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把小格格遞給四阿哥,四阿哥拖著她的小屁股,讓她趴在自己肩膀上。茉雅奇是四阿哥給小格格起的閨名,是滿語裏長壽草的意思。


    小格格仰著頭看著蘇偉,小手握成拳頭往嘴裏塞。蘇偉衝小格格做個鬼臉,小格格“咯咯……”地笑了出來。


    李格格在一旁看了道,“咱們小囡囡跟蘇公公還真有緣,這小小的孩子也記著救命之恩呢。”


    蘇偉連忙躬身道,“奴才不敢,都是奴才應當做的。”


    四阿哥沒說什麽,而是轉過身,把小格格遞給蘇偉,“來,茉雅奇喜歡你,你抱抱她。”


    宋氏訝異地抬起頭,想說什麽,卻被漾兒由後一把按住了。李格格看到這一幕,微微揚了揚嘴角。


    蘇偉動作僵硬地抱起小格格,小女孩兒粉嫩的臉蛋似乎吹彈可破,蘇偉衝她咧咧嘴,茉雅奇又咯咯地笑了起來,揮著咬在嘴裏的小拳頭,蹭了蘇偉一下巴口水。


    福晉看了看跟蘇公公玩得高興的小格格,轉頭對宋氏道,“茉雅奇氣色好多了,也愛活動了。回頭讓太醫看看,出個新方子來,這是藥三分毒,咱們得多注意些。”


    宋氏低頭道,“福晉說的是,回頭就讓人宣太醫來。”


    一旁,李格格又忽然笑出聲來,眾人循聲望去,原是小格格執拗地要把自己的小手塞進蘇公公的嘴裏,蘇公公一邊躲著,一邊哄著呀呀作語的小祖宗。


    四阿哥看著兩人笑,李格格更是笑開了花,福晉微微搖頭。


    宋氏卻猛然皺起了眉,轉頭對站在一旁的乳母道,“小格格該喂奶了,抱下去吧。”


    乳母愣了愣,上前兩步,看看四阿哥,慢騰騰地挪到蘇偉旁邊接過孩子,躬了躬身子下去了。


    四阿哥眉目嚴肅起來,宋格格低下頭,福晉不知該說什麽,隻有李格格意味不明地微笑。


    蘇偉這才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連忙陪著笑躬身道,“奴才魯莽,不會哄孩子,也不知會不會嚇到小格格。”


    四阿哥忽地站起身,“有什麽魯莽的,爺都是你伺候大的,一個格格,能金貴到哪兒去?”說完也不等人行禮,舉步走了出去,蘇偉連忙跟上,臨出門時見到宋格格猛然慘白的臉孔。


    見四阿哥走了,李氏悠悠然地站起身,向福晉福了一禮,“時候不早了,妾身告退了。”


    福晉點了點頭,李氏昂首走了出去。


    宋氏低著頭坐在原地,身子有些發抖。自她懷上孩子後,四阿哥對她是疼愛異常。孩子出生雖然幾經波折,又是個女孩兒,四阿哥也沒有表現出嫌棄,整個西廂房都搗騰出來給她住,小格格一滿月就配了四名乳母、四名宮女,女兒家的好東西一箱一箱的往屋裏搬。怎知,今日竟因一個太監,就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福晉看著低頭不語的宋氏歎了口氣道,“你今兒個怎這麽不知輕重?眼看著四阿哥正在興頭上呢,孩子又是剛喂完奶抱進來的,這麽個由頭多犯忌諱啊。”


    宋氏垂著頭,聲音虛弱無力,“妾身是一時糊塗,話沒經腦子就出口了。”


    福晉看著宋氏半晌,“算了,你回去看著小格格吧,以後注意些,別一時腦熱帶累了孩子。”


    “是,”宋氏點頭,由著漾兒扶起,行禮退下。


    詩瑤端了碗新茶給福晉,“這宋格格真是個木魚腦子,怎麽就偏生她命好?”


    福晉抿了口茶,“這命好與不好,還得看人怎麽走。長女生在宋氏那兒,真不知是福是禍。”


    蘇偉跟著四阿哥步履匆匆地走回正殿臥房,一路奴才跪了一地,四阿哥一聲叫起都沒說。


    進了屋門,四阿哥停在了書桌前,兩手撐著桌子。


    蘇偉衝門口揮揮手,遣走值守的人,自己走到四阿哥身後,拽拽他的衣服。


    其實宋格格這事兒,蘇偉自己倒是沒什麽大感覺,畢竟他這幅殼子是個太監嘛,茉雅奇又是個女孩兒,宋格格忌諱也沒什麽。更何況,宋格格是出了名的深宅閨秀,嚴守古禮規範。蘇偉估計著,以後茉雅奇長大了,宋格格肯定是讓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作女紅,學女訓。


    “主子,您別生氣了,你看我都沒在乎。小格格是女孩兒,宋格格忌諱些也是對的。”蘇偉拽著四阿哥的衣服向下拉拉。


    四阿哥沒動,依然是雙手撐著桌子喘粗氣。蘇偉又往前了兩步,伸手去拉四阿哥的腰帶,他們爺怒點很奇怪,這還沒當上皇上呢,就有點兒喜怒無常的傾向了。


    “主子,我們下棋好不好,你看今天本來都好好的。我真的沒什麽委屈,畢竟我是個太監嘛,隻要您別嫌棄我就行了,別人愛怎麽想怎麽想——”


    “不行!”四阿哥猛地轉頭,一聲怒吼,嚇了蘇偉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呢,一隻大手猛地按上蘇偉的脖子,緊接著就是一番唇齒相交。其實蘇偉想揉揉他撞疼的鼻子,可是姿勢不允許,隻能等親完了再說。


    中庭西廂房


    宋氏坐在榻子上,漾兒端著果盤進來,放在炕桌上,想了想還是張嘴勸道,“小主,四阿哥今兒是氣話。咱們小格格出生後,四阿哥有多喜歡,大家都看在眼裏呢。”


    宋氏垂下頭,“四阿哥還是第一次對我說這麽重的話。”


    “要不,”漾兒看了看宋氏,小心地道,“奴婢私下裏去找趟蘇公公?他人挺親和的,小主賞點兒東西給他,他一準能勸勸四阿哥。”


    “不用了,”宋氏麵目表情地往榻子裏坐了坐,“他救了小格格,已經升了品級,又受了賞賜。說到底也是個太監,難不成我的女兒還要欠一個奴才一輩子嗎?”


    五月,太子大婚的日子終於定了下來,皇上挑了來年五月初八的日子,畢竟是儲君的婚儀,雖然隔了一年,宮中各處已開始籌備了。


    七月,皇上巡行塞外,北巡大軍剛至北古口,宮中傳來太子格格李佳氏又誕下一子的消息,皇上大喜,重賞隨軍扈從。


    九月,鑾駕回京後直接到了暢春園居住。蘇偉跟著四阿哥在承露軒住了下來。


    未幾日,前頭傳來消息,八阿哥請旨,將宮中幾位阿哥接進暢春園一同讀書,皇上準奏。四阿哥聽了消息,皺了皺眉頭。蘇偉在一旁撇了撇嘴,可能也是他偏心,他就是覺得八阿哥有時做好人做的太過頭了。


    宮裏的六位阿哥陸續到了暢春園,隻留下了才兩歲的十五阿哥。不知是誰起的頭,要設宴禮謝八阿哥,八阿哥自是不能受,結果你推我就地變成了八阿哥擺宴請各位弟弟。但似乎隻請弟弟又不好,可要請兄長,八阿哥的資曆還不夠,最後又招出了大阿哥。


    一番折騰下,變成了大阿哥設宴,八阿哥做主陪,請各位皇子相聚。


    這邊,蘇偉正撓頭,自己主子是去還是不去時,那邊傳來了太子回宮看望毓慶宮二阿哥的消息。四阿哥著人準備了禮品,讓人帶到了毓慶宮。太子的一番動作,使原本就奇怪的宴席又變成了一場暗地裏的角逐。蘇偉知道,上次北巡太子設宴的尷尬,這一次估計要還回來了。


    宴席前一天,胤祥跑到了承露軒,尋各種理由要留下過夜,四阿哥拍著他的頭答應。


    其實連蘇偉都知道,十三阿哥雖然年幼卻較為早慧,對於太子與大阿哥之爭肯定也知道一二。如今這副樣子擺明了就是要跟著四阿哥混,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年紀輕輕能有這幅膽子和決心,蘇偉很是佩服,怪不得最後混的比雍正爺哪位兄弟都好呢。


    不過相比之下,又慢了一步的十四阿哥讓蘇偉頗為憂心。到了傍晚,十四阿哥總算來了,可蘇偉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見十四阿哥拿出了大阿哥擺宴的請帖遞給四阿哥。


    四阿哥打開一看,微微笑了笑,“我卻不知,你什麽時候給大哥當起信差來了?”


    第93章 新人換舊人


    康熙三十三年


    蘇偉梗著脖子站在書桌旁,十四阿哥被四阿哥問得一愣,半天沒回應。四阿哥把請帖往桌上一扔,隨手拿起本書翻開,聲音冰冷道,“我近來脾胃不和,去不了了。”


    十四阿哥被晾在書桌前,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偉左看右看剛想說點什麽,就見十四阿哥頭一仰道,“那弟弟告退。”


    眼看著十四阿哥摔簾子出去了,蘇偉急得直跳腳,“主子,我看十四阿哥也就是順手傳個請帖,未必就是聽大阿哥吩咐的。”


    四阿哥把書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冷哼一聲,“胤祥都懂事了,就他還不知輕重。”


    蘇偉抿抿嘴,彎下身子道“主子,十四阿哥才七歲啊,又是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您想想,當初六阿哥剛遷宮時,不也一樣頑皮不懂事嗎?這皇子間的彎彎繞,說到底還得您當兄長的去教啊。”


    四阿哥皺著眉沉默了半晌,按了按眉心道,“罷了,罷了,你去叫他回來吧。”


    蘇偉領著李英出了承露軒,還沒走幾步就見到了十四阿哥的貼身太監站在路邊團團轉。


    “這是怎麽了,十四阿哥呢?”蘇偉上前道。


    “唉,蘇公公你可來了,”小太監拽著蘇偉到路旁的假山下,蘇偉抬頭一看,差點笑出來。要不說是哥倆呢,這一生氣就往高處爬的毛病都一模一樣的。


    “哎喲,您慢點兒,”一眾小太監扶著蘇偉往上爬。


    十四阿哥往下瞅瞅,氣呼呼道“你上來幹嘛?”


    蘇偉陪著笑,爬到十四阿哥後邊坐下,“四阿哥擔心您呢,讓奴才找您回去。”


    “他才不會擔心我呢,”胤禔別過頭,狠狠地搓搓手指頭,“他就擔心胤祥,我做什麽都不對!”


    “哎,不是這樣的,”蘇偉又往十四阿哥旁邊蹭蹭,“這裏麵的事兒複雜著呢,四阿哥不是惱您,是擔心您走錯了路。”


    “走錯什麽路?”十四阿哥轉頭看著蘇偉,雙頰還鼓鼓的,“不就吃一頓飯嗎?”


    蘇偉撓撓頭,“當然不是吃飯那麽簡單的,您想知道還得回去問問四阿哥,我們做奴才的解釋不清楚。”


    十四阿哥垂下腦袋,側過身子“我才不回去呢,回去他又訓我……”


    “胤禔!”假山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十四阿哥和蘇偉一同往下看,四阿哥背著手站在假山下,“快下來!”


    十四阿哥看看蘇偉,蘇偉扶著十四阿哥站起來,“您慢點兒。”


    十四阿哥蹦下了石階,嘟著嘴、低著頭走到四阿哥身邊,“四哥。”


    四阿哥抬頭看看站在十四阿哥身後的蘇偉,蘇偉做眯眼笑佛狀。


    無奈歎口氣後,四阿哥頓頓地抬手,拍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跟四哥回去吃飯吧。”


    大阿哥與八阿哥的宴席最後到場的隻有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


    七阿哥舊疾纏身,宴席開始不久就告退了。最後剩下的四人也是相顧無言,尤其是大阿哥,年長弟弟們十幾歲,彼此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飲了幾杯酒後也走了。


    看著大阿哥離去,九阿哥、十阿哥湊到八阿哥桌前,“八哥,太子趕著這幾天回宮,擺明了是不給大哥麵子啊。不過三哥、四哥是怎麽回事?還有胤祥、胤禔,胤禔一貫是最愛湊熱鬧的。”


    八阿哥搖搖頭,給兩位弟弟倒上酒,“咱們這宮裏,太平不了多久了。不過隻要咱們兄弟齊心,總能有容身之地。”


    十月,頒金節過後不久,宮裏傳來消息,溫僖貴妃重病。


    十阿哥率先回了皇宮,沒幾天,太醫上呈脈案,鑾駕緊急回宮。


    蘇偉隨著四阿哥晚了一天到正三所,福晉已經隨各位命婦往鍾粹宮侍疾了。


    由宮內的氣氛與奴才間的閑言碎語,蘇偉知道,溫僖貴妃是行將就木了。


    翊坤宮


    宜妃由小宮女扶著邁入內廳,珠兒上前道,“娘娘累壞了吧,奴婢讓人打洗澡水來。”


    “不用了,”宜妃坐到榻子上,“簡單洗漱一下就好,本宮一會兒還要到鍾粹宮。”


    “還要去啊?”珠兒皺起眉頭,“您都盯了好幾天了,該歇歇了,要不身體怎麽受得了?再說,其他幾位娘娘都在呢。”


    宜妃歪在榻子上無力一笑,“正是因為他們都在,本宮才不得不去。貴妃一走,這後宮大權旁落,此時若是不警醒些,以後的日子就難熬了。”


    鍾粹宮


    溫僖貴妃才喝完藥,臉色難得地紅潤了些,皇上坐到床邊,看著溫僖貴妃輕輕地歎了口氣。


    貴妃微微笑笑,虛弱地握住皇上的手,“聖上不要為我憂心,是我們這些女子命薄,不能一直為您分憂。”


    “不要胡說,”皇上輕皺眉頭,“太醫們都在商討新方,一定能醫好你。”


    貴妃搖搖頭,聲音略有暗啞,“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能在皇上身邊這許多年,臣妾已經知足了。隻是如今,胤誐年幼,臣妾獨獨放心不下他。臣妾想請皇上看在臣妾這幾年的辛勞上,給胤誐一個恩典,讓他能平安富貴地過完這一生。”


    “胤誐也是朕的兒子,你的心思朕知道,朕答應你。”皇上握住貴妃的手。


    溫僖貴妃靠在床頭,輕輕笑了。


    傍晚,四福晉隨著德妃進到溫僖貴妃臥室裏伺候湯藥。


    貴妃喝完藥,德妃把藥碗遞給四福晉。貴妃隨之看了看站在德妃身旁的人,輕輕開口道“這是,老四家的?”


    “是,”德妃坐在床邊應了一聲,四福晉從旁向溫僖貴妃福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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