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漂亮的紅繩上下翻飛,秦莞不由想到了飛雲。那丫頭最會打絡子,總能想到新奇樣式,每年冬月半,家家戶戶的馬車垂著紅色的絲絡,唯有他們家的最顯眼。


    秦莞歎了口氣,飛雲的事,差不多也該收尾了。


    廊下傳來幾聲稚嫩的犬吠,是小毛球在和小四郎一起玩。


    不知哪裏對了路數,小毛球第一次見到小四郎就很喜歡,總想黏著他。


    小四郎在邊關時見過披著灰毛的野狼,見過半人高的軍犬,就是沒見過這種毛絨絨一小團的獅子狗,心裏自然也是喜歡的。


    秦莞不在的時候,他會新奇地抱著小毛球一起玩。然而,此時對上秦莞調侃的神色,小四郎不知哪裏來的一股戾氣,突然伸出腳把小毛球踢了出去。


    旁邊就是假山,山上怪石嶙峋,小毛球不知磕到哪裏,嗷的一聲慘叫,好半晌爬不起來。


    小丫鬟們心疼得圍攏過去,好幾個都忍不住掉了淚,甚至大著膽子瞪向小四郎。


    小四郎也有些擔心,卻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梗著脖子不肯認慫。


    秦莞檢查了一下小毛球的骨頭,確認了沒事之後才叫丫鬟們抱起來,送到城東的獸醫鋪。


    彩練也顧不上曬書了,點了兩個小丫鬟一起出門。


    秦莞叫明月把裁衣裳的木尺拿出來。明月猜到她的意圖,雖然眼圈依舊紅著,還是強忍著求情:“大娘子,他畢竟是個孩子,不如好好教教……”


    秦莞板著臉,“我就是為了好好教他。”


    清風低聲道:“去拿吧,放心,大娘子有分寸。”


    明月這才去了。


    看著秦莞手裏的戒尺,小四郎不僅不怕,反而炸了毛,“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我是你的嫡母,教訓不聽話的幼子,怎麽就不敢了?”


    秦莞使了個眼色,小丫鬟們一窩蜂地衝上去,聯手把小四郎押到石頭上。


    磚頭嚇壞了,想要救小主人,卻被明月拉住,“這事你別管,大娘子是為了小郎君好。”


    這些日子磚頭沒少吃明月做的點心,最喜歡、也最信任她,聽了這話不由地糾結起來。


    就在他猶豫的工夫,小四郎已經被憤怒的丫鬟們扒了褲子,“大娘子,打吧,重重地打!”——誰叫他傷了一方居的“團寵”,最會撒嬌賣萌扮可愛的小毛球!


    “你們都是壞人!我要告訴兄長!叫兄長拿劍殺了你們!”小四郎扯著嗓門大喊。


    秦莞原本存了三分氣,聽到這話,直接飆到了七分。


    她並非氣小四郎傷了毛球,而是氣他的暴虐。多大點兒的孩子就張口閉口的殺人,等他長大了,有了本事,有了依仗,那還了得?


    秦莞從來不計較他對自己不敬,也不在意他每次吃飯都偷偷往她碗裏撒鹽,三次裏總有那麽一兩次,秦莞會故意把那碗鹹得嗆嗓子的飯喝下去,就是為了哄小家夥高興。


    然而,她無法縱容他無緣無故打罵他人、虐待動物,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長成一個內心陰暗的暴.力狂。


    所以,秦莞狠下心,撿著肉厚的地方重重地打了三下。


    小四郎氣得直抽抽——疼倒是其次,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在這些小丫頭片子們麵前被秦莞打,他丟不起這個人!


    是以,剛一得了自由,他便捏著拳頭向個小牛犢子似的朝著秦莞衝了過去。


    丫鬟們嚇了一跳,連忙把他攔住。


    秦莞板著臉,握著戒尺一下下拍在掌心,“別攔他,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敢不敢殺了我!”


    到底是個不足五歲的小孩子,小四郎被秦莞的樣子震懾到了,憤憤地跺了跺腳,一拳打斷一棵小梅樹,氣哼哼地跑走了。


    ——那是“梁大將軍”親自從洛陽買回來的雙瓣臘梅,秦莞親自照料了半個冬天。


    丫鬟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秦莞冷冷地說:“把花盆抬到四郎屋裏,叫他養著去,若救不活就讓他賠!”


    有人小聲道:“四郎君會賠嗎?”


    “若不賠,那就扣了他的月錢,連磚頭的一起扣!”


    秦莞聲音不低,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西廂。隻聽屋內乒乒乓乓一陣響,不知摔壞了什麽東西。


    磚頭操著濃濃的方音苦勸:“可、可不能了,不然又要賠!”


    清風掩著嘴笑笑,配合地說:“小郎君和磚頭才有多少月錢?恐怕攢到他們娶娘子都不一定夠買那個花盆的。”


    秦莞揚聲道:“那就連大郎君的一起扣!”


    小四郎幾乎要氣死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緊接著便“嗷”的一聲慘叫起來。


    當真是傷身又傷財。


    ***


    自打梁楨給了崔氏和姚氏難堪,二房、三房便徹底恨上了秦莞,千方百計地想要抓她的把柄。


    秦莞打孩子的事被她們添油加醋地告到梁老夫人跟前。


    平時也沒見梁老夫人多重視小四郎,如今聽到秦莞打了他,反倒上了心,特意把秦莞叫到榮養齋訓話。


    崔氏和姚氏在旁邊幫腔。


    姚氏本就心直口快,這會兒更是口無遮攔:“可憐的四郎,雖說親娘不是好人,到底是大兄的種,大嫂剛嫁過來沒多久,就這麽要死要活地打他,若傳出去人家不說侯府貴女規矩大,反倒會編排咱們梁家媳婦不容人。”


    秦莞似笑非笑地說:“三弟妹這是親眼瞧見了?可否跟我說說,怎麽打才叫‘要死要活’?”


    姚氏冷哼:“你少避重就輕!”


    “再說了,若沒人往外傳,外麵的人又怎麽會知道咱們府裏的事?”秦莞勾了勾唇,朝著梁老夫人躬了躬身,“母親放心,我院裏的人都向著我,也是護著小四郎的,沒人往外傳。至於其他人……媳婦就不敢保了。”


    姚氏一聽,頓時拍起桌子,“你這話什麽意思?”


    秦莞笑笑,低頭喝茶。


    拍吧拍吧,拍得越大勁越表明你心虛。


    梁老夫人沒訓秦莞,反而瞪向姚氏,“不會說話就閉嘴!”


    姚氏氣憤又委屈,明明是在討伐秦莞,怎麽她反倒成了挨罵的?


    秦莞愉悅極了,恨不得哼一首小調才好。


    梁老夫人看似耳根子軟,實際再清醒不過。她可以不喜歡梁楨,卻依舊把他當成梁家的繼承人培養;她可以不重視小四郎,卻不允許秦莞這個“外人”欺負。關上門吵得再凶她都可以偏著心處理,隻是若到了外麵,任何傷及梁家體麵的事她都不會容忍。


    可惜了,姚氏這個指哪兒打哪兒的槍尖子,永遠想不通這樣的道理。


    眼瞅著她敗下陣來,崔氏隻得暫時褪去那張佛係的麵皮,裝腔作勢道:“大嫂想來沒明白三弟妹的意思,她不是笑話你,更不是威脅你,隻是想著府裏人多嘴雜,唯恐有人亂傳……”


    秦莞笑笑,說:“傳吧,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傳出去了才好,千萬別說兩分,藏三分,再誇大五分,也叫人知道知道我到底是在教育兒子,還是在虐待他。”


    梁老夫人一愣,皺眉道:“老大家的,你這是何意?”


    不用秦莞說話,清風便上前不急不緩地把當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梁老夫人麵露恍然之色,“原來是這樣。”——不管她是真信還是假信,既然說了這話,就代表這件事到此為止,誰都別再說了。


    崔氏和姚氏急急地交換了個眼色。


    又是姚氏跳出來打頭陣:“母親,您瞧,媳婦也隻是聽了兩嘴,沒成想是這麽回事。那個,媳婦這不也是關心小四郎麽,您千萬別覺得我是為侯府大郎君的事心存怨懟……”


    ——她故意提起秦耀,就是為了讓老夫人想起那天受的氣,繼而遷怒秦莞——哪怕讓她挨頓罵都好!


    崔氏瞅了秦莞一眼,直白道:“恕我無知,從未見過哪家出嫁的女兒和娘家兄弟拉拉扯扯的,還挑撥著繼子替自個兒出頭。”


    ——梁楨可是梁老夫人的逆鱗,崔氏明裏暗裏地編排他和秦莞,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果然,想到梁楨那日口口聲聲對秦莞的維護,梁老夫人麵上又現出怒色。


    不待她發話,秦莞便笑盈盈道:“二弟妹想來不是無知,隻是沒有要好的兄弟姊妹吧?拉拉扯扯算什麽,我家妹妹及了笄還吵著讓哥哥背呢!沒辦法,侯府裏大伯父掌家,最是看中一家子和睦,不僅兄妹之間,就連夫妻、妯娌們也從未紅過臉。”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這話就像一把鹽,撒在了梁老夫人心口上。


    二房、三房數次找秦莞麻煩,不正是因為妯娌之間關係不好,又挑著大房夫妻不睦嗎?秦莞話裏話外豈不是在說她這個掌家人不稱職?


    梁老夫人是個極要麵子的人,怎麽能受得了這個?偏偏還無法反駁,隻能將那一口悶氣梗在心頭。


    姚氏急急地想要分辨,卻被梁老夫人冷冷地打斷:“行了,我累了,各回各院吧!”


    崔氏低著頭,沉下臉。


    秦莞再次拿下一局,卻不見半分開心,反而氣得要死。


    她終於知道梁楨那天為何會到榮養齋大鬧了,原來是有人拿她和長兄說事!她和長兄,那是血濃於水的親情,竟然、竟然被她們如此編排!


    秦莞隻覺得一陣惡心,恨不能跑到二房、三房指著她們的鼻子大罵一通。


    清風陪了她這些年,自然知道她最在意什麽。心裏也跟著氣,卻不能讓秦莞衝動之下做出不好的事,隻得抓著她的手低聲安慰。


    秦莞不想白白地吞下這顆惡心果子,當天晚上便拉著“梁大將軍”一通說。


    從崔管事挑唆小四郎,到崔氏、姚氏三分五次到老夫人跟前告她黑狀,包括她和秦耀的事、她打小四郎的事,秦莞沒有半點隱瞞,全說了。


    梁楨撐著絡腮胡,笑眯眯地聽著。直到她說完,才問:“還有別的嗎?”


    他的了如指掌,看在秦莞眼裏就是漫不經心,她更氣了,“這還不夠嗎?早知道你們家有這麽一籮筐的糟心事,我就不嫁了!”


    瞧著炸毛媳婦的可愛樣子,梁楨好脾氣地順毛擼,“不嫁怎麽行?別急,為夫都給你解決了。”


    “不是給我解決,是給你自己解決!”


    “嗯嗯,都聽你的。”


    “你不要這樣,倒顯著我無理取鬧!”秦莞絲毫沒有被安慰道,反而氣得扯他胡子。


    梁楨一手護著臉,一手將跳腳的小妻子圈進懷裏。


    秦莞不期然撞到他硬實的胸膛,鼻子一酸,憤憤地踩了他一腳,掙紮著跑走了。


    梁楨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隨著她進了書房,瞧著她鋪開宣紙,由著她無視自己。


    小娘子假裝用心畫畫,實際心思早就飄遠了,一不小心就把駿馬畫成了小驢子,英俊又能打的男主人公也畫成了梁大將軍的模樣。


    這一切都看在了梁楨眼裏。


    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有一丟丟存稿的人,就是這麽嘚瑟!


    今天的萬更完成啦,明天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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