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過去,康昭一直沒通過好友申請,不知是否察覺到她的意圖,敏感規避風險。


    柳芝嫻跟熊逸舟旁敲側擊:【你們所長好像不想領我的情】


    xyz:【我忘了跟你說,小昭哥上周進山還沒出來,山裏沒信號】


    森林警察需要進山守林護地,短則十天半月,在春耕和夏秋伐木高峰期,在山中安營紮寨一兩個月,日夜巡防已是家常便飯。


    以腳步丈量森林,這種工作方式原始而拙樸,柳芝嫻始終難以和那晚漂亮的桃花眼聯係到一起。


    康昭太過英俊,更像一朵沒經受過摧折的嬌花。


    -


    一周前,康昭接到巡山員“土星環”的消息,發現一處新的珍稀古木盜伐現場,他立即帶隊趕往勘查取證。


    “我們去的時候,‘山老鼠’可能聽到動靜立馬撤了。老熊一個人守著,嘿,我讓他藏著點,不然‘山老鼠’回頭把他當木材砍了可慘咯。”


    土星環在半路接應,年紀可以當康昭老爹的人,依然整天瘋子一般嘻嘻哈哈。


    康昭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剛上小學四五年級,七大行星還記不全。他還特意問了他父親為什麽叫“土星環”,父親隻是哈哈大笑,說有天他會懂的,“土星環”也跟著羞澀地笑。


    當康昭看到土星圖片時,恍然大悟。


    “土星環”發型俗稱地中海,而且隨著時間推移,環帶越來越細,可能再過幾年徹底變成一顆球。


    老熊是熊逸舟爸爸熊力瑜,和土星環水火不容,兩人一挨近就如鞭炮遇到火星,劈裏啪啦,吵死人。每一次都是土星環笑嘻嘻引戰,老熊冷眼相對,忍無可忍才回斥幾句。


    但每次巡山兩人都要湊對,大概為了緩解山中寂寥吧。


    繼續行進四五小時,康昭一行人抵達盜伐現場。


    土星環慣常問候老熊,他離開這陣子,有沒餓死閑死被蛇咬死,沒死的話有沒有想他。


    老熊沒接茬,徑直上前跟康昭介紹現場情況。


    現場遺留三副盜伐者的背架,木材呈方塊狀從古木上剜下,每塊有空調外機大小,總共一百多公斤,價值是當地人年均收入的兩倍有餘。


    原本古木根須發達,樹幹粗壯,凝聚著時間和自然的美,現在樹幹活生生被掏空幾塊,仿佛生了幾塊潰爛的惡瘡。


    盜伐可謂無本生意,一本萬利。


    沉思過後,康昭當即作出守株待兔的決定,率眾人在四周潛伏起來,等待“山老鼠”折返。


    這一等就是許多天,人幾乎化成布滿青苔的石塊,敵人不單單是“山老鼠”,還有深山中未知的蟲蚊毒蛇,飛禽猛獸。


    同時也要守護森林動物不受驚擾,能夠安全覓食。


    第八天破曉,周圍終於傳來不屬於自己人的動靜。


    三條人影鬼鬼祟祟接近背架,康昭刻不容緩發令抓捕!


    電筒光柱如劍交織。


    三人狼奔豕突。


    其中一人跑向陡坡邊緣,竟然直接滾滑下去,繼續奔逃。


    康昭趕不及咒罵,抓扶灌木,腳邊碎石如流,滑下一段有一顆小石塊砸到他額角,濕熱泛漫開來也渾然不覺。


    ……


    這一場本該當場結束的抓捕,因為山形惡劣,足足持續一整個白天。


    -


    傍晚。


    種植基地隔壁的老板西瓜李已經形成習慣,問柳芝嫻要不要蹭車到鎮上。


    柳芝嫻立刻拎包爬上副駕座,係好安全帶。


    西瓜李藝高膽大,不足十分鍾的路程,向來對係安全帶嗤之以鼻。


    剛上到省道不久,前方山陰處忽然竄出一麵包車,逆向疾馳而來。


    柳芝嫻才反應過來,嘭的一聲巨震,皮卡便翻了出去,橫躺在路中央,麵包車則滾進路旁水稻田。


    柳芝嫻倒掛在安全帶上,姿勢怪異狼狽,耳鳴目眩,肢體麻痹。


    “有沒有事?”有人問她,還抓住她的胳膊。


    無礙的左手抓住對方,柳芝嫻從救命稻草中汲取了氣力,漸漸恢複知覺,鉗得更緊,生怕對方突然放棄。


    “我解開安全帶抱你出來,你先放開我的手,好不好?”


    男人說話同時另一隻手也在忙活,腦袋拱在她腰際,一頭如刺的短發落進眼簾。


    柳芝嫻嚶嚶擠出聲音:“你要救我……”


    “救,我肯定救,我現在不正救著你麽,啊?放手,聽話。”


    柳芝嫻一乖覺,康昭動作很快,把她安穩從破車中掏出來。


    “能站麽?”


    柳芝嫻沒流血,隻有右腿脛骨和右手肘疼得厲害。


    她搖頭,康昭便暫時把她抱到路邊地上,繞到另一側搬西瓜李。


    頭腦知覺恢複,柳芝嫻爬回車邊掏出自己價格不菲的包包抱緊。


    不意在車中和救人的康昭撞上目光,對方用一副“你找死”的神情瞪她。


    女人像隻被人拎起來還抱著堅果不撒手的刺蝟,愚拙得可以。


    柳芝嫻可不管,她剛工作時節衣縮食才買下這個包,價值和意義堪比生命。


    皮卡堵塞了交通,有人停車下來幫忙,麵包車司機也被撈起來,泥人一個。


    康昭從身後掏出一副手銬,像頭劍拔弩張的獅子,暴吼著走過去:“還跑不跑了?!”


    泥人脖子一縮,人是做不成了,徹頭徹尾一坨泥而已。


    救護車和警車很快就位,康昭又回來抱柳芝嫻上擔架,柳芝嫻上車才發現,他才更需要躺著。


    康昭額角裂了一小道,傷口反光,不知是血液沒幹,還是汗水泡濕了。


    黑色短袖皺巴巴的,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


    胡子拉碴,雙眼爬滿血絲,卻依舊眼神銳利,跟初見時的光鮮溫柔判若兩人。


    因為他太英俊了,這副潦草的模樣都帶著一股荒蠻的力量感。


    護士簡單處理傷口時,康昭有條不紊打電話安排工作。


    等他掛上電話,柳芝嫻也不動聲色挪開眼。


    -


    到縣醫院拍了片子,柳芝嫻骨頭無礙,醫生連藥也沒開,就打發她走了。


    倒是西瓜李比較倒黴,估計得躺到西瓜過季。


    回城末班車已經過點,柳芝嫻跟康昭回了鎮上,她琢磨著在基地有間午休用的宿舍,湊合一晚沒問題。


    康昭把她也拉回派出所,安排在空無一人的會議室。


    片刻後,他又大刀闊斧回來,手中多了一隻褐色玻璃瓶。


    “藥油,消腫祛瘀的。”


    說完擰開蓋子要往手心倒。


    柳芝嫻立馬伸手,“我自己來,不用麻煩。”


    康昭愣了愣,所裏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平時互幫互助慣了,一時沒刹住車。


    現在才意識到,眼前是個看起來有點嬌弱的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也沒看他,倒出一點擦腿上,動作輕輕柔柔,跟擦防曬霜一樣。


    康昭憋了會,“用點力。”


    看起來像小孩搓衣服。


    “再用點力。”


    “……”


    頻頻催促,活像產婆接生。


    柳芝嫻低頭,肩膀顫了顫,差點笑場。


    “我來,你這在浪費藥油。”


    康昭終於忍不住,倒了一攤在手心,蹲下另一手定住她腳腕。


    柳芝嫻腿腳酸麻,但還是分辨出一圈不屬於自己的體溫,有點暖。


    她下意識縮了縮腳,那邊攥得更緊了。


    受害人在警察麵前沒有性別之分。


    柳芝嫻做好心理建設,提了提裙子,露出泛紅的膝蓋。


    還沒淤青的腿白皙修長,給嫩綠的裙子一襯,玉瑩瑩的。


    男人黑睫顫了顫,瞄了一眼,突然跟刨樹皮一樣擦起來。


    腿部又熱又辣,皮都快燙沒了。


    先前浮起那點男女有別的旖旎消失殆盡,眼前男人再帥,也變成一把毫無人性的刨刀,機械地刨刮她。


    想縮腿卻給按住,柳芝嫻叫起來:“疼死了,你輕點!”


    康昭豁然抬頭,雙眸晶黑,眼神銳利。


    “你打人臉的時候不嫌疼?”


    第3章


    康昭在翻舊賬,柳芝嫻衝動想回嘴,及時壓製住,直覺不要再提那晚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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