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芳把盆裏的蔥都撈出來一並放在碗裏,再看他一眼,她方才兩手沾的水稍有些多,竟然還彈濕了他半塊衣襟。於是她提醒道,“你快把衣裳弄幹呀。”


    “不礙事。”他把帕子搭在椅背,端起碗便要走進廚房,然後袖擺被身後的人扯住。


    “你太懶了。”她如是抱怨著,手上卻是仙力流轉,很快將他衣裳弄得幹幹爽爽。


    懶人垂眸靜靜看她。


    “看什麽?”燭芳收手疑惑道,覺得不對改口,“你想什麽呢?”


    “我在想,沂安土地廟。”


    燭芳更不解,“你想那個地方做什麽?”然後順著回憶,“那天我先是生氣,然後好難過的。”


    “是啊,生氣。”他眼底帶著柔和的笑,“可燭芳就算是生氣,也還是會將我的衣裳弄幹。”


    燭芳別開臉,“我,我那時看你還是個病人……”


    “那如今呢?”


    “如今……”她慢慢回視他,眼裏的羞意幾乎要溢出來,但還是肯定道,“如今我當你是夫君。”


    他看她半晌,而後慢條斯理地把手裏的碗放在椅子上。


    燭芳不大明白他想做什麽,聞他問,“明日再吃好不好?”


    饞意被衝淡了這樣久,早就不剩多少,燭芳順從地點頭,想到什麽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累了?”今日成親他要應付的事情可比她多多了。


    “有一些。”


    “那快進去休息吧。”燭芳牽起他把他塞到正房裏,還未鬆手,後知後覺地發現日頭已西沉大半,一張臉慢慢地暈上些緋色,“我,今晚睡哪呀?”往常都是睡廂房,可今日已然成親,局勢又不大一樣。


    重鈞手上微微使力,她便向前跌入他懷裏。頭頂他的聲音染笑,“自是要同榻而眠。”


    燭芳赧意更甚,低聲道,“從前我想同你一道你都不肯的。”


    這話並不假。他們這些年遊曆過許多地方,也會碰上些困難情況,可他即便是守她一夜,也從不會逾越分毫。


    “今日又不一樣。”他輕撫她的烏發,溫聲解釋,“何況,燭芳年紀還小,許多事情都沒經曆過,我隻是想給燭芳一個反悔的機會。”


    胸膛前的聲音悶沉沉地,“才不反悔呢。”


    他笑,“我也瞧出來了。”


    伸手輕輕將她臉扶起來,他垂首便覆上去。百般情愫輾轉吞沒於唇齒間,到最後燒成滾燙溺人的熱意。


    其後一切便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之事。月色如洗,落滿庭院,院中的銀杏葉子被涼風吹得沙沙作響。


    浪濤漸退之時,燭芳才找回些神智。耳畔的鼻息溫熱灼人,初時驚豔她的那一把好嗓子染上暗啞和慵懶,“燭芳脖子上那東西硌人得緊。”


    她方才將將冷卻的臉上溫度又再度升騰起來,把橫在身上的手臂推幾下沒推動,最後隻得放棄掙紮。摸了摸脖間護心麟,她推卸責任,“這是你自己掛的。”


    “掛錯了。”他支起腦袋,漂亮的眼眸借著月色瞧來更為清潤,閑閑散散道,“這麽掛著不方便,我們還是給它換個地方吧。”


    燭芳努力忽略他話裏的“不方便”,把被褥往上扯了扯,偏頭不看他,“換哪裏?”


    “可以把它隱進體內,燭芳覺得哪裏好?”


    “這樣珍貴的東西,當然要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認真思索起來,而後把剛提起來的被子往下微扯,“肩膀上好。”


    “唔,那就肩膀上。”


    龍鱗隱入肌理,最後隻在白皙肌膚上留下一道銀色的圖案,看起來竟還有些賞心悅目。


    “現在方便了。”他如此點評。


    長夜漫漫不盡。


    -


    翌日燭芳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的時辰。她被透過百葉窗照進來的日光灼了一息,很快把整個腦袋埋進被褥裏。然後她反應過來,身旁已經沒人了。


    昨日種種一股腦地湧出來,她整個人簡直都要被這記憶給燜熟。迷蒙裏她的意識也逐漸清楚——她最喜歡的那個好看的神仙從此就是她的夫君,他們自凡間相識,波折也有,如今心意相通再無阻撓,往後萬年歲月他也都會陪著。


    想到此處,她忽然就很想看一看他。


    伸手往旁摸了摸,燭芳卻沒找見自己的衣裳。她把頭探出錦被,認真地環視一圈,仍然沒瞧見自己的衣裳,倒是瞧見了在不遠處書架旁搖椅上看書的人。那人的身子被花瓶半擋著,叫人看不真切,通身氣質卻是出塵。


    燭芳抱著被子坐起身,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地,這才小聲喚他,“重鈞。”


    可他似是看書看得入迷,並未有回應。


    燭芳不得已提高了些音量,“重鈞。”


    這回搖椅上的人總算有了動靜。他放下書冊朝她這處瞧一眼,似是一愣,然後站起身,慢悠悠踱步到她跟前,離她一丈遠。他就這樣睨著她,渾身懶洋洋地,眼底一片清冷,也不說話。


    燭芳直覺他與尋常的模樣不相同,猶豫著問,“我的衣裳呢?”


    重鈞打量她一眼,側過身去不再瞧她,“姑娘這話興許是問錯人了,姑娘的衣裳在何處我怎會知曉?”


    燭芳倒吸一口涼氣。心裏千回百轉演了上百個話本情節,一會兒懷疑自己被人始亂終棄,一會兒懷疑重鈞是不是患上什麽失憶症,亂七八糟好不精彩。


    旁側人施然再度開口,“我倒是有個疑惑,想請姑娘為我解答一二。”


    燭芳懵懵地,“你說。”


    他偏頭看她眼睛,眸底不帶半點柔意,“姑娘不過上仙修為,是如何進的無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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