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想一力壓下消息,再尋折中之法,可到底人多口雜,京中也漸有了此間事的謠言。但好在得知消息的聞氏並未退親,喬氏逐漸放下了心。可等到三年前原身及笄時,聞氏卻並未登府商議親事,盡管知曉也許是齊老王妃驟然辭世,聞清瀟身為聞氏嫡子需守孝三年之故,可喬氏到底是亂了分寸。


    恰逢君氏家主君臨登府提親,喬氏自然欣喜不已,莫說是正妃之位,便是側妃,也是喬府高攀。於是喬大小姐便這般被喬尚書嫁給了君氏家主,喬氏的危機也順應而解,哪怕聞氏悔婚,喬氏也背靠上了君氏這顆大樹。若聞氏不悔婚,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喬氏與聞氏、君氏是姻親,便是京中的勳貴,怕是也比不得喬氏的風光。


    可於原身來說,這些都與她無甚幹係,哪怕是能嫁給人人稱讚的聞清瀟,她也不甚在意。她更關心的是當年那場意外。原身其實在及笄時便清醒了過來,但她一直裝作癡傻不過是想趁癡傻之便出入府邸。


    那場意外太過不同尋常,更像是一場蓄意安排的謀殺,既得利益者便是如今的尚書夫人林氏。可喬遊寵信林氏,原身又苦於毫無證據,根本無法揭穿林氏。


    原身清醒後,苦心孤詣將近三載,與府中眾人周旋,可是能找到的證據依然微乎其微,於是原身便把主意打到了府外,更是在摸清了府中當值情況後大膽地開始女扮男裝地溜出府邸去。


    這其中,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原身與喬錦瑟乃是一母所出,兩人感情似乎很是不錯,喬錦瑟又是君氏主母,可原身為何不找喬錦瑟幫忙,反而還要把自己清醒的消息死死瞞住,連喬錦瑟都不告訴呢?


    “小姐,慈安院到了。”


    虞歸晏正思考間,知香低聲提醒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


    她拉回思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隨著丫鬟們走到了慈安院。慈安院是喬老太君所居院落,瞧起來倒是古樸安靜得很,隻是不知這裏頭的人是否也是這般慈祥和藹。


    虞歸晏一笑,隨著引路的丫鬟跨進了院子。果然不出知香所料,喬老太君並未起身,隻出來了一個身著墨綠衣衫的仆婦。


    那仆婦姓鄭,是喬老太君的陪嫁丫鬟,亦是喬老太君跟前兒頂頂的體麵人。知香、知杏認得那墨綠衣衫的仆婦,瞧見她走了過來,便是心底再不喜,也不得不矮身行禮。鄭月倒是不為難兩個丫鬟,輕頷首後便向虞歸晏請安:“老奴請二小姐安,老夫人昨個兒夜裏睡得不安穩,現下還未起身,有勞小姐稍等些時辰。”


    鄭月浸淫後宅多年,便是知曉麵前的姐兒是個心智有缺的,可她的禮儀卻是挑不出絲毫錯處,連言語間也是滴水不漏,老夫人是睡得不安才未曾起身,並非刻意冷待她,這時她若是刻意強求便是不孝,可她若是不強求,鄭月又未有引她進暖閣的意思,那她便是白白受了這一遭。


    若是以往,原身為了不引人注目,多半也就吃了這個啞巴虧。可現如今,便是她不想生事,可頭上頂著個齊王世子未過門妻子的名號,恐怕想不引人注意都難,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忍耐?


    她微微一笑:“早些時辰母親同我說聞氏過府下聘了,讓我今兒早些來請安,我昨兒個夜裏三更才睡都沒起遲,祖母怎生還沒起呢?賴床可不好!”末了,她又一臉天真地問道,“嬤嬤,下聘是什麽意思啊?”


    立於兩側的知香、知杏驚訝地瞧了虞歸晏一眼,他們分明記得林氏並未這般跟小姐交代過。虞歸晏知曉兩個丫鬟在瞧她,可她站得筆直,目光清澈,滿臉真切。喬老太君瞧不起小門小戶出身的原身母親,自然更加瞧不起商賈之女的林氏。因此她並不怕喬老太君會真的去問林氏有沒有囑咐過她這句話。


    鄭月一驚,忍不住微抬起目光打量虞歸晏,見她仍舊是懵懂無知的模樣,才暗暗放下了心,隻以為她是真的好奇。


    畢竟此番話若是出自尋常閨秀之口,便是無禮不孝至極了,可偏偏二小姐是個癡傻的,這般說隻會叫人覺得她天真了些,並無不妥,反倒是一身髒水回潑在了老夫人身上,孝悌之義以君臣為尊。自古君在前,孝義在後,尊卑分明。世子妃是尊,老太君是卑。二小姐身為齊王未過門的世子妃未曾睡好尚且早起給自己祖母請安,這是孝;老夫人倚老賣老不肯起身,是為大不敬。


    思忖片刻,她斟酌著,盡量用癡兒能理解的言語解釋道:“下聘便是齊王府特意為二小姐送禮物來府邸的意思。”


    鄭月一邊周旋著,一邊轉移話頭,全然沒有請虞歸晏進去的意思。虞歸晏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單刀直入地道:“可下聘與我要早起請安之間有何必然聯係嗎?”


    鄭月也不是個傻的,相反,她能在後宅這般多年,精明得很。眼中利芒一轉便道:“老夫人怕日後二小姐嫁去齊王府很多事不懂得,所以才特意想多囑咐二小姐幾句,二小姐千萬莫聽了旁人的閑言碎語,多了心。老夫人是您的祖母,做祖母的,哪有不為自己孫女兒好的。”


    虞歸晏眼底劃過一抹譏諷,真為她好心疼還來不及,如何會讓她吹著冷風站在風裏?也不知曉原身與原身母親到底為何這般不受喬老太君待見,僅僅是因著原身母親出身不好的話,應當不至於如此,畢竟原身嫡親姐姐是魏王妃,原身又是齊王世子妃,除非喬老太君真是個拎不清的。


    她瞧著鄭月,並不回應,像是在認真聽,又像是嘲諷。鄭月臉上的笑一僵,話也漸慢了下來,心裏暗自嘀咕,二小姐這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心智有缺的癡兒,瘮人得緊。


    鄭月自然不知道虞歸晏是故意的。虞歸晏到底是由顧玄鏡撫養長大,雖說早些年跟著孤山聖手風餐露宿,沒個規矩,可後來畢竟跟在顧玄鏡身邊那麽些年,身上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一些顧玄鏡那一身的威儀雍容,冷起臉色來真真叫人畏懼。


    虞歸晏直盯得鄭月額頭冒冷汗,這才笑吟吟地開了口,卻是又一句話堵死了鄭婆子:“多心?我為什麽要多心?祖母真的不喜歡歸晏了嗎?”


    鄭月一噎,她分明不是這個意思,今兒二小姐怎的這般難纏?


    正在鄭月苦思冥想間,外頭又傳來一陣嘈雜聲。便見一明豔少女由一眾丫鬟簇擁著走來。那少女梳著時下最流行的追雲髻,著一身緋色撒花流仙裙。待得近了,便見她容顏豔若桃花,眉心點著一抹緋色桃花妝,明豔至極,可眉目間的刻薄驕縱卻生生折損了那份明亮的美,堪堪算得上嬌俏動人。


    虞歸晏眉眼微動,能在這個時辰出現在此處的,約莫也隻有喬府的姑娘了。喬府有四位姑娘,原身行二,大姑娘喬錦瑟三年前已經出嫁,自是不會梳這種未婚女子的發髻;三姑娘喬雲煙是林氏所出,知書達理,至少表麵如此;四姑娘喬遙積刁蠻驕縱。


    看這樣子,緋衣少女應當便是喬府四姑娘。


    鄭月也瞧見了來人,旋即便矮身行禮:“老奴給四小姐請安。”


    一行人的丫鬟相互見過禮之後,緋衣少女傲然揚首,示意鄭月起身,旋即便把目光挪向了一側的虞歸晏,見她仍舊是那副癡癡傻傻的模樣,眼中的鄙夷更甚,可眼底又隱隱卷著嫉妒不甘。


    虞歸晏的目光在觸及喬遙積那一刻便刻意地轉為呆滯木訥,心中卻在暗自思量,喬遙積鄙夷她,她能理解,可是那眼中的嫉妒與不甘又是為何?


    第13章 各懷鬼胎


    喬遙積雖不喜虞歸晏,也看不起她,可到底是在身後乳母的暗示下不甘不願地朝她行了半禮:“二姐。”


    眾所周知,原身是個癡兒,自然不可能給喬遙積同樣回以一禮。虞歸晏狀若癡傻地笑了笑:“四妹妹。”


    喬遙積見狀,眼中的鄙夷參雜著嫉妒都快要從中溢出,僅是想起光風霽月的聞世子,她都覺得虞歸晏嫁給聞世子是一種玷汙。她攥緊錦帕,暗恨為何當年不是自己母親救了齊王妃一遭。


    她咬緊牙根,酸澀嘲諷地嗤笑道:“二姐姐不好好在閨中待嫁,大清早地在祖母的慈安院大吼大叫做甚?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我們喬府的二小姐沒有教養嗎?還是二姐姐真覺得有聞世子撐腰,所以便這般有恃無恐呢?”喬遙積全然不顧身後暗自拽她衣袖的乳母,掩唇而笑,“哎呀,我忘了,二姐姐怕是不懂我在說什麽吧?”


    虞歸晏不傻,若說方才未曾反應過來喬遙積的嫉妒從何而來,此刻喬遙積提起聞清瀟言語間的酸澀景慕卻是說明了一切。她暗笑,比起喬青瀾,喬遙積不過是一個把心事都擺在臉上的小姑娘罷了。


    她懵懂地望向喬遙積,問道:“所以四妹妹到底在說什麽呢?”她偏頭想了想,道,“是說喬府小姐沒有教養?”


    喬遙積一向沉不住氣,虞歸晏故意一激。她便被她的斷章取義氣得夠嗆,她分明是說她沒有教養,怎的到了她嘴裏就成了整個喬府的姑娘都沒有教養了?果然是個摔壞了腦子的傻子,傻起來連自己都罵。可虞歸晏的目光又太過無暇,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她無處可撒的氣就越發悶了,腦子一熱便要道:“誰說喬府姑娘都沒有教養了,明明是說......”


    “四妹妹!”


    一聲嬌嗬自遠處傳來。


    喬遙積身體一僵,到了嘴邊的話驀然咽了下去,懶散的站姿瞬間變得筆直,整個人的氣勢都在陡然間變了,看起來乖巧又溫順。她低低地道:“三姐。”


    虞歸晏見此,眉心一挑。


    隻見月門處一月牙白衣衫少女踏月而來,如畫的眉目襯著朦朧的月色,有種冷冽如雪的純澈傲寒,一雙翦水秋眸波光流轉間動人心魄。喬雲煙與喬遙積一母同胞,眉目間自然有三分相似,可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情,喬遙積熱烈如火,喬雲煙更似開在雪山之巔的高潔雪蓮,矜貴自持,高不可攀。


    虞歸晏微微眯起眼,隻覺得喬雲煙有幾分眼熟,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到底為何熟悉。可她能肯定的是,她之前從未見過喬雲煙。


    月白衣衫少女目不斜視地走近,待各自的丫鬟行過禮之後,她恭恭敬敬地朝虞歸晏行了個萬福禮:“二姐姐安。”她瞧了一臉憤懣立在一側的喬遙積一眼,又溫婉地笑道,“四妹妹心直口快了些,二姐姐莫要怪罪。”


    心直口快?那言下之意是說,喬遙積所言是事實了?虞歸晏別有深意地審視著喬雲煙,到底是年紀還小啊,即便比喬遙積懂得偽裝,卻也還遮掩不住言語間的高傲淩人。


    喬雲煙被虞歸晏看得背脊發涼,蹙了蹙眉心,正待再開口,伺候喬老太君的相如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請三位小姐安,老夫人請三位小姐進屋說話。”


    虞歸晏深深看了喬雲煙一眼,看來喬老太君倒是心疼喬雲煙得很,她不過才剛到,喬老太君便出來請人了。好在她也並不欲在此間事上爭個長短,便轉身往慈安院院內而去。口舌之爭而已,隻要喬氏姐妹不主動招惹她,她暫時也不會有多餘的動作。


    虞歸晏走後,喬雲煙明顯感覺身上一輕,她望著虞歸晏的背影,總覺著今日的虞歸晏與往日有所不同,可又說不出具體哪裏不一樣,分明那懵懂愚昧的笑一層未變。


    喬遙積跟上喬雲煙的步伐,壓低聲音,不滿地道:“姐,你作何打斷我的話!”


    喬雲煙美眸輕瞥:“你忘記出來之前娘親如何交代的了?”


    喬遙積當然記得,不就是說虞歸晏畢竟是齊王世子未過門的妻子嗎?她撇撇嘴,滿不在意地道:“她不過是個傻子,就算我罵了她,她又聽不懂!”記起那道雨過天青色的溫潤身影,她攪了攪手間錦帕,“她怎麽配嫁給聞世子!要嫁也是我......”


    喬雲煙一驚,下意識地瞧了前方的虞歸晏一眼,見她似乎並未聽見,這才扯住了自家妹妹的手臂,低斥:“住口!你也不瞧瞧是什麽場合,竟然敢提起外男!”


    喬遙積也自知自己失態,遂低了聲音,不情不願地嘀咕:“我就不信若是鎮南王殿下與那喬青瀾定了婚,你還能這般從容!”


    提起鎮南王,喬雲煙臉色一變,狠狠剜了喬遙積一眼。


    喬遙積被喬雲煙眼中的狠戾驚到,討了個沒趣,她何曾見過溫婉的姐姐這般神情,隻得幹巴巴地住了嘴,悻悻地跟在喬雲煙身側。


    **


    喬老太君孟氏出身滄州名門,卻偏偏不從父母之命,一意孤行地嫁給了門庭式微、武將世家的喬遊父親。好在婚後夫妻和睦,倒也算得上一番佳話。可惜好景不長,喬遊父親意外死於撻伐蠻人的南蜀一役中,喬遊成了遺腹子。喬老太君悲痛過後,毅然決然地以女子之身撐起了式微的喬氏,又因著當年丈夫死於戰役之中,決心不允喬遊從軍,隻為他尋了夫子,教他四書五經,以求光耀門楣。喬遊倒也爭氣,考中探花之後一路高升,也算是給了喬老太君些安慰。


    如今喬老太君早已不理府中庶務,禮佛多年,可那一身的幹練精明氣度卻甚是奪人,至少虞歸晏一進內室,便感受到了喬老太君銳利的審視目光,看得出來喬雲煙姐妹都很是怕喬老太君。


    請安過後,老太君慢悠悠地道:“今兒是什麽風?怎的把三姐兒和四姐兒都吹來了?”


    喬老太君潛心禮佛之後更喜清淨,府邸的晚輩十天半月也不見得能見到老太君一次,便是當家老爺喬遊也不敢擾了老太君的清淨,都是每逢初一十五才來慈安院請安。昨兒個她吩咐了虞歸晏來請安,可卻沒叫另外兩個。


    喬遙積被老太君冷厲的目光盯得直打寒顫,哪裏還說得出話來,直往喬雲煙身後躲去。喬老太君暗道了一句不成氣候,旋即又轉向溫婉從容的喬雲煙,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三姐兒,你來說。”


    喬雲煙往前一步,行了個周全的萬福禮:“回祖母的話,孫女與妹妹本是早起去向母親請安,經過慈安院時聽得這廂吵吵嚷嚷的,孫女兩人實在擔憂祖母,這才自作主張地過來了。妹妹又是個急性子,見二姐說話大聲了些,唯恐二姐吵著了祖母休憩,這才言語激動了些,還望祖母恕罪。”


    喬雲煙一向長袖善舞,此間事更是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奉承了老夫人,又表達了自己與喬遙積的孝心,獨獨潑了虞歸晏一身髒水。


    “好孩子有心了。”老太君朝喬雲煙招招手,內室伺候的丫鬟心領神會地在老太君身側放了個軟墊。喬雲煙乖順地走到老太君身邊坐下:“孫女也是憂心祖母,不敢居功,而且還是妹妹走得快些,先進的院子呢。”


    老太君聽罷,也不知到底信了沒有,隻是對喬遙積笑眯眯地嗔了一句:“你這孩子。”


    喬遙積收到喬雲煙的眼神示意,自然順勢而下,內室一片和樂融融,倒是顯得虞歸晏頗有些多餘。而且她站了這般久,也沒個丫鬟伺候她坐下,看來老太君是有意要為難她了。索性虞歸晏仗著自己癡兒的身份,直接在那三人和樂融融時自顧自地尋了個椅子坐下。


    老太君雖是在與喬氏姐妹說話,可眼角餘光到底是放在虞歸晏身上的,見她竟然毫無禮教的自己坐下了,不由得皺眉:“二姐兒!”


    虞歸晏裝作沒聽見老太君的話,又撚起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桌上的軟糕吃起來,她看完書信才淺眠了片刻光景就被丫鬟們侍弄一番來請安了,腹中還空空如也。既然她們都欺她心智有缺,那她今兒就給她們瞧瞧,什麽才是真真正正的心智有缺。


    “成何體統!”老太君板著臉嗬斥,“相如,還不趕緊過去伺候二小姐!”


    名喚相如的婆子是老太君的另外一個陪嫁丫鬟,聞令便要走向虞歸晏。虞歸晏自然不會以為老太君口中的“伺候”真的是伺候她好吃好喝,她微眯了眯眼,等那婆子走過來時假裝一伸懶腰,腳便自然而然地伸出了一截。


    相如自幼跟隨在老太君身邊,接觸的都是體麵人,便是爭搶也是私下使手段,何曾想到虞歸晏竟然會當著老太君的麵給她下絆子。她一個避閃不及,直接向虞歸晏的方向摔去。


    虞歸晏早在相如倒下來的前一刻便一蹦三跳地跳離了那座椅,站在一側饒有興致地瞧著相如磕倒在地,“哎呦”地慘叫。末了,她還頗為天真地問道:“祖母,相如嬤嬤為何要跟我行這麽大的禮啊?這可受不得。”


    言下之意,她是因為不敢受相如的禮,才避開了她。


    老太君三人也險些沒反應過來,待得聞得虞歸晏的聲音,老太君才堪堪回神,臉色鐵青地斥道:“愣著做甚?還不趕緊扶人下去找個大夫瞧瞧!”


    到底是跟在她身邊十多年的陪嫁丫鬟,老太君或多或少都有些情誼在,這會兒子相如摔倒在地,她瞧了自是心疼。


    丫鬟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匆匆扶了躺在地上哀哀叫著的相如下去。


    老太君一轉頭,又瞧見虞歸晏還悠哉悠哉地站在那裏,不由得怒從心來。可那怒火轉瞬卻又被虞歸晏一句話給壓了下去:“祖母,鄭嬤嬤方才在院子外還說您不疼我了,我就知道是假的,祖母都讓相如嬤嬤給我行這般大禮了,又如何會不疼我?”


    鄭月眼前一黑,她的小祖宗哎,她哪裏是這個意思啊!


    瞧著這是傻得越發厲害了啊!


    第14章 魏王妃


    老太君狠狠剜鄭月一眼,又微眯起眼審視地打量虞歸晏。不由得她多想,這丫頭先是在院子外鬧騰了一遭,進屋之後又是一番鬧騰,雖說這丫頭與以往無異,瞧起來癡傻瘋癲,可到底最後吃虧的都是鄭月與相如。


    虞歸晏一臉坦蕩地任由老太君打量,越是畏畏縮縮,越是惹人生疑。原身在世人眼中本就是個癡兒,既是癡兒,那做出任何驚人的舉動都有可能。


    內室正僵持不下的光景,粉衣丫鬟匆匆從外而入,在老太君耳側低語了幾句。老太君神色未變,眉心卻是微微蹙起:“還不趕緊請王妃進院!”


    言罷,老太君拄了拄拐杖站起身:“都起來罷,隨我出去迎王妃。”


    老太君都起身了,誰又還敢不動?喬雲煙倒是立刻乖巧溫順地去摻扶老太君:“祖母慢些,當心腳下的路。”


    喬遙積卻是一臉不甘不願,再三被喬雲煙以眼神示意警告後方才努努嘴,走到老太君左側去摻扶她。


    片刻的功夫,內室的人走得七七八八,虞歸晏眸光微閃,到底是尊卑分明的士族門閥時代,王妃之尊足以壓死老太君這個三品外命婦,隻是不知道今兒老太君親迎的王妃到底是哪一位王爺的正妻。


    “小姐,我們也出去吧,沒準兒是大小姐回府了。”內室的人已徹底走盡,知香不由得壓低聲音提醒道。


    知杏撫掌擊節:“那我們趕緊出去吧。”


    大小姐?


    魏王妃喬錦瑟?


    虞歸晏遲疑良久,抿唇:“走吧。”


    虞歸晏先走,兩個丫鬟旋即跟了上去,可不待三人走到院門,便瞧見了院中往內室折返的一行人。著正紅華服、梳著婦人發髻的年輕女子摻扶著老太君,喬雲煙、喬遙積、一眾丫鬟都尾隨在兩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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