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傳出的是等候音,說明喬宇頌不在飛機上。沒過多久,電話接通了:“喂?”


    “喂?”宋雨樵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想好要說什麽,他頓了頓,“還在析津嗎?”


    “嗯。”他的笑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我還在你家。”


    宋雨樵聞之詫異,問:“是晚上的航班?”


    “嗯,晚上十點。我正收拾東西,等會兒出門。”喬宇頌的聲調突然拔高,“對了!你的門禁和房卡,我留在屋裏?來的時候,我遇上鄰居的老太太,她說你出入不需要這些。”


    老太太?宋雨樵猜想是吳教授的夫人。他斟酌了一番,道:“你留著吧。”


    喬宇頌似乎愣住了,問:“什麽?”


    “我說,你留著。”宋雨樵道,“沒有門禁,出小區不方便。”


    “那……我先留著,下回見到你的時候,再還給你。”喬宇頌笑道。


    想到自己昨晚幾乎沒睡,就為了等喬宇頌的電話或信息,現在聽見他這麽說,宋雨樵忍不住在心裏哂笑。他還要裝到什麽時候?宋雨樵略有些不耐煩,說出口的卻是:“行。”


    再開口時,喬宇頌明顯輕鬆了不少:“你說巧不巧?昨晚我們不是才說好什麽時候在西部城見麵,一起吃頓飯嗎?今早我看排班,明天就有


    飛西部城的航班,而且在那裏過夜。到時候,你有時間嗎?見麵吃飯吧!”


    宋雨樵心中訝然,問:“從析津飛西部城的航班嗎?”


    “不是,從錦蓉飛。我今晚不是回錦蓉嘛。”喬宇頌解釋道。


    難怪,宋雨樵隻知道去年多了一條由春林飛析津,經停西部城的航線,卻沒聽說還有從析津飛西部城的航班。既然那些俄國人後天才到,他合理安排一下時間,吃頓飯應該沒問題。


    宋雨樵答道:“好,那明天見。”


    “啊,對了,要不要……我明天把香水帶給你?”他的語調輕快。


    宋雨樵這回出門比較急,沒帶香水,聽他這麽積極,微笑道:“好。”


    “那明天見了?”喬宇頌笑道。


    “好,明天見。”說著,宋雨樵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喬宇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


    他說謊了,明天的確有從錦蓉飛西部城的航班,但不是他的班。


    算上晚上這一段,喬宇頌已經飛了四天,接下來的兩天,他休息。但他怎麽能對宋雨樵說,打算利用休息的時間飛往西部城,隻為吃一頓飯?所以,當然隻能說有班。


    可惜周四是工作日,宋雨樵的時間不一定充裕。不過,能見一麵已經足矣。喬宇頌打算訂下一間距離科技城不遠的酒店,那樣他們或許能相處更長的時間。


    說不定,周五他們還能再見麵?隻要宋雨樵願意擠出時間給他,他完全可以在周五晚上乘火車回錦蓉——周五回錦蓉的航班在上午。


    為了不讓計劃落空,同時不被宋雨樵發現他說了謊,喬宇頌特意把整個行程安排連帶應付宋雨樵的版本全寫進手機的備忘錄裏。


    眼看著就要到去往候機樓的時間,喬宇頌把香水放進登機箱,換上製服。


    從起床開始,他用的全是宋雨樵的東西,包括宋雨樵的洗麵奶、須後水和水杯。他把早已放在桌上的門禁和房卡重新放進口袋,想到即將離開,心中不舍。


    臨走前,喬宇頌猶豫片刻,拿起宋雨樵那瓶舊香水,噴在自己的脈搏處。


    放下香水,喬宇頌聞了聞手腕上的香味,想起不久前在宋雨樵的車裏,他注視自己的那雙眼睛。


    第44章 圓謊-2


    哪怕舍不得離開宋雨樵的家,喬宇頌還是提前出門,按照規定的時間和客艙機組的其他人匯合,在酒測後開航前準備會。


    由於乘務組前一晚在析津過夜,這趟飛回錦蓉,合作的理應還是之前的同事。


    可是,有個同事因為身體緣故沒能參加準備會,由備班的紀薇妮代飛。


    喬宇頌見到紀薇妮麵色低沉地坐在他的身邊,臉上的妝容有些髒,分明化得匆忙。


    或許因為留意了紀薇妮的情緒,乘務長在準備會上提醒組員們要打起精神來,不要帶著負麵情緒工作。


    準備會結束後,他們一同乘坐機組車前往機場。


    紀薇妮在車上補妝,朝喬宇頌抱怨道:“昨天飛了一個通宵!白天酒店非要施工,吵得根本睡不著。臨時通知我備上了,真是見鬼了!”


    喬宇頌看出乘務長不想搭理紀薇妮,用同情的語氣安慰道:“唉,這有什麽辦法?總有倒黴的時候。陸萍這回遲到,回頭肯定也要被處罰。”


    “她被處罰是應該的,幹嗎我要墊背呀?”紀薇妮哼了一聲,瞄向他,“咦?你看著精神挺好,酒店施工,沒影響你?”


    喬宇頌窘促地笑了笑,說:“我在朋友家住的。”


    她合上化妝鏡,一邊收拾散粉盒一邊八卦道:“男朋友?”


    “不是。”他笑得尷尬。


    “是‘不是’還是‘還不是’?”紀薇妮意味深長地笑。


    喬宇頌啞然,想了想,說:“希望是‘還不是’。”


    “噗,那不遠了。你長得那麽帥,人還好,誰能頂得住?”她頓了頓,重重地歎了一聲,“哎喲,我明兒是次備,上帝保佑千萬別再備上了。”說著,她雙手合十念了幾句,樣子比誰都虔誠。


    經紀薇妮說起,喬宇頌猛然間想起自己後天雖然休息,卻是備班。


    他不由得忐忑起來。偏偏是否備上,最早得在明天才能得到通知,他無從得知後天是否會突然被安排航程。


    喬宇頌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另一方麵,他又忍不住存有僥幸心理:他已經一整年沒被備上了,總不會那麽倒黴,偏偏在他想偷溜的時候備上吧?


    上飛機後,乘務組開始準備機供品和清艙。


    喬宇頌在客艙內走動,確認艙內清潔情況。


    當走到機艙一角,他看見那裏擺放了一枚硬幣。


    看著那枚嶄新的硬幣,喬宇頌的心裏咯噔了一聲。他立刻回頭,看向對麵的角落,果然也有一枚硬幣。


    盡管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可因為心裏有所期盼,他還是希望能夠少遇見一些晦氣。可惜這回,他隻能自認倒黴了。


    喬宇頌悄悄地籲了一口氣。


    “小喬?”乘務長大概發現他發愣,問,“怎麽了?”


    “哦,沒什麽。”他往後艙走,說,“都幹淨了。”不過,行李艙裏有不幹淨的東西。


    喬宇頌回到後艙檢查準備情況,等著上客。


    沒多久,乘務長通過廣播通知:“機長到了,去駕駛艙打聲招呼吧!”


    他不是早到了嗎?喬宇頌如是腹誹,不得不再次通過狹窄的通道往駕駛艙走,等在已經排隊的其他人身後。


    終於輪到喬宇頌走進逼仄的駕駛艙內,看見機長,他愣住了。


    反而是林子陽笑得坦然,打招呼道:“真巧。”


    “哦,真是。”喬宇頌和他握了手,要走前轉念一想,說,“硬幣是你放的?”


    林子陽錯愕,微笑說:“嗯,我提前上來過一次。放心,今晚航段內的天氣都很好。這架


    飛機的機齡隻有四年,還很年輕,前麵也沒有不良記錄。”


    他一如從前那樣體貼入微,喬宇頌暗自感慨,笑道:“你坐在這兒,我能有什麽不放心?”


    “哈哈,旅途愉快。”林子陽說。


    不知是否因為喬宇頌在駕駛艙裏多呆了一會兒,他從裏頭退出來時,與等在外麵的紀薇妮打了個照麵,留意到對方諱莫如深的笑容。


    喬宇頌猜想,她大概認為他在和前男友調情,所以才會那麽笑。


    不過,從前他和林子陽是和平分手,彼此沒有過節,分手後遇到幾次一起飛,但凡見麵,兩人都沒有遇到不愉快。在喬宇頌看來,和林子陽聊幾句並無不可。


    再說,行李艙裏有屍體,本來就夠讓人膽戰心驚了,遇見一個有豐富飛行經驗的機長,同乘的人表示安心,不挺正常嗎?


    沒想到,當喬宇頌往後艙走,下意識地想再看一眼那枚報平安的硬幣,卻發現硬幣不見了!


    他大吃一驚,心想乘務長和紀薇妮都是老員工了,應該不會拿走硬幣,於是找到乘務組裏的小年輕。


    喬宇頌問過以後,果然看她把硬幣拿出來,不解道:“我以為是掉那兒的,不是?”


    “當然不是了,這是機長放的。我放回去吧。”喬宇頌說著,在上客前,把硬幣放回原處。


    在喬宇頌的印象當中,每次和林子陽一起飛,航班都很少晚點。這次也不例外。


    這不?盡管由於管製,航班起飛時間比計劃時間晚了十分鍾,可航班最終準點抵達了錦蓉機場。


    落地時已是深夜,喬宇頌因為白天休息充足,毫無倦意,而紀薇妮則因為犯困,在講評會上再度被乘務長點名了。


    “瞧她橫的,不就上麵有人嗎?”一同回家的路上,紀薇妮抱怨道,“我這是備上的,不然誰願意和她一起飛?嘖,等我考進總部,再不用看她的臉色!”


    喬宇頌驚訝道:“最近總部有考試?”


    聞言,她的表情一僵,分明是後悔說漏嘴了。但很快她便大方地說:“嗯,總部過段時間打算公開招聘一批乘務長,全公司資曆夠的人都能報名。不過,現在還沒出文,我聽總部的姐妹說的。”


    喬宇頌聽罷驚喜,心想如果考上,不就能回析津了?


    “但是,你不是申請調過來的嗎?還想回去?”紀薇妮試探著問。


    多一個人報名,多一個競爭對手,喬宇頌自然猜到她是什麽心思。然而,既然他已經有此念頭,倘若現在裝模作樣說沒想法,到時候碰上了,豈不招人恨?喬宇頌想了想,折中地說:“回去倒不是重點,而是可以升乘務長不是?錦蓉這邊的關係戶還挺多,要升不容易。”


    她眨眨眼,讚同道:“這倒是。”


    喬宇頌落得高興,暗想老天還不算虧待他。


    可惜,上帝太固執地堅持公平的原則了,打開一道門的同時,非得關上一扇窗。


    喬宇頌起了個大早,正收拾東西要前往西部城,就收到排班軟件的推送,告知其備上了,明天得飛。


    看見這條消息,喬宇頌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好好的兩天連休,隻剩下一天,而且那趟航班起飛時間是早上五點半,意味著他不到三點鍾就得起床準備。他根本沒有機會留在西部城過夜,如果現在出發,他得晚上乘火車回來。


    真滑稽,原本為了和宋雨樵見麵,撒謊說這兩天要飛,結果老天幫他圓了謊,真得飛了。


    麵對著行李箱,喬宇頌惶惶不安。如果真去了西部城,再晚歸錦蓉,他還有精力和體力飛明天五點半的航班嗎?


    喬宇頌


    懊喪地蹲在行李箱前,失望透了。他一度想過聯係宋雨樵,取消見麵,但他說的謊又怎麽圓呢?何況,他根本不想取消。


    從西部城回錦蓉的火車上睡一覺,應該沒關係。喬宇頌拚命地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最終從行李箱裏拿出要帶給宋雨樵的香水。除了隨身的貴重物品外,他隻帶這個。


    就這樣,喬宇頌義無反顧地朝錦蓉機場出發了。


    起飛前,喬宇頌便將航班信息發給了宋雨樵,問他能不能一起吃午飯。晚飯當然也可以,不過喬宇頌擔心趕不上回錦蓉的列車,所以沒在消息裏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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