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有什麽話想說啊,無非就是嫉妒罷了。”麗嬪輕哼了聲,沒給林芸說話的功夫,一針見血的道,“你們二人同時進宮,如今卻一個得了皇上的寵幸,另一個依舊還隻是個小主,也難怪有人心頭不順啊......”


    說到此處,麗嬪將目光看向了桑莘,這句話其實也是在說自己,她自己也是如此,進宮這麽多年,要不是皇上念著她是個老人,家父又在朝堂上立了功,她是怎麽都不可能做到麗嬪的位置。


    麗嬪這人脾氣在這後宮是出了名的不好,更何況皇上寵幸誰這件事事她本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這會子,怎麽看桑莘怎麽不順眼,連帶著林芸。


    外頭是寒天雪地,連續落了好幾日的雪,宮人們當差都不敢站在外頭,冷的隨隨便便就能讓人凍成冰塊。


    麗嬪心頭不舒服,正愁不到拿什麽出氣,見雪又大了起來,心生一計,竟叫桑莘和林芸跪在雪地上。


    麗嬪心裏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屆時皇上怪罪下來,她就會說林芸和桑莘二人因嫉妒而大打出手,她為了後宮的秩序和安寧,不得已叫她們跪在雪地上清醒清醒。


    這樣就將自己完全的洗脫掉!


    指不定皇上瞧她辦事不錯,也能宣她入邵陽宮侍寢一晚......


    林芸跪在地上求饒,“麗嬪娘娘,這寒天雪地的,您叫我跪在那,那奴婢可真的是不能活了啊,娘娘。”


    桑莘也不想去,但是她卻沒有求饒,麗嬪這人她雖說不是百分百了解,但也知曉,此刻跪在地上求饒,非但不能讓她消了這個念頭,更是可能會讓她加重這個想法。


    而且,桑莘也在賭,賭皇上會不會看在那幅畫上,幫幫她。


    麗嬪聽見林芸的求饒,心中所謂是舒服的很,立刻就叫人將二人按著頭去了雪地,桑莘倒是自覺,掙開了宮人的桎梏,自己起身跪在了雪地上。


    麗嬪饒有興致的讓宮人搬了張凳子坐在了回廊上,喝著熱茶,看著雪地裏跪著冷的牙齒在打顫的二人。


    “本宮給你們二人賜跪,你們就該受著,這是天大的福氣,你們知不知道!”麗嬪笑嗬嗬的抿了口茶,指尖輕輕的點著桌麵,見雪花飄落在她們二人的頭上染成了一片雪白,她竟高興的哼出了小曲兒。


    似乎是老天看不過眼,亦或許是桑莘賭對了,皇上真的來了一道聖旨。.  ..     ,,


    第11章


    邵陽宮內點了十足的龍涎香,香味蔓延在殿內。


    蘇盛站在龍椅旁,偷偷的撇了一眼皇上,心下覺得他這把老骨頭這兩日來甚是折騰,昨個夜裏半夜奉聖上的旨意去送了炭火給桑常在,如今這一大早的,又要去幫皇上頒旨。


    依舊是那秀闔宮裏的桑常在。


    蘇盛有些不明所以,一臉的糾結,謹琮帝看在了眼裏,之後又垂眸,隻一心的寫自己的聖旨,等寫完了便好心情的看了眼聖旨的內容,蘇盛見狀更是壓抑不住好奇的心,豁出去了一把老骨頭,問道:“皇上,您這是?”


    殿內依舊安靜,半刻鍾後,男人的目光才從聖旨上挪開。


    謹琮帝修長的指尖將聖旨卷好,眉眼間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模樣,眼眸微垂,又過了好半晌,才低聲道:“還記得昨日朕說的話嗎?”


    蘇盛記得是記得,但是昨日皇上說的話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他一下子有些激動,忘了許多。


    許是謹琮帝自個兒心裏都是如此想的,他頗為好心的提醒了一下蘇盛:“那日小丫頭送畫給朕,朕知曉她受委屈了,所以,朕就幫幫她。”


    蘇盛恍然大悟,多嘴的問了一句:“可是昨日皇上不是已經送了炭火給桑常在了嗎?”


    謹琮帝淡淡的睨了眼蘇盛,緊抿著的薄唇輕啟:“炭火是內務府送的,不是朕,如今這道聖旨裏的內容,才是朕送的。”


    蘇盛額角抽了抽,內務府要是沒你的旨意,他們敢隨隨便便的就送桑常在皇上的禦炭嗎?


    而且,昨個夜裏,明明就是他奉皇上的口諭親自去送的,又不是內務府的人。


    蘇盛心中的那些話沒敢說出口,彎著腰接了聖旨就往外走,走到一半被謹琮帝喊了回去。


    “頒完旨後,替朕捎句話給她。”男人坐在龍椅上,手裏把玩著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道想起什麽,竟眉眼柔和了些,輕聲笑了下。


    男人說完後,蘇盛趕緊點點頭,揣著聖旨,一路走到了秀闔宮。


    一進去就看見跪在了雪地上的桑常在,她冷的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牙齒也在打顫,盤好的秀發上,全是被大雪蓋的厚厚的一層,連衣裳上都是化了雪的水漬。


    此情此景,嚇的蘇盛心中咯噔一聲,他還清楚的記得,桑常在似乎格外的怕冷,如此一看,這怕不是被凍的成冰人了。


    如今皇上對桑常在說不準什麽態度,他可不敢耽擱,立刻跑上前,繞過柱子,卻看見了麗嬪娘娘此刻正坐在回廊上,好心情的磕著瓜子,地上落了一地的瓜子殼。


    他暗道不好,看來麗嬪娘娘真的和桑常在過不去啊,前陣子搶了人家的炭火,如今,又是讓人跪在雪地上,自個兒在回廊上坐著欣賞,腳底下還有一盆炭火,可真是......


    蘇盛加快腳步跑上前,手在空中比劃,立刻叫身邊的宮人們給桑莘撐傘,麗嬪此刻心裏頭正高興著呢,見了蘇盛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闖進來,立刻下意識的看了眼他身後,皇上沒來。


    盡管皇上沒來,見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她那張臉上也立刻堆起了笑容,笑吟吟的道:“蘇公公,今日怎麽勞您大駕,來這秀闔宮呢?”


    蘇盛沒多嘴,也沒理麗嬪,徑直的走到了桑莘的麵前站住,大聲道:“聖旨到!”


    桑莘冷的有點沒意識了,跪在地上接旨腦袋也是懵懵的,麗嬪一群人也懵懵的跪地,蘇盛刻意捏尖的嗓音響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桑常在,賢良淑德,秀外慧中,溫婉可人,甚得朕心,故封為嬪,賜封號嫤,即日起,入住廣懿宮,欽此!”


    回聲在這秀闔宮內餘音繞梁了好幾遍,所有人都傻愣愣,包括當事人桑莘。


    她呆呆的,微張粉唇,杏眼微顫,過了好一會,蘇盛都喊了好幾句嫤嬪娘娘,她都沒反應過來,是燕兒跪在她身邊,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驀然回神。


    蘇盛笑著,眉目和藹,沒去計較剛剛她愣神的那片刻,親切的道:“嫤嬪娘娘,還不快快接旨謝恩?”


    桑莘杏眼微顫,粉唇蠕動了幾下,輕柔的嗓音才響起:“臣妾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旨遞到了桑莘的雙手上,餘熱未消的觸感讓她知曉,這並非自己的幻想,而是現實。


    桑莘回過神來便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巧妙,無疑是今早上她才說最好皇上給她個嬪位,這午時還未過,這封嬪的聖旨就來了。


    桑莘頓時覺得自己今日真的是把進宮以來的委屈都給化作了好運,所以才換來了心想事成!


    她心頭有些樂嗬,換做是誰誰都樂嗬,終於可以不受麗嬪的挾持了。隻是桑莘慣來最是會做表麵的功夫,此刻仔細瞧,她臉上還是一臉的懵,假裝還沒回過神。


    其實心裏頭樂開了花,正在懊惱為何自己今日不祈禱一下皇上封她為妃,這樣子也可早日實現她隱居後宮的想法。


    蘇盛對桑莘的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覺得欣慰的很,看,嫤嬪果然不同,接了聖旨也沒有趾高氣昂的模樣,更沒有顯擺。


    蘇盛微微笑,看見桑莘站起身後,正準備走,卻忽然想起,皇上叫他轉告給嫤嬪的話,蘇盛彎著腰,對著桑莘道:“嫤嬪娘娘,皇上托老奴告訴娘娘您,去了廣懿宮就不怕炭火不夠用了,要是內務府或者哪個不長眼的再敢阻攔您,娘娘您就放心去搶回來,您如今可是嫤嬪了,比個別的沒有封號的嬪位份更高些。”


    蘇盛的話並未刻意的放低,這周圍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可是聽的實實在在,餘音還繞耳,桑莘好一會才回過神,驀然才發覺,皇上原來已經知曉了她送畫的意思。


    思及此,桑莘的耳根到臉上全都紅了,自己的這些小心思被人看的清清楚楚,能不覺得丟人嗎!


    她今早上還罵他來著,說他拿了她的好畫卻隻叫人打發了一盆炭火給她,如今卻是才知道,原來這道聖旨才是他給的“回禮”


    桑莘垂眸,輕聲道:“勞煩蘇公公告訴皇上,臣妾日後要是得到了好東西,定然再送去給皇上,還望皇上莫要嫌棄。”


    蘇盛彎腰:“娘娘您就放心吧,老奴絕對會轉告的。”


    他走到一半,又轉回來說:“娘娘如今可以直接去廣懿宮住了,麗嬪娘娘和林小主按照宮裏的規矩,也是要給您行禮的。”


    聲音有些大,麗嬪聽的一清二楚,她胸口疼的厲害,心口堵著一口氣,皇上竟然封了她為嬪,這也就罷了,竟還賜了封號,這......這!


    這也就是說,桑莘的位份一下子就比她高了一截,而她還要向她行禮,她做不到,做不到!


    明明她才是進宮了這麽多年的老人,而桑莘卻不過是一個進宮半月未有的人。


    明明前一秒她還跪在雪地上向她下跪,如今卻要她對她行禮,這怎麽可能!


    桑莘見麗嬪臉上白一陣青一陣的,還跪在雪地上。


    蘇盛早已離開,這裏索性也就林允和麗嬪,還有幾個宮女,桑莘也不裝了,嘴角揚起,對著臉上不知是怒還是悲的麗嬪嗓音刻意放嬌柔道:“麗嬪娘娘,這冰天雪地的,跪著的滋味如何?”.  ..     ,,


    第12章


    這冰天雪地的,積雪都落在地上厚厚的好幾層,人踩進去,到了小腿肚,沁的鞋底一片濕冷。


    人踩進去都如此冷,更別說方才她跪在雪地上半柱香的時辰了,這膝蓋早已被凍的沒有了知覺。


    桑莘沒有善良到放過麗嬪,剛剛蘇盛的話就是給她點了醒,這也證明她無論如何,皇上那邊都是允許的。


    所以當蘇盛一走,桑莘便走到了麗嬪的身邊,聲音有種刻意放嬌柔的的問道:“麗嬪娘娘,這冰天雪地的,跪著的滋味如何?”


    麗嬪跪在地上,一臉的不服氣,正準備站起身,卻被燕兒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了肩膀,桑莘賞了一個讚揚的眼神給燕兒,後者驕傲的揚起腦袋,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了!


    桑莘抿唇笑了下,稍微動一下膝蓋便是鑽心的疼,她“嘶”了聲,想逗弄麗嬪的心思已然不在,秀氣的眉蹙起,對著麗嬪莞爾道:“麗嬪娘娘,今日就勞煩您在這跪一下了。”


    “憑這麽!”麗嬪大吼:“我不跪——”


    “憑什麽?”桑莘眉眼彎彎,沒空和她瞎扯,直戳了斷的道:“就憑嫤這個封號,嫤嬪就是高你麗嬪一截,你要是不服氣,就去問問皇上。”


    都把皇上扯出來了,麗嬪再傻也知道現在皇上正是寵桑莘的時候,要是去了,不說別的,要是皇上知曉她也讓桑莘跪雪地,估計她嬪位都難保了。


    桑莘見麗嬪沒再反抗,剛想轉身進殿內,卻聽見林芸的聲音,聲線有些抖,“妹妹,我呢?”


    還沒等桑莘說話,跟著蘇盛前來的小太監倒是開了口:“放肆,嫤嬪娘娘是你能喊妹妹的?”


    今時不同往日,桑莘一刻鍾前還是桑常在,如今卻已經飛上枝頭,當上了嬪,甚至還有一個封號。


    林芸不想吃這個虧,咬牙:“嫤嬪娘娘,我可以回去嗎?”


    位份真是個好東西,連林芸這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也要規規矩矩的喊她。


    “林小主。”桑莘莞爾一笑,她今日的目標是麗嬪,而不是閑雜人,於是做個順水人情,寬宏大度的道:“今個兒天氣冷的很,你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林芸心中微動,磕頭謝恩,站起來一溜煙的就跑了,留下了麗嬪跪在這雪地裏。


    桑莘前腳踏進了門檻,膝蓋疼的厲害,舔了舔粉嫩的唇,轉身對著外頭的麗嬪道:“方才我跪了多久,如今你便跪多久,這樣你看可以嗎?”


    麗嬪哪裏還敢說什麽,咬著牙將頭扭向了另一邊。


    見狀,桑莘道:“怎麽?麗嬪覺得少了?那不如——”


    “我沒有!”麗嬪大喊:“方才你跪了半柱香的時辰,如今我也一樣,你可千萬別食言。”


    桑莘轉身,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那就要看麗嬪娘娘你有沒有偷懶了。”


    方才皇上頒旨的時候,順便賜了幾個宮人,眼尖的瞧見了嫤嬪娘娘被攙扶著進了內殿,一群人眼疾手快的放好了熱水,放好了玫瑰花瓣,桑莘褪去衣裳,整個人陷入了熱氣騰騰的水裏。


    膝蓋處遇了熱,緩解了一些疼。


    水波粼粼,玫瑰花的紅色映襯的桑莘的肌膚白嫩的更是賽如雪,三千青絲微濕,整個人如出水芙蓉般動人心魄。


    水是暖的,她的身子漸漸的也跟著回了暖,腦海裏全是剛剛聖旨裏的內容,左右是個嬪了,沒白費那幅畫。


    桑莘將今早上罵皇上的那些話改了口,現在心裏腦裏全是念著皇上的好。


    她倒是現實的很。


    半柱香後,桑莘剛好穿戴完畢,走出去剛好瞧見麗嬪準備走的身影,她嬌柔的嗓音響起:“麗嬪娘娘,您這是急著去哪裏啊?”


    她帳還沒算完呢,哪能這麽容易放過她。


    麗嬪本來就害怕桑莘反悔,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半柱香的時辰過去,正準備偷偷的走,卻好死不死,給桑莘撞見了。


    膝蓋還是疼的,見桑莘還笑意盈盈的問她話,麗嬪本來就沒腦子,脾氣也臭,隨口便回了嘴:“桑莘,你自己答應我的,你跪多久我跪多久,如今又說話不算話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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