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在開學兩個月以後,江敏再次遇到了譚一玎。譚一玎正跟自己的朋友在路邊的小巷子裏抽煙聊天。兩人互相看到對方的時候,距離已經隻剩下不到十米。江敏轉身就想走,但譚一玎一聲暴虐的“站住”,將她牢牢定在了原地。結果譚一玎拖著右腿走過來,隻盯著她看了半天,留下一句語焉不詳的“我他媽小看你了”,就招呼著朋友離開了。


    江敏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轉頭去看顧子午——她跟顧子午是在前一個路口遇到的。顧子午雙手插在兜裏,麵無表情望著前方。江敏索性抖擻抖擻精神,不瞎想了。總之沒在諒解書上簽字也沒遭到報複毒打,她感到十分僥幸;剛剛譚一玎雖然盡力維持以往囂張跋扈的姿態,但離開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竟有些狼狽,她略略有些幸災樂禍。


    “我去前麵買餅了,再見。”


    “嗯。”


    譚一玎坐在疾馳的出租車裏,眼睛望著車窗外一幕幕飛逝而過的景物,嘴角漸漸扭曲成一個不甘卻又後怕的幅度。他的腿是顧子午用路邊誰扔的鐵條生生敲折的,就在他被釋放的當天,就在他不耐煩地擺脫家人準備去尋江敏晦氣的路上,並非失手,而是惡意一下一下敲折的。但顧子午剛剛雙手插兜微抬著下巴望著他,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示威或閃躲,就好像生生敲斷人的腿,在他眼裏,不過是日常操作,根本算不得什麽。


    顧子午跟江敏分開,轉頭望著譚一玎的離開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後他突然感覺這樣的表情太顧午了,低頭蹭了蹭鼻頭,慢慢悠悠地往回走。他跟章章約好一起來看話劇,是在要檢票進門的時候看到了低頭走路的江敏,而江敏若再往前走,就會跟前麵巷子裏的譚一玎遇到。他知道譚一玎不敢再做什麽了,但江敏不知道,所以仍是匆匆過去,假裝偶遇,陪她一起往前走一段距離。


    章章在門口等半天,終於等回了顧子午。


    “你是不是喜歡你cp?”章章問。


    “沒有。”顧子午否認。


    他隻是一想起監控視頻裏她最後孤獨地坐在泥水裏的模樣,就感覺有點不高興,她是個能在半夜裏跳水救人的女生,不應該遇到這樣的事情。


    “顧午下手太狠了,”章章道,“以後要出事兒的。”


    顧子午敷衍地“嗯”一聲,沒有細說。


    最開始出現在譚一玎麵前的其實是顧子午。


    顧子午沒想動手,他隻是來敲打敲打譚一玎——譚家經營一家規模不大的網絡營銷公司,顧子午砸顧初墨的錢和柳笙的人脈,弄到了這個公司幾筆不幹淨的賬目——結果沒想到一看到譚一玎,腦袋就開始疼。


    顧子午抓著路邊的髒兮兮的牆麵,五指透白,厲聲警告顧午不要鬧。不過可惜這樣的轉換向來不能由他,甚至絕大多數情況下也不能由顧午自己,顧午出來了。


    顧午雖然一直在混沌中,卻也知道前頭發生過什麽,他轉頭陰測測盯著滿臉戒備的譚一玎,慢慢道:上回沒把你打服,是我的不對。


    他話音未落,也不等自己頭疼緩解,伸手抓著譚一玎的脖子就直往地上摜。


    譚一玎自以為上次是給顧子午突然的一鍵盤敲懵了,以至於後來打架暈暈乎乎的,一直不在狀態,他跟顧子午同樣的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真的正麵動手,他就算占不了大便宜,也肯定吃不了大虧。


    結果顧午就用自己多年跟顧初墨的保鏢打架鬥毆的豐富經驗好好給他上了一堂課。


    譚一玎也就撐了不到五分鍾就沒有反擊的能力了。當然,這樣的結果也沒什麽好意外的,譚一玎慣常耍橫的對手是跟他一樣的混混或是江敏,而顧午慣常耍橫的對手卻是顧初墨的退伍軍人保鏢。兩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顧午很顯然是奔著斷譚一玎的腿來的,原本隻是照他腿上踢踹,瞥到牆角生鏽的鐵條,幹脆抄起來直接抽,一下一下,裹挾著倏倏的風聲。


    譚一玎縮不回腿,嘶聲嚎喪著,謾罵著,但眼前暴戾的男生就像是沒聽到。譚一玎正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到這裏了,男生的動作突然頓住了,就像給人按了暫停鍵。他在他戒備的目光裏垂著腦袋微微喘息著,半晌,“砰”地撇掉鐵條,自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扔到他懷裏,平聲道:你再敢堵她一回,就不隻是拒簽和退學這樣小打小鬧的報複了。


    第20章


    大都的秋天短得可憐, 剛進入十一月份,就有了初冬的寒意。


    江敏翻了翻衣櫃, 去年沒太買衣服, 就造成了今年直接沒有衣服穿的局麵。她扒拉出兩件前年買的毛衣往身上比了比,顏色隱隱泛黃了倒不要緊, 但是尺寸小了,顯得有點滑稽。再扒拉出一條褲子,嗯, 直接露腳脖子了。


    江敏坐在床沿抱著腦袋發呆,半晌,起身去門口去量身高,她沒拿筆,隻用手在頭頂大概比劃了一下, 然後稍微站開一些往下看......距離十歲生日耿曉姝給她畫的最後一條線, 她居然已經長高了這樣一大截。


    顧午在門口不耐煩地叫她, 她有點崩潰地狠狠揉了揉臉,胡亂套了件雖略有些單薄但尺寸合適的衣服出來。顧午和章章看到她出來,同時露出“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


    ——顧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非要約她看電影,章章在一旁表達了自己也想去的意思, 顧午沒多想就把他也算上了。


    “你不冷啊?”顧午問。


    “不啊。”江敏答。


    顧午聽她說不冷, 就真當她是不冷,催促著她趕緊出門。最近上映了一部美國大片,顧午看過前三部, 隻剩這最後一部了,十分期待。


    三個人看了一場史詩級的電影。看完電影出來,顧午跑去上廁所,章章陪著江敏在原地等著。江敏跟章章交集不多,不太清楚他的脾氣秉性,隻是感覺雖然這個男生總是帶笑,但獨處時並不是一個能讓人十分輕鬆的對象。她細碎地打著冷顫,避開章章若有所思的眼神,左顧右盼,希望顧午趕緊回來,她跟他們道個別就要去店裏上班了。


    一件大外套突然照頭罩下來。江敏以為是顧午回來了,結果一回頭,是章章。江敏尷尬地正要推辭,就見章章兩手插在褲袋裏略有些不客氣地問:“江敏,你為什麽答應顧午來看電影?”


    江敏下意識地想說自己不知道,但空張了張嘴,最後卻一言未發。也並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她答應顧午看電影,跟她沒有挑衣櫃裏醜卻保暖的衣服,是差不多的原因。但隻是這樣粗暴的概括也並不十分準確,顧午之於她的意義,似乎還要再豐富一些。


    章章望著眼前有些慌亂的女生,略微一頓,直言道:“顧午隻有十四歲。”


    江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章章解釋道:“顧午並非暴躁版心大版的顧子午,他是個獨立的、永遠十四歲的、隨時有可能消失的小男生。他想往你跟前湊,想引起你的注意,確實是喜歡你,但也不過是十四歲男生最幼稚粗淺的喜歡......總之,你自己好好想想。”


    江敏揪著章章的外套下擺倏地埋下腦袋。她想起顧午之前的種種言行。她並非沒有察覺到不妥,但她隻以為他是脾氣格外大開大合——他家裏條件好,再有人慣著,養出不著調和肆意妄為的毛病也不足為奇。


    顧午上完廁所回來,看到江敏罩著章章的外套,也並沒有表現出不高興。章章問顧午要不要去隔壁電競室打遊戲,顧午欣然答應,然後跟江敏道別,並約定了如果自己晚上還在,就去陪江敏上班。江敏背對著期待著要去打遊戲的顧午,倏地紅了眼眶,她畏寒似地將臉埋進領口裏,胡亂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江敏正在路邊小店裏吃麵時,看到了陳小嫚的來電。她不用接聽就知道陳小嫚來電的目的。陳小嫚想跟她調班,以勻出幾天假,一家三口出去玩。雖然老公出軌了,陳小嫚也並沒有離婚的打算,依舊想盡了辦法在維係她的家。電話接通以後,果然如此。江敏耐心地聽陳小嫚東拉西扯講半天,然後慢吞吞吞下早就嚼爛了的拉麵,答應了跟她調班。


    結果就在暗黑的河堤上收到曾辭急哄哄連續四條短信。曾辭買了去深市的機票,即刻出發,要她幫忙代班,由於代班比較緊急,且很顯然會給第二天要上課的江敏帶來極大的麻煩,他承諾代一償二。江敏問曾辭為什麽不去跟陳小嫚調班。曾辭表示他最先問的就是陳小嫚,但陳小嫚推說兒子最近在發燒,她不能徹夜不回去。江敏默了默,並沒有解釋自己跟陳小嫚調了班,眼下就要到家了,隻簡約回複“我知道了”,半晌,補了一句“沒關係,我們明天也不上課”。


    ——大都這兩天有個國際峰會,整個城市的中小學全部放假。


    江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合衣睡覺——她以為自己必然輾轉反側睡不著的,結果沾床就著。四個小時後,她起床洗了把臉,趕在午夜的鍾聲響起之前趕到便利店接班。


    陳小嫚幾乎在江敏到店的同時揣上東西離開的。江敏望著她幾乎一瞬就消失的背影,微感愧疚。曾辭早前說陳小嫚的兒子在發燒,她沒有太當回事兒,因為陳小嫚每每有什麽狀況或有什麽心思需要大家行個方便,總是用兒子當借口,她習以為常地以為這次也是她不願意通宵值班的借口,但現下看來不是。


    江敏係上粉嫩的圍裙在店裏巡視了一圈,歸置了幾處擺放淩亂的物品,開始默寫單詞。她跟陳小嫚交班時唯一的對話是“小嫚姐,有沒有人來找我”“沒有”。所以顧午並沒有來找她。也許是消失了,也許是遊戲太好玩兒了。


    很久沒有出現的西裝姐姐再度出現了。但這次沒有要杯麵,是要一款女士香煙。江敏遞了煙給她,然後利索地在電腦上刷出應付金額,生成二維碼給她付款。西裝姐姐付了款沒有立刻離開,她低頭看了看江敏剛剛塞到一旁的卷子,道:“144分,成績不錯,好好學習。”江敏愣了愣,揚起個轉瞬即逝的笑容,輕聲應道:“好。”


    西裝姐姐離開以後,江敏感覺自己的心情沒有那麽沉重了,她也漸漸捋清了顧午之於自己意味著什麽。顧午不管不顧地躍進她的生活,他粘著她、照顧她、陪伴她、保護她,所以她就不由想用最通俗的方式留住他,即便因為張楊和譚一玎的關係,她並不喜歡顧午脾氣上來時跟他們如出一轍的攻擊性。


    大都有一句埋汰人的老話兒,叫“三巴掌打不出個屁來”,形容一個人極度溫吞磨嘰。江敏一直深以為自己以後如果要找人交往結婚,越溫吞磨嘰越沒有攻擊性的越好。所以顧午本來也不合適。


    ——江敏是很期待結婚的,最好到了法定年齡就結婚,哪怕大學沒畢業,她實在是害怕自己一個人生活了。


    結束大夜班回家,江敏匆匆吃了個早午飯就上床睡覺了。一覺醒來,是下午五點半,而江敏今天正班時間是晚上七點。江敏花了五分鍾時間靠著床頭發呆,然後刷的拉開窗簾,在略有些刺目的落日的餘暉裏起床給自己做晚飯。嗯,就用中午剩下的米飯做個蛋炒飯,切點碎芹菜,再打兩個雞蛋。


    江敏就是蹲在地上擇芹菜的時候,不經意間在櫥櫃跟牆壁的夾縫裏看到的那盒磁帶。很老式的磁帶,在左右兩排歌單之間,暈開著一個小小的油筆畫的長頭發的女人頭像。江敏愣了愣,擱下芹菜,小心翼翼地抽出磁帶。


    在智能手機行遍天下的當下,絕大多數家庭都翻不出古早的隨身聽了——雖然曾經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但江敏的抽屜裏卻好好地躺著一個。江敏將收拾幹淨的磁帶裝進去,按下播放鍵,在長達一分鍾的窸窸窣窣後,終於傳來女人破碎不堪的歌聲。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聽得出來女人唱的是《蟲兒飛》。


    江敏將磁帶取出來,再擦一遍,再填進去,但歌聲依舊斷斷續續的——磁帶在櫥櫃和牆壁夾縫裏實在呆得太久。


    “......低垂......繁星.....蟲兒飛.......你在思念.....”


    顧子午敲門不應,是循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在河堤下麵找到的江敏。


    顧子午立在河堤上看著女生佝僂的背影,麵色十分不好看。在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校,她常年盤踞成績排行榜第一,跟他並肩而立,是他的官方cp,但離開學校,她總是灰頭土臉的。他非常討厭這樣的反差。


    顧子午下了河堤,向著她走去,問:“喂,你怎麽了?”


    江敏哭得十分忘情,並沒有聽到。


    顧子午走近了些,微微揚高了聲音,再問:“喂,你怎麽了?”


    江敏聞聲嗚嗚哭著回頭,眼裏前後出現了疑惑、驚訝、赧然、期待的神情,她將已經擦得非常幹淨的磁帶伸向他,巴巴望著他的眼睛,小聲問:“顧子午,我的磁帶壞了,聽不了了,你能幫我修好嗎?”


    顧子午伸手接過她的磁帶,道:“沒問題,能修好。”


    江敏的眼淚滾滾而下,嘴角卻高高揚了起來。


    她十四歲那年曾經因為這盤磁帶用課本給張楚楚腦門兒上砸出個大包,因為張楚楚不當回事兒地騙她說,她把磁帶當垃圾給扔了,她遍尋不到,信以為真。當然,江大川是絕不允許她跟長輩動手的。他十分生氣地將她扔到門外反省,威脅她,她要是不向張楚楚道歉,就不要進門了。江敏在河堤下愣愣坐了一夜。那一夜裏,她也曾經恍恍惚惚走到顧午曾經走到的地方,但已逝的耿曉姝和活著的江大川,誰都不知道。


    第21章


    江敏的眼淚像擰不緊的水龍頭, 一直蜿蜒往下淌水,顧子午也不勸慰, 隻坐在一旁默默望著落日。河堤上落日的光暈似乎比市中心街道盡頭的要深些和柔和些, 顧子午微微靠後倚著石階,頗覺有趣。


    江敏半晌終於斂住了淚意, 她略有些生硬地問顧子午:“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兒?”


    顧子午聞言轉頭“啊”一聲,突然伸手撫向她的眼睛,江敏下意識地撤後, 卻還是被顧子午按住了腦袋,輕輕蹭掉了眼角的紙屑。


    江敏不自在地橫臂胡亂抹了抹臉,重複問:“顧子午你找我有什麽事兒?”


    顧子午默了默,直言道:“我來是要明確地告訴你,顧午做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沒有關係, 喜愛或者傷害都沒有關係, 所以, 如果顧午做了什麽承諾或者有什麽不當的行為,我不會負責的。”


    江敏愣住,半晌, 道:“我知道了。”再過半晌,突然不著邊際地說:“我就住在這裏, 日日夜夜, 但如果不是寒暑假或像現在突然放假,每個禮拜就隻有一、兩天能看到落日。”


    ——你們司空見慣的東西卻是我極度稀缺的,所以我跟你們不一樣, 我沒有長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硬骨頭,有人能夠給予陪伴,任何形式我都願意接受,不長久也沒有關係。


    顧子午聽懂了,他頓了頓,壓下不知為何突然升起的怒意,道:“我這種情況,隻要做了精神鑒定,殺人都不用付刑事責任,你不害怕?有部電影,叫《the minds of jennifer》,你有時間最好去看看。”


    江敏半晌不說話。顧子午知道她在思考,沒有結束話題,果然,再十秒過去,就聽到江敏認真辯解道:“顧午隻是脾氣比較暴躁不善表達而已。”


    顧子午低頭麵無表情地望了望依舊黏在自己大拇指上的紙屑,默不作聲將之重新按回江敏濕漉漉的眼角,起身拂袖而去。


    江敏:“......”


    江敏:“我的磁帶麻煩你......”


    顧子午回家路上就跟一個早早輟學瞎搗鼓的朋友聯係上了。朋友聽到顧子午霸道的“我十分鍾到”,一頓吱哇亂叫,表示自己正在跟女朋友吃飯,最起碼需要三十分鍾到店。顧子午回之以不容置喙的“那我等你”。於是朋友一頓飯吃得頗有壓力,最後由於過於心不在焉,幾度沒有接住女朋友的梗,被暴躁的女朋友一腳踹走。


    “我以為多大點事兒,”朋友翻來覆去看著老舊的磁帶,“問題不大,能修複,我再給做個噪音消除,轉成數字格式,便於以後保存。”


    “好,謝謝,大概需要多久?”


    “你要在這裏等著?”


    “嗯。”


    朋友靜默了片刻,伸手推開早前做了一半的工作,道:“狀元的時間寸秒寸金,.給我四十分鍾,我先修複錄音,再下個goldwave,audacity之類的軟件。”


    朋友學習成績不行,但搗鼓這種東西是自來的本事。顧子午不錯眼珠地看著,也沒感覺過了多久,磁帶裏的聲音就很清晰了。朋友打開剛剛下載的軟件,轉著磁帶,編輯錄音。顧子午趴在桌子上默默聽著江敏的童年片段: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低柔著唱著一首兒歌,在第一小節跟第二小節之間的過門音樂裏,有個小女孩兒奶聲奶氣叫了兩聲“媽媽”,然後咯吱咯吱笑了起來,大約女人示意了什麽,小女孩兒跟著第二小節的音樂,用自己吐字不清的童音給女人的歌聲配了個慘不忍睹的和聲。


    朋友繼續做著噪音消除,偷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顧子午,八卦道:“女朋友?”


    顧子午言簡意賅:“同學。”


    朋友聞言麵癱臉伸手:“女朋友免費,同學二百。”


    顧子午頓了頓,漠然改口:“女朋友。”


    江敏正在櫃台後麵打盹兒,微信“叮”一聲,通訊錄那一欄裏出現個小小的紅1,她點擊登陸微信,看到微信名是“gzw”的好友添加信息。江敏略一思索,趕緊通過驗證,“gzw”立刻就傳了一個音頻文件過來。江敏斂著呼吸打開音頻文件,在七秒鍾的空白後,聽到了耿曉姝清晰的歌聲。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江敏隻聽了一個小節就趕緊關閉了音頻,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洶湧的淚意,然後利索地將音頻上傳到自己的郵箱和各種雲端,再翻出一個常年不用幾乎落灰的u盤,往u盤裏也複製一份。


    “gzw”在兩分鍾後追了一條語音過來:你唱歌真不好聽......不要哭......


    江敏存好音頻,回複了一句由衷的:謝謝。


    顧子午看到江敏簡潔的回複,默默皺了皺鼻子。“將軍”在樓下突然吠了兩聲,他擱下手機,推開門出去,跟正在上樓的顧初墨遙遙打了個照麵。顧初墨四個月前進了一個國際大導的劇組,雖然劇組距離大都不算遠,但眼下卻是進組以來第一次回家。


    “怎麽還沒睡覺?她在不在家?”顧初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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