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錦軒剛才高談闊論,現在噤若寒蟬。


    中年男人一頓,眼睛熠熠發光,暗藏興奮。他拍拍康錦軒肩頭,無言擺手,轉身到老板那邊結賬。


    康昭垂下的手握拳又鬆開,和康錦軒目送男人拐進小巷。


    康昭問:“那人是誰,怎麽認識的?”


    康錦軒撓頭:“外地來搞木材生意的。”


    康昭:“你們能聊什麽?”


    康錦軒支吾。


    康昭往來處一指,“你姐她們在那邊,剛好也要吃宵夜,過去坐著一塊聊聊。”


    康錦軒:“我、吃飽了……”


    康昭扶他後背,掌心蘊藏勁力,“少年人,正在長身體,多吃一頓沒事。”


    “……”


    康錦軒雙腳生根。


    康昭先行過去,周身氣場像化成一股隱形的拉繩,拽著康錦軒前行。


    康錦軒蔫頭耷腦跟過去。


    待人落座,康曼妮又問出同樣問題,語氣更尖銳直接。


    “又跟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


    康錦軒撅嘴控訴:“人家是木材老板,不是混混。”


    “你還能跟木材老板蹭上一頓,你挺能的啊。”


    康錦軒臉色難看,自己生悶氣。


    “算來也是半個同行,怎麽不敢跟我說句話就走?”


    康昭給自己一次性杯倒茶,順便幫柳芝嫻滿上。


    柳芝嫻捧過,轉著玩,一時沒喝。


    康錦軒暗裏瞥康昭一眼,內心道:人家又不認識你。


    康曼妮說:“你和他都能聊什麽,教教我,我也去勾搭一個大老板。”


    “……”


    “人家說什麽你都信,你還記得去年跟‘山老鼠’混的教訓不?差點給別人當槍使都不知道。”


    少年人梗直脖子挺胸,“你怎麽就不能信任我呢?”


    康曼妮嗤聲,“你倒是說點能讓人信任的東西。”


    康錦軒氣鼓鼓,目光直指康昭。


    “他對大哥很好奇。”


    柳芝嫻轉杯的手僵住。


    康昭波瀾不興抿茶,“說說看。”


    康錦軒故作老成,“半個同行嘛,他想承包林場,找不到門路,就來向我打聽你咯。”


    康錦軒說起認識經過,南鷹鎮巴掌大的地方,宵夜攤地處客流量充裕的客運站附近,經常能碰見熟麵孔。


    若要打聽什麽消息,來這裏逛一逛確實是明智選擇。


    有一晚,康錦軒和同伴吃宵夜吹水,同伴無意提起森林派出所所長是他大哥,中年男人在鄰桌便過來搭話。


    中年男人主動結賬,給少年人留下深刻印象。


    接連幾天出現,又請他們唱歌溜冰喝糖水。


    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又都是普通甚至貧窮家庭的孩子,很容易給這種出手大方的“江湖義氣”激起熱血,恨不得稱對方一聲“大哥”。


    若是哪天拂了“大哥”的好意,就是不給“大哥”麵子。


    麵對這麽一個“闊綽”的“大哥”,誠惶誠恐有之,為對方拋頭顱灑熱血的激奮也有之。


    “大哥”有問題,哪能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康曼妮啪的一巴掌糊康錦軒後腦勺。


    “親大哥你也敢賣?!你腦子有毛病?!你奶奶棺材本都給你當零花錢還不夠你玩?!”


    憤然之聲惹來鄰桌側目,康曼妮一時不太好意思,恢複閑散坐姿。


    康錦軒呲牙咧嘴剜她一眼,中考前特意續的頭發沒剪,蓋住大半眼睛,顯得流裏流氣的。


    康錦軒嘀咕,“這有什麽,都是些南鷹鎮沒人不知道的東西啊!”


    康昭鎮定依舊,像主角不是他一樣。


    “再說說看,你都回答些什麽。”


    “也沒什麽啊,就是問你大我幾歲,年紀輕輕就能當上所長家裏有後台吧,我就說不是啊,爸媽都是不相關工作的。又問你有沒結婚,女朋友幹什麽的——”


    康錦軒特意看柳芝嫻一眼。


    雖然這位叛逆少年和她男朋友以及閨蜜關係不淺,柳芝嫻從沒跟他有過直接交流。


    無端被剜一眼,心裏怪不舒服的。


    康錦軒攤手,“看吧,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啊?他要是不問我,問夜宵攤老板也知道。”


    老板剛好端上烤魚,沒頭沒腦聽到自己名號,都是熟人,便順勢插話。


    “又說我什麽壞話?”


    等老板放穩滾燙的烤魚盤,康昭說:“剛才給錢那個跛腳男人認識不?”


    老板搖頭,疊起捧烤魚盤的兩片毛巾,“新麵孔,最近常來,不太了解。怎麽啦?”


    康昭說:“下次他再來,叫我一聲,我弟白吃白喝欠人家錢沒還,我給他墊上。”


    康錦軒:“……”


    老板機靈點頭,“哎,明白。——你小子好的不學,淨讓你大哥操心。”


    老板拎著毛巾離開。


    康昭轉向少年人,“他要再找你,你叫他來找我。我有他更感興趣的東西。”


    康錦軒:“……”


    康昭又說:“聽你姐的話,少跟這種人來往,哪天被賣了還幫別人數錢。”


    -


    康昭手傷無法開車,柳芝嫻開車把康錦軒送回家。


    可是隻要康昭坐鎮,什麽車都跟警車似的,康錦軒起了逆反心理。


    康昭和柳芝嫻回苗圃宿舍。


    康昭剛關好門,柳芝嫻迫不及待抱著他,兩人之間輕夾那隻石膏手。


    她稍稍抬起下巴,小心翼翼的眼神出賣心思。


    康昭輕歎一聲,像給柳芝嫻發問的許可。


    她開口:“是那個人嗎?”


    康昭不答反問,“連你也覺得像?”


    柳芝嫻毫不猶豫,“氣質不像。”


    柳芝嫻的話等於間接承認五官相像,但兩個人年齡與經曆不同,心境自然呈現出不同的氣場。


    康昭眼神一凝,便是一身義薄雲天的凜然。


    而那個男人,柳芝嫻總感覺有些陰惻惻的,目光不懷好意,給他看一眼,身上像多一層黏糊糊的液體,心裏發毛。


    柳芝嫻字斟句酌,“你有什麽打算?”


    康昭自嘲:“案件過了追訴期,我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那雙桃花眼的臥蠶動了動,黑眸閃過凶光,那樣子像要了斷那個男人。


    柳芝嫻嚇一跳,抱緊他,捧他臉頰,輕磕額頭,試圖鑽進他的眼睛。


    “小昭哥,別衝動。”


    康昭粲然一笑,臥蠶恢複常見的溫柔弧度,單手抱住她。


    “不會,你別忘記我是一個警察。”


    柳芝嫻貼上那雙好看的薄唇,似要把心裏話連同氣息渡進去。


    “你不但是警察,還是英雄警察的兒子。”


    身份的榮光足夠勒住心中快脫韁的野馬。


    康昭回應她,淡淡嗯一聲。


    “知道……”


    -


    幾日後,上溪縣看守所。


    康昭登記過信息,如約見到雨夜擊傷老熊的“山老鼠”飛狗。


    飛狗摸著光頭,晃頭晃腦,拉長聲無賴道:“所長,什麽時候能放我出去?啊,屁股都長毛了。”


    康昭開門見山:“這個人,認識麽?”


    康昭將一幅素描人像圖放上桌麵,紙樣嶄新,筆觸細膩,摸上去還遺留淡淡的墨粉。


    飛狗一愣,猥瑣地縮回椅子,歪頭抬下巴,明顯挑釁,“這誰啊?”


    康昭指尖點點桌麵,“你再看清楚,認不認識?”


    飛狗目光躲閃:“我這種齷/蹉流-氓,哪能認識這麽英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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