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嵐由於寒氣入體的關係,天生體寒,很少有什麽東西能真正讓他感到暖和,可是這麽一小枚果子剛剛觸到觸到手心,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深入五髒六腑的溫暖,不僅僅是表麵的熱度,而是深深進入了氣息之中,就像多年來淤積在體內的寒冷被消融了一樣。


    子嵐不由脫口道:“很舒服。”


    “是吧?”


    雪梨見似乎奇效了,神情便亮了起來。


    “這個應該是正好和你的寒病對症的,到時候我將它煉化一下,用來驅散你體內深藏的寒煞、填補被寒氣侵損的仙氣,再用融雪之術將效果推到最好,就能痊愈了……啊,對了!”


    雪梨將過程說得很簡單,實際上其中工序要更複雜,但她說到一半,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露出驚喜的表情。


    杏林峰給的玄日焱果不單單隻是一個果子,果子末端還連了一小節木枝,帶了兩三片葉片,大約是凡間的醫修不懂得這種果子的用途,因此輕易不敢動它,天上的老祖宗給的是什麽樣,到給到雪梨時保存得便是什麽樣。


    雪梨果斷地將果葉摘了下來,然後從自己的小錦袋中取出一個拳頭大的香囊,雪梨把自己香囊裏的香料倒出來一點,又在盡量不損傷葉片的情況下將果葉折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塞到香囊裏,將袋口紮緊。


    她將香囊袋子遞給子嵐道:“給!”


    雪梨說:“玄日焱果煉製還要幾日,但是焱樹的葉子也是有抵禦體寒的功效的,在此之前你可以先摟著這個,也很暖和的!”


    雪梨說得情真意切,也真是覺得自己想到一個想法。


    然而子嵐看到她遞給自己的香囊卻看上去呆呆的。


    他知道這是雪梨從小仙境裏帶出來的東西,她和韶音仙子在小仙境裏生活用的東西一大半都是自己做的,這個香囊上繡的圖樣,看上去也像是雪梨的針線。她刺繡沒有醫術那麽精通,但是因為手指靈活又善用醫針,花繡簡單雖很細致。


    子嵐不由問:“這個香囊……你真可以給我嗎?”


    雪梨大方地點點頭:“當然呀,這個大小拿來裝葉子正好。”


    但她看子嵐神情好像不大對勁,他看著香囊似乎十分出神,雪梨不覺歪了下頭,想了想,見這個香囊好像有點舊了,香囊邊沿都起了毛邊,便恍然大悟。


    雪梨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香囊有點舊了?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大小合適的……要不我去問問這裏的仙官能不能找個比較新的吧?”


    “別——”


    子嵐聽到雪梨這麽說,連忙慌張地阻止她,改口道:“不用,我很喜歡這個。”


    “真的?”


    “真的。”


    雪梨不太明白子嵐為什麽說自己很喜歡這麽舊的香囊,迷茫地眨了眨眼,但子嵐卻是很開心地看著這個禮物。


    畢竟這是雪梨送給他的第一件親手縫製的禮物,還是有點男女傳情意思的香囊,這種曖昧的感覺比什麽都好,雖然他知道雪梨可能不清楚這種外界男女互贈物品的傳情方式,可架不住心裏覺得高興。


    他馬上就將這個香囊掛到了腰上。


    雪梨說的沒錯,焱樹的葉子果然也有驅寒的作用,雖然沒有焱果那麽明顯,但他將香囊一掛在腰間,立刻就感到體內寒氣消散了許多。


    子嵐心裏欣喜異常,他手指珍惜地摩挲著香囊的表麵,道:“謝謝你。”


    他恨不得當場掏出什麽定情信物來遞給雪梨,來個情定生生世世,但仔細一想他那把成對的定情仙劍已經送過了,現在一時也掏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又怕太隆重嚇到雪梨,隻好頓了頓,故作尋常地問道:“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梳子?或者胭脂水粉?我送給你當作香囊的回禮。”


    雪梨不疑有他,隻當是子嵐怕她在九重天上不習慣,所以也想送給她東西。


    雪梨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想要新的草藥,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吃桃子。”


    說到桃子的時候,雪梨的耳朵輕微地擺了擺,帶著雀躍期待的意味。


    這兩個要求都不算難滿足,甚至可以說十分簡單,但和子嵐預想的交換定情禮物有點差距,讓他心底隱隱有點沮喪,不過看著雪梨期盼的神情,又著實不忍心拒絕。


    子嵐隻得道:“好。”


    話是這麽說,子嵐已經決定等真的將草藥和桃子拿來給雪梨的時候,他要偷偷夾帶別的能長久保存的東西進去。


    卻說狼後娘娘恰好在這個時候過來看雪梨和子嵐,本是打算直接和他們打招呼的,誰料正好看到雪梨給子嵐贈香囊,又聽到他們一番對話,便不由停住了腳步,索性在屋外聽了幾句,聽到雪梨想要桃子,狼後娘娘已經忍不住抿唇輕笑,而對於自己的兒子,狼後娘娘自然猜得出他是什麽心思,更是覺得有趣。


    於是她不由低低笑了兩聲,子嵐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娘的笑聲,然後便聽到有人叩了叩門。


    房門本就半開著,狼後娘娘叩完門就跨了進來,笑道:“草藥和桃子,這有什麽難的?你若是想要,將草藥列個膽子,我一會兒就讓狼官送來給你。”


    “真的?”


    雪梨驚喜。


    但緊接著她又困惑地看向狼後道:“狼後大人怎麽在這裏?”


    狼後自然地回答道:“我聽狼官匯報說你和嵐兒已經回來了,便過來看看你。”


    她停頓片刻,又道:“再者你接下來就要在狼宮長住了,我想親自帶你在四處轉轉,讓你熟悉一下環境。”


    “原來是這樣。”


    雪梨頓時了悟地回答,的確在先前在狼宮小住的這幾天,幾乎都在照看子嵐,都沒出過小花園,著實不算是認路。


    狼後笑著拍拍子嵐的肩膀:“嵐兒,你差不多也該到讓醫仙換藥的時間了,你先去換藥吧,小九尾狐就交給我,我定不會讓她有事的。”


    子嵐聽到狼後要帶雪梨去轉悠,第一反應就有些緊張,下意識地不想讓雪梨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可又被狼後換藥的事情堵住了口。


    雪梨聽到子嵐要去換藥,不自覺地也想跑過去自己幫他換,但是又被狼後娘娘攔住。狼後笑道:“不用太擔心,子嵐這些日子來也是九重天上的醫仙照料,他們醫術很不錯的,換藥這種事不會出問題,你今日就休息一下,我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雪梨想想,雖然有點舍不得霧霧,但既然狼後娘娘已經這麽說,她也就點了點頭。


    狼後高興地帶上了雪梨,與她在狼宮裏到處轉轉。狼宮其實短時間內是轉不完的,不過可以大致介紹幾個對雪梨來說比較重要的地方。


    “那裏是正大門,如果有重要的外客來賓,就會從那裏進來,你走過好幾回了,應該知道。”


    “那裏是正大殿,時常會接待賓客和議事。”


    “那邊是書房,我和狼王平時會在那裏處理公務,你若是有急事找我們,可以去那裏。”


    “那邊是醫藥殿,大部分醫仙平時就在那裏,其實這裏一般賓客不太會常去,不過我想你可能會感興趣……”


    狼後將雪梨帶到高空上,將幾個雪梨可能會想知道的仙殿一一指給她看,又帶她下去實際走了一下認認路,盡管一回兩回可能還記不住,但隻要多待些日子,一定會熟悉的。


    但等介紹完仙殿,狼後停頓了一下,聲音穩重了幾分,又對雪梨道:“對了,雪梨仙子,其實除此之外,我還有事想與你說,你可否隨我到書房來一下?”


    雪梨也聽出狼後說這句話的分量和平時不同,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狼後將她帶到了書房。


    等到書房,雪梨才發現狼王居然也在,並且見到她,還對她頓了下首。


    狼王和狼後特意為了她齊聚,還說有話跟她說,雪梨不免緊張起來,看起來繃住了背。


    狼王連忙說:“不必太害怕,先坐吧。”


    雪梨戰戰兢兢地坐下。


    狼後看她這般,亦笑道:“不用這麽擔心,我們不是想要找你麻煩的,隻是有些事情要和你交代罷了。來,吃點點心吧。”


    說著,狼後真的從桌子上拿了點心給她。


    狼後看上去比較和藹,也一直很照顧她,雪梨聽她這麽說,便稍微放鬆下來。


    但切入正題後,狼後眼中的嚴肅卻未減,這時,她停頓一下,道:“我們這次叫你過來,其實是想問……雪梨,你是九尾狐對吧?”


    雪梨從來沒有隱藏過這一點,她還在狼王狼後和許多醫仙麵前晃過尾巴,不知道狼後問這個是想做什麽,隻好捧著點心點點頭。


    狼後輕歎了口氣,開口道:“我也不瞞著你,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吧……雪梨,你是現在我們知道的,最後一隻九尾狐了。”


    說吧,狼後將珍藏在書房中的那幅星宿神獸圖拿了出來,一口氣當著雪梨的麵展開。


    第87章


    巨幅的星宿神獸圖就地鋪開,二十八種星宿神獸畫像盡數在紙麵上顯出真容,個個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雪梨聽到狼後娘娘的話本還愣著,此時又見這麽一幅蘊含天地靈氣的神圖,不免在心中暗驚了一下,她抬眼看去,正好看到畫上屬於子嵐這一係的雪狼踏風圖,還有屬於她自己的九尾狐棲月圖。


    畫上的雪狼明顯體型比一般狼族的體型要大,身姿矯健、威風凜凜,一雙漂亮的狼眸沉靜而銳利,很有神狼的氣勢,和子嵐的眼神很像。


    至於九尾狐棲月圖,也繪得很是精美,隻是從雪梨的角度看有點奇異。她沒見過其他的九尾狐,驟然從第三者的角度在一幅圖畫上看到自己的形象,未免令她覺得不好意思,還有一些怪怪的。


    畫上的九尾狐眯著眼睛臥在勾月上,九條雪尾舒展地從月牙上垂下,看上去慵懶閑適,隻是這幅畫的著色,好像和神圖上的其他二十七神獸有些不同。


    狼後了當地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幅九尾狐圖的色澤,好像比起其他神獸都黯淡了一些?”


    雪梨回答:“是的,淡了好多,看起來好像特別舊似的。”


    這畢竟是神圖,雖然不知道這星宿神獸圖到底存在了幾年,可其他神獸的色彩都十分鮮亮,還像是新上色的一般,唯有九尾狐的圖看上去分外陳舊可憐,月亮黯寂無光,連畫上懶洋洋的白狐都徒增了幾分傷感。


    盡管雪梨過去很少想過自己曾經本應有個大族群,可是看到唯有與自己的族群圖這麽蕭索,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狼後回答她道:“這便是由於九尾狐族在千年前忽然消失了的緣故。從那以後所有星宿神獸圖上的九尾狐圖也跟著不複從前了,在你來之前,這圖上還自動浮了叉的,是因為你在九重天上現身,九尾狐圖才重新展現全貌,隻是到底還沒有完全恢複原樣。”


    雪梨聽得怔怔的。


    她良久才迷茫地問:“那我其他的族人,都到哪裏去了呢?九尾狐族又怎麽會消失的呢?”


    “不知道。”


    狼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什麽都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任何線索,等回過神來,這件事便突然發生了。”


    她頓了頓,又道:“關於這件事,我叫你過來,倒是想問問你呢。雪梨,關於九尾狐族的事,你可有什麽知道的?”


    這個問題子嵐當初在小仙境裏問過她,雪梨當時還沒覺察到子嵐話中有話,此時她才明白過來子嵐為何當時看她的眼神如此複雜。


    然而雪梨的答案還是和當時一樣的,她茫然地道:“我不知道……我幼時就是被姨母在荒山野嶺撿到的,那時太過年幼,對其他的事情都沒有印象。要說有的話……就隻隱約記得一首曲子,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人抱著我哼的。”


    狼後問:“什麽曲子?”


    雪梨道:“我也說不清楚。”


    她征詢地看向狼後娘娘,在得到狼後娘娘肯定的眼神後,雪梨清了清嗓子。雖然她在小仙境裏挺喜歡唱歌的,但那畢竟是在自己家裏,小動物們又都無條件地捧她,而現在是當著狼後娘娘的麵唱歌,雪梨還真有點難為情的。


    她忐忑地開了嗓子,小聲清唱起來。


    雪梨的唱聲沒什麽技巧,但她本身嗓音條件不錯,聲音清美,還是有幾分悅耳好聽。


    狼後認真地側耳傾聽,然後待聽了大半,便不由驚呼道:“這是完整的《尋月》?!”


    “《尋月》?”


    雪梨眨眨眼睛。


    子嵐從外麵回來後就時常沉睡,狼王狼後怕逼得太緊不利於他康複,因此沒有反複追問,之前子嵐說得急,也沒有講清楚這種細節。


    不止是狼後,狼王聽到這樣一首曲子也驚了。


    狼後道:“這是一首早就失傳的上古仙樂,如今都沒有人能演奏得出來了,隻流傳下來斷斷續續的片段,可你這個,竟然是完整的……”


    說到這裏,狼後又不由思索道:“不過你唱得這段《尋月》,有些地方怎麽好像與流傳下來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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