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他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輕喘,還帶著一些微怒的成分。


    宋以嵐覺得莫名其妙,跟著他走到一邊,像他一樣搬了個木凳坐下來。


    純白的長裙隨著她的動作垂到地上,頓時有一些泥點沾染上去,破壞了整體的素潔。


    宋以嵐卻毫不在意,隻攏了攏礙事的白紗。


    徐忠看了一眼她裙擺上的汙點,蹙起眉頭,不願再看她。


    “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


    宋以嵐認命地攤了攤手。


    “沒有。”徐忠否認。


    “你眼裏有厭惡。”


    “沒有。”徐忠接著否認。


    “你換到晚上值班是為了看我酒後出醜?”


    “不是。”徐忠頓了一下,帶了些誠懇地否認。


    “小胖跟你說過什麽嗎?”


    徐忠回頭,沉默著思考她這話的意思。半晌,依然否認了。


    “就連我想要得到你這樣的話,也沒跟你說?”


    這下徐忠臉上終於有了些生動的表情,吃驚過後卻沒有說話,又過了幾秒,猛地起身離開,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是不是,覺得我輕浮?”宋以嵐接著問道。


    徐忠回身,卻看見她直視自己的眼睛。那眼神裏毫無退縮,反而充滿了無畏的坦然。那句看似輕浮的“我想得到你”,卻被她說的正直而坦蕩。


    可是,她終究是那個夜夜笙歌淩晨而歸的女人。


    “對。”徐忠回答,沒有刻意再忍。


    “可做人不就講究一個坦蕩,沒必要遮遮掩掩。”宋以嵐沒有生氣。


    “我想得到你,這不丟人。”她的眼神清澈,沒有半點心術不正的樣子。


    夏風一湧一湧地吹起宋以嵐的裙擺,她腰間的純白絲帶順著風的方向搭上徐忠的手臂,落在他泛黃的工服上,鮮明得刺眼。


    徐忠撥去絲帶,冷著臉別過頭去,他沒有說話,但是羞辱和火氣早已全都化為高漲的憤怒。


    宋以嵐隨手將碎發攏到耳後,聲音清淡又平靜,眼睛裏卻是一片灼人的火熱。


    “那麽坦誠換坦誠,你為什麽惱我?”


    她竟把這當做一個交易,徐忠忍無可忍,回頭說,“你鬧夠了沒有?”


    他像在克製,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卻依然難掩字裏行間極度的怒氣。


    宋以嵐沒有料到他竟然有這麽大的反應。


    實在像一隻野豹。


    她抿了抿嘴唇,站在他麵前堅持了一會,又敗下陣來。


    “徐忠,”宋以嵐無聲地笑著,“你最好別愛上我。”


    宋以嵐很少有心事,這是記憶裏少有的一次,無心睡眠。


    漆黑的深夜裏,眼前耳邊都是徐忠的身影聲音,還有他眼裏帶著厭惡的疏離。


    心裏煩躁得要命,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將幾通未接電話清除幹淨,赤著腳走到窗前。


    小區很大,綠化麵積又多,這一眼,竟是看不到門口的安保亭的。


    宋以嵐歎了口氣,退了幾步直接後倒進床裏。幾秒後又摸出手機,翻到小區的安保電話,撥通出去。


    “喂你好,安保服務。”


    電話那頭不是她想要的聲音。


    她一愣,下意識按了掛斷,這才想起他們白天才見過麵,今天值夜班的是小胖。


    想到這裏,宋以嵐覺得看不起自己,嗤地自嘲了一聲。


    “不就是個男人嗎!”


    她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啪地一聲,徐忠關了燈。


    周圍陷入漆黑以後,胸口悶悶的刺痛又肆意起來,徐忠這才想起今天的藥還在桌子上。他倒在藥瓶蓋上,等茶水不那麽燙口,結果卻忘了這件事。


    他想了想,起身下床,沒有開燈,就這麽摸黑走到桌邊,伸手摸到了瓶蓋,一下倒進嘴裏。


    梅雨季節裏連空氣都泛著潮氣,藥片也像是浸了水,沒等他喝水就散開了。


    苦味是細膩地漸漸蔓延開來的,徐忠撇了撇嘴,懶得再去摸水杯,就這樣咽了下去。


    重新躺回床上,口腔裏還充盈著苦味,徐忠睜著眼,毫無睡意。


    兩年裏,失眠對徐忠來說如同家常便飯,隻不過今夜,眼前多了個女人的身影。


    ‘我想得到你,這不丟人。’


    她的聲音似乎有魅惑的意味,臉上卻沒有半點害羞的表情。


    徐忠閉上了眼,一會又睜開,伸手拉開了燈。


    黑夜裏突然的亮光有些刺眼,好在亮光中終於沒了女人的身影,徐忠閉上眼,慢慢平靜下來。


    第7章 關於我和你(2)


    六點換班,徐忠五點就到了小區門口。


    “這麽早。”


    小胖雖然這麽說著,顯然已經習慣了徐忠每每早到晚退,並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


    徐忠嗯了一聲,徑直走到安保亭裏麵,開始準備換崗。


    “你下崗吧。”他很快收拾整齊,走出來對小胖說。


    小胖點頭,想了想,說,“昨天有人打電話找你,他說你手機不通。”


    徐忠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睡覺的時候關機了。”他按下電源鍵,抬頭問,“是誰?”


    “沒說,隻說姓譚,聽著不算年輕。”


    徐忠整理帽簷的手一頓,“你再頂一會,我去回個電話。”然後放下工服的帽子,匆匆離開。


    這時的天剛蒙蒙亮,整個城市都還未醒,偶爾有幾個早起晨跑的人匆匆而過。


    徐忠走出小區,過了兩條馬路,繞進一個偏僻的小巷,才掏手機撥出號碼。


    “小徐?”電話那頭接得很快,反而讓徐忠有些緊張。


    稱呼在喉間滾動了幾下,他垂下眼,終於還是改口,“譚老,是我。”


    那邊像是愣了幾秒,笑起來,“怎麽,不承認我這個老大了?”


    “我現在,不合適。”徐忠沉默了一會,主動匯報,“最近很好,新工作不錯,周圍的人都很好。”


    說到周圍的人,徐忠突兀地想起那唯一一個例外的女人,他甩了甩頭,沒有再說話。


    “那總歸不是長久的選擇。”長長的歎氣之後,對方又開口,“你真的不考慮?”


    徐忠沒有猶豫,“譚老,您知道我的想法。”


    “但你的想法並不正確,後方保障和行動隊一樣重要。”


    徐忠低著頭淡淡一笑,眼裏漫出深深的苦澀,“已經沒什麽用了,總不能再成為累贅。”


    他沒有給對方再勸說的機會,繼續說道,“我將來,離得越遠越好,請您批準。”


    “徐忠,心理和身體同樣強大才算是合格的戰士。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這次也不要例外。”


    徐忠不由自主地並攏腳跟,莊重地答了一聲“是。”


    安保值班的工作已經變了性質,除去警示的作用,就隻剩些業主的瑣碎小事。大部分時間,徐忠都會選擇一動不動地站在崗亭裏,享受肌肉裏久違的酸脹感。


    晚上八點的時候,徐忠正站到第三個小時,看到宋以嵐走出小區,坐上出租車離去。


    她穿得頗具職業風,繡邊的白襯衫搭配絨質黑裙,配上她的身材,足夠美得吸睛。


    然而幾個小時後徐忠再次見到她,她已經醉到走路不穩,被兩個男人推搡著從出租車上下來。


    徐忠皺著眉頭看過去,心裏對宋以嵐的印象又低了幾分。


    兩個男人左右擁著宋以嵐向小區走近,其中一個側著身子把手伸向她的包裏,似乎在翻找門禁卡。


    宋以嵐掙紮著反抗,始終敵不過兩個男人的力氣,她轉過頭衝著其中一個男人,眼睛迷離卻瞪得很大,“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男人有一瞬被她的眼神嚇到,但很快輕笑著沒放在心上。


    見他這反應,宋以嵐一口咬住男人的胳膊,另一手飛快從包裏取出門禁卡,用力拋了出去。


    徐忠終於看出宋以嵐不像嬌嗔地推打,而是真的反抗。


    純粹出於職業要求和道德底線,他快速判斷男人可能的武器裝備,然後取下身上的帽子和腰帶,撿起宋以嵐的門禁卡走了過去。


    他從一側靠近,握住宋以嵐的肩膀猛地一扯,在兩個男人還沒來得及防備的時候,就已經把宋以嵐帶到自己身後。


    徐忠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很冷,黑著臉抬頭掃視了他們一眼。


    男人也不是輕易吃虧的主兒,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迅速出手飛快地靠近徐忠。


    徐忠把宋以嵐往後推了推,靈活地躲開兩人的拳頭反身迎戰。


    短短幾個接觸徐忠就感覺到,這兩個人不像是普通的街邊混混,倒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打手,出拳穩準狠,招式的目標大多在於能快速結束戰鬥的要害。


    但徐忠還是漸漸占了上風。不久,兩個人退了幾步對視一眼,忽然同時從腰間拔出手掌大小的匕首,一齊像徐忠刺去。


    徐忠反應很快,抬腳踢掉其中一把,終是沒時間再對付第二把,隻能側身堪堪躲開,從一側改變方向,再度發力一腳踏在那人的背上,結束了這一切。


    兩個男人知道敵不過也不做糾纏,飛快地起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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