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從最開始的溫家主失蹤一事說起。溫家主失蹤時附近民戶毫無覺察、船隻上也無分毫打鬥痕跡,最大可能是出了內奸,溫家主是被極其親近信賴之人綁走的;還有一種可能是溫家主早有謀劃悄聲離開。”


    “接著上臨城溫府的家仆被遣散,溫姑娘你遭遇刺殺。溫府家仆效命於溫家主,非溫家主之令不會一句話不問就收拾行囊離開,所以要麽是有人假傳溫家主手諭,要麽是溫家主的確存了遣散奴仆的心思。可後者溫家主完全可以在人還在上臨城時做到,所以後者幾率微乎及微,倒是前者——


    將奴仆完全遣散,相當於在繁華的上臨城中清出了一小塊隔絕外界的地盤,且這地盤又是溫姑娘你一定會回去的,埋伏在這裏想要生擒你又不被外界發現簡直是再容易不過。


    由此可推那道遣散奴仆的手諭相當大可能是有人假冒了溫家主的筆跡,這個又與溫姑娘你收到的這封親筆信有所聯係。而有人冒仿溫家主的筆跡又佐證,最初溫家主失蹤是被親近之人綁走的可能性更大。”


    溫尋霜聽到這裏哪還能不懂,當即從袖子裏把信紙掏出來展開。


    “能冒仿溫家主筆跡、是親近之人、甚至也許知道溫姑娘你和溫家主信件暗號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說。接下來是溫家莊子換管事,溫姑娘你出城南下又遭刺殺。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若我猜的不錯,溫家主與溫姑娘你叔父當是長得有幾分相似,而且你那叔父身邊,必有易容高手。”


    溫尋霜沉默良久,“你說得對,我爹和我叔父是雙生子……其實這麽說也不對,當年我祖母一胎三子,隻是中間那位早早夭折,最終隻留下我爹和我叔父二人。”


    劉介表情沒怎麽變化,“如此,溫景虛假扮溫家主也並非不可能。”


    溫尋霜緊緊攥起拳頭,沒吭聲。


    “我初時問過溫姑娘,溫景虛可了解溫家在上臨城的生意,溫姑娘說的是不了解。依著這話,那麽日前溫家莊子管事換人便不大可能是溫景虛所為,有此等權力又分外了解溫家生意、撿最重要的管事調換的人,除卻溫家主本人不做他想。”


    “我爹……突然換管事做什麽?”


    “被人綁著自是身不由己,而綁他之人換管事,正如溫姑娘最初所言——想吞掉溫家。可溫家主行商多年也是精明,綁他之人恐他藏有後手,所以想要生擒溫姑娘你作為要挾。


    溫家主被綁無法露麵,溫景虛自然成了最好的替代品,神力可以遮掩一時‘溫景虛’失蹤一事,如此,當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在陵縣時,上臨溫家改頭換麵所引起的風波也就會降到最低。


    再言在城中時那些人想生擒溫姑娘,是因為溫姑娘尚對他們有用;可若是溫姑娘出了城到了陵縣識破‘溫家主’,所有的計謀都會毀於一旦,這時自然顧不上要挾不要挾,隻需要殺人滅口。”


    “這樣的確一切都解釋的通……”溫尋霜眸光震動,一時竟不知是何等情緒,隻顧低頭亂糟糟地揉著信紙。


    燭芳安安靜靜地聽完這一頓分析,總算尋著機會問,“有三個問題。”


    “說說看。”劉介喝茶潤了潤喉。


    “第一,方才溫姑娘說了,陵縣沒有‘溫家主’進出的路引記錄,他們一群凡人是怎麽辦到的?”燭芳說著伸出兩根手指,“第二,溫景虛為何會答應那些人幫著綁架自己的親哥哥?他究竟收了什麽好處?”又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溫家主被綁之後,如今究竟在何處?”


    劉介依著她的話,逐條縷析——


    “第一,路引記錄可收買陵縣官員抹去,隻要提出足夠誘人的條件,我猜測大抵是給陵縣分多少產業交多少利潤;第二,溫景虛不熟悉生意不代表沒有野心,雖要頂著‘溫家主’的名頭,可事成後他收到的好處卻是陵縣一整塊溫家移去的產業,這恰好與陵縣官員‘互惠互利’;第三,若我沒猜錯,溫家主此時就在上臨城中。”


    “上臨?”


    “我爹在上臨?”


    燭芳和溫尋霜聞言同時出聲,皆是驚詫。


    “調換溫家莊子所有管事和失蹤時間正好相隔一日半,正是快馬從失蹤之地趕到上臨的用時;再說此時所有人都以為溫家主在陵縣,若我是綁人者,也必會選擇‘弩下逃箭’。”劉介言罷放下茶盞,微微笑著望向溫尋霜,“這猜測對與不對,溫姑娘幫忙驗驗便是。”


    第26章 上臨七


    溫尋霜被他說得有些愣,“驗?怎麽個驗法?”


    劉介一手抵住額頭,“方才猜測,那黑衣人要抓溫姑娘去做什麽?”


    “要挾……我爹?”回答這麽一句她像是自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讓我假裝被他們抓住,然後去見我爹?”


    米酒眼神一動,沒開聲。旁近山茶已經問道,“這樣,會否過於危險了?”


    “危險肯定有一些。”劉介給自己續了半杯茶,沒再說話,顯然是要溫尋霜自己做決定。


    燭芳卻並不怎麽擔心,若溫尋霜應下,她完完全全可以跟在溫尋霜後頭保她平安,倒是劉介——燭芳想起自己初初見他時,他就正在做與他如今提議一模一樣的事情,後頭還沒跟著能真正保下他的人。膽子是真真大。


    溫尋霜並沒有沉默很久,“好,這票我幹了!”


    莫明摻雜幾絲匪氣。


    -


    劉介的計劃很簡單,兵分三路:米酒與溫尋霜帶上更多護衛再次出城“南下”;劉介與燭芳跟在出城隊伍之後,做捕蟬螳螂背後的“黃雀”,以確定最終位置並聯係山茶;山茶則是做中間人,提前去知會官府,確定藏人方位後帶著官府捕人。


    整個計劃實施的過程也很順利。那些黑衣人似乎就埋伏在城外沒走,確定出城馬車裏的人是溫尋霜後烏壓壓地撲上去,氣勢看著甚是叫人心驚。


    彼時燭芳正帶著劉介隱匿氣息躲在一株古樹後,後者一直盯著不遠外的“戰場”沒說話。


    仿似是覺察到燭芳望著他的目光,他把臉稍稍側回來些,“怎麽,瞧我做什麽?”


    “我覺得你在想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劉介聞言輕笑一聲,“燭芳倒是越來越了解我。”


    燭芳眼睛一亮,“所以你在想什麽?”


    “在想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他轉開目光,眉目間帶上幾分冷色,“他們出刀利落且極有配合章法,像是軍中之人。”


    “怎麽,扯到這個上頭了……”燭芳不大了解凡間王朝的事,但照著天族一比對便明白幾分:若是有事情涉及到戰神麾下,那必是樁大事,想來凡間亦是如此。


    “回回神,人要被帶走了。”劉介提醒她。


    燭芳順著他的話一瞧,果不其然那方護衛已經逃散得幹幹淨淨,米酒和溫尋霜也都被捆得結實,她連忙拉著劉介跟上去。


    劉介先前的猜測果然沒錯——黑衣人綁好人後就把人一路帶回到上臨城內,隻不過他們走的是人跡稀少的小道,兜兜轉轉,最後把綁著的人塞進了東郊一座看起來棄置已久的院落。


    跟在後頭的二人沿途留下記號。隻是計劃進行到下一步時,燭芳卻有些犯難:她把劉介放到小院屋頂上,給他施了好幾層罩子還是覺得不放心。


    想要再動手施法時被劉介攔住,“我覺得夠了。”他無奈又好笑,“快去找找溫家主有沒有在這間院中,先前溫姑娘畫的畫像燭芳可還記得?”


    “記得。”她應一聲,到底還是沒再動手,幾次三番確定自己的“金鍾罩”沒問題後才叮囑他,“我沒回來之前你什麽都不許動。”


    劉介笑著揉揉眉心,幹脆翻了個身躺在屋頂上,“我就在這裏睡一覺,如此小殿下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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