦師傅仔細端詳著,腦袋深深低下去,至死緊攥照片。


    阿呆轉身走進四合院,老將軍躺在院落藤椅上,這個一生性如烈火、南征北戰的老人此刻像個孩子睡著一般,安靜無比,阿呆心酸湧上心頭,每次回來,老人總會暢懷大笑,現在不笑了,是因為累了。


    他上前將他腿上毛毯向上蓋了蓋,輕聲說自己的遭遇,以往老人都會認真聽完,再表達一些自己的看法,現在卻無力歎口氣,努力睜開眼睛,拉著他的手,艱難道:“活下去!”說完直挺挺躺著,眼睛瞪的大大的,始終不肯閉上。


    阿呆將他的手放進毛毯,再轉身,門外烏雲壓頂,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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