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娣在三個月前確實是跟厲徵霆簽過一個正式的合同。


    厲徵霆此人辦事一概習慣按著章程流程走,他從來奉信口說無憑的真理, 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 一切都會嚴格按照合同行事。


    這份合同是在厲徵霆幫她處理好了徐家人一事後, 由他的私人律師擬定好送過來的,合同很厚很厚, 很簡單的一份合約, 可是裏麵密密麻麻擬定了上百條條款, 期間包括厲徵霆的習慣喜好,以及他的一些私下要求,事無巨細。


    因為當年在壹會所時, 因為秦姨老家有事,厲徵霆的別墅缺了空,於是將徐思娣臨時聘請了過去, 也曾簽下過一份合約, 因為那份合約限製了徐思娣的自由,她曾一度跟厲徵霆徹底撕破了臉。


    在合同一事上,她是吃過了厲徵霆的虧的, 這應該也是之前厲徵霆嘴裏所說的,同樣的錯誤,犯了兩次的緣故。


    因此, 當時在那份合同上,徐思娣看得格外仔細。


    尤其,是三個月那個合作時間,她確信無疑, 寫的是三個月。


    隻是,明明一份簡單的合同,生生被他弄得複雜化了,裏麵一條一條全是專業條款,每一條甚至還額外夾帶了不少附加補充條款,且每一條條款下邊主張了厲徵霆的主導權。


    徐思娣將合同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並沒有看出什麽大問題。


    關鍵是,因為厲徵霆已經幫她處理好了家裏的事情,他以退為進的手段讓她不好回絕,再加上當初因為進組拍戲一事惹怒了厲徵霆,徐思娣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對方,於是,徐思娣指出了合同中幾點荒唐要求後,直接簽下了合同。


    合同裏條款苛刻嚴苛,然而實際生活中,在這三個月中厲徵霆並未按照合同行事,好似壓根忘了那一茬似的,以至於徐思娣也完完全全忘記了那份合約的存在。


    她萬萬沒有料到,厲徵霆竟然光明正大的在合同裏埋下了雷。


    當晚,徐思娣一夜未眠,她讓賽荷將那份合同連夜給她送了過來,她在厲徵霆的書房裏研究合同,研究了一整晚。


    一整晚,除了蘇蘇過來查探過兩回,沒有任何人過來打擾。


    就連厲徵霆也一整晚沒有露麵。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徐思娣才在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注意到了一條含糊隱晦的條例,大意是在合同期間內,雙方都沒有異議的話,三個月可以直接終止合同,若有一方有異,請參考條款一再議。


    而條款一的內容是,一切主張以甲方意願為準。


    當時,徐思娣其實注意到了這條條款,她正要深究時,好像被坐在一旁的厲徵霆問了個什麽話給直接打斷了,再加上對方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衝她道:“怎麽,怕被我給賣了?”


    徐思娣見對方氣定神閑,倒是不曾生疑,後又被律師的聲明吸引,一時忘了這一茬。


    現在後知後覺的回想了起來,徐思娣整個人冒了一身冷汗。


    她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她自己太蠢,還是對方太過狡猾了。


    一夜未眠。


    她在書房呆坐了一整晚。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時分。


    彼時天色還很早,整座別墅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可能一樓廚房的傭人們早早便起了,隻是為了不影響樓上厲徵霆的休息,樓道附近不會有人靠近,又加之別墅的隔音效果極好,幾乎聽不到任何多餘的聲響。


    然而,又許是太過安靜了,徐思娣閉著眼,有些憔悴的靠在書桌的椅子上,忽然聽到陣陣腳步從空曠的樓道裏步步傳響。


    聲音不算太大,卻帶著些許回聲。


    那是皮鞋踩在樓道裏發出的聲響,不是女士高跟鞋,而是男士皮鞋的聲響。


    整個別墅,穿這種鞋子的人,有且隻有一人。


    是厲徵霆。


    徐思娣原本倚靠在椅子上的,聽到這個聲音後,她整個人瞬間被驚醒,直接蹭地一下正襟危坐了起來。


    心裏不由有些氣憤,又有些緊張,與此同時,還伴隨著深深的無力及迷惘感。


    她知道,自己是鬥不過厲徵霆的。


    可是,卻又並不甘這樣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中。


    腳步聲越來越近,從三樓而下,直接來到了二樓,然後,在二樓處略停了下來。


    徐思娣心跳不由加快。


    她不知該如何麵對厲徵霆。


    就在她以為對方會直接向書房走來之際,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是越來越遠,對方竟然直接下了樓。


    徐思娣心裏一鬆,卻用力的咬緊了牙關,不多時,忽然將手中的合同往前方遠遠一扔,合同是紙質的,被整整齊齊的收納在了文件夾裏,被徐思娣直接扔到了書房的門沿上,最終灑落一地。


    上午,厲徵霆直接去了公司。


    從昨晚至今,他們並沒碰麵,對方似乎有意給她時間消化這一切,又或許,是故意冷落著她,好讓她整個人清醒清醒,看清自己,以及看清楚對方的實力。


    厲徵霆走後,徐思娣直接收拾好了東西,整個別墅裏,她什麽都沒有拿,隻換回了一身自己的簡單衣服,帶走了那顆黑珍珠,哪知下樓的時候,厲徵霆的律師已經在樓下早早的等候著她了。


    見到徐思娣,他直奔主題——


    “徐小姐,在上一份合同中,您跟我的委托人厲徵霆先生的合作已經初步完成了第一階段協議合作義務,現在,這裏有兩份合同,根據上份合同的補充協議,現在我的委托人厲徵霆先生委托我重新擬定了兩份新的合同供徐小姐選擇!”


    說著,律師將兩份合同一並遞到了徐思娣手中,邊遞邊徐徐道:“其實厲先生的意思十分明確,他跟徐小姐在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中還是比較愉悅比較滿意的,您是知道的,厲先生是個大忙人,很多時候他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處理這些私生活,他目前並不打算改變現有的生活方式,他覺得徐小姐表現得很好,因此接下來想要繼續同徐小姐續簽一份長久的合同,當然,在這份合同裏,所有乙方的要求,徐小姐可以隨便填,隻要厲先生能夠滿足的,他都可以應允您,尤其是在金錢及您未來在娛樂圈的事業規劃上麵。”


    律師見徐思娣不接,也不惱,隻將合同裏的內容以最簡單的方式一一解說給徐思娣聽。


    律師嘴裏的每一個字語,都令徐思娣憤恨不已。


    他嘴裏每嘣出的一個字,都是當初對徐思娣滿滿算計的結果。


    這個律師年紀輕輕,氣宇軒昂,看著一表人才,卻跟厲徵霆一樣,是個道貌岸然的人。


    “如果,我不願意簽下這份合約呢?”


    律師話音一落後,徐思娣幾乎毫不遲疑的抬眼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律師聳了聳肩,隻得將第二份合同遞了過來,回道:“如果徐小姐不簽那徐小姐就屬於違約行為了,按照上份合同的違約條例,您得賠償我的委托人一大筆違約金,我相信,可能是徐小姐即便花上很大力氣也償還不起的一筆違約金,當然——”


    說到這裏,律師話語一頓,沉吟了片刻,衝徐思娣禮貌笑了笑道:“厲先生比較細心,凡事都站在徐小姐您這邊,多為徐小姐再考慮,他已經考慮到了徐小姐有承擔不起這筆違約金的可能,因此厲先生說過,可以多給您一個選擇,那就是您也可以選擇‘賣,身償還’,當然,此賣,身非彼賣,身,考慮到您現在是厲先生旗下公司的一名藝人,厲先生提議將您與es娛樂公司的合同再加簽十年則可以抵消這筆違約金,當然,一切選擇在您,我的委托人是真誠的委托我,讓說服您簽寫第一份合同比較好,畢竟,無論對您還是對厲先生,第一個選擇都是美事一樁,這是雙贏的結果!”


    “厲先生為人比較寬容,他說,可以給您一段時間考慮,他會靜候您的佳音。”


    律師優哉遊哉地娓娓道來。


    然而他話音一落後,徐思娣下意識的捂著胸口,她隻覺得心口翻滾不已,血氣直接湧上頭頂,差點兒氣得噴出了一口老血來。


    第218章 218


    當天,徐思娣直接從香山別墅搬了出來, 暫時搬到賽荷的住所跟賽荷擠在了一起。


    大概是早早就已經料到會出現這一幕, 賽荷重新找了一個二居室, 早早已經將徐思娣的房間準備好了,因此, 徐思娣一過去, 直接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房子不大, 裝修卻十分精致溫馨,是畢業這麽多年以來,她們住過最好的住所了。


    晚上, 賽荷在家裏準備了火鍋紅酒,為她接風慶祝。


    徐思娣因為心情不佳,難免多喝了兩杯。


    賽荷是夠義氣的, 見徐思娣心裏憋著悶氣, 又知道她一直是個有事往心裏咽的性子,隻借著酒瘋,幫徐思娣罵了一整晚, 將徐思娣心裏的話全部都給罵了出來——


    “我嘞個去,沒想到厲先生竟然是個如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真是瞎了眼了, 看他那樣貌,那氣質,我還一直吹噓著是個人中龍鳳來著,真是白瞎了老娘的眼, 什麽人中龍鳳,我看就是個偽君子,小人一個,無惡不作的大奸商…”


    “虧我還暗搓搓的仰慕過他,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思思,你說,人家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怎麽就偏偏盯住你不放,他是不是就跟從前咱們學校南門的那群稱王稱霸的野貓似的,逮著老鼠偏不吃,就喜歡將小老鼠放了抓,抓了放的玩弄,他是不是心理變態,專門喜歡折磨人啊!”


    “真是難以想象,如今這世道竟然還有如此霸道蠻橫的人,這哪裏是商量,哪裏合作,這分明是強搶民女嘛,真是氣死老娘了。”


    賽荷舌頭打轉,卻罵得歡快,一抬眼,見徐思娣一言不發的喝完了一整杯,又要去倒,賽荷忙將酒給奪了過來,衝徐思娣道:“不能喝了,思思,不能喝了,就你那酒量再喝就倒了。”


    徐思娣不是個較真的人。


    賽荷不讓她喝了,她就不喝了,隻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臉上已經緋紅一片了,不多時,她隻將一旁的軟枕拿了過來,抱在了懷裏,然後將將整張臉埋進了軟枕裏。


    賽荷見徐思娣整個人縮成一小團,看上去,就跟迷茫無助的小動物似的,可憐兮兮的,賽荷微微歎了一口氣。


    當晚,賽荷一直陪伴徐思娣陪到大半夜,兩人最終喝完了一整瓶酒,沒醉,卻多少有些眩暈感,最終兩人都沒回房間,直接擠在客廳的地毯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賽荷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她還睡得迷迷糊糊的,電話看也沒看,隻含含糊糊接了起來,然後——


    “喂,是伊藤啊,哦,伊藤你好,對了,是哪個伊藤啊…”


    “伊藤導演您好!”


    電話是伊藤導演的助理打來的,賽荷瞬間驚醒,直接一把從地毯上跳了起來。


    她全程抿住呼吸,直到掛了電話後,賽荷直接激動得直接跳了起來。


    “思思,思思——”


    賽荷捏著手機轉頭就開始激動的一通亂喊著徐思娣的名字,結果一轉身,隻見整個客廳早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了,昨晚客廳裏那一盆火鍋殘料也早已經被清理幹淨了,廚房方向隱隱飄來一陣清淡的粥香,賽荷不由將腳步放緩,躡手躡腳的來到廚房門口,往裏一瞧,隻見一大早上徐思娣係著圍裙,隨手綁著頭發正在準備早餐,她立在廚具前,動作熟稔,有條不紊,全身上下散發著一抹寧靜安心的味道,賽荷頓時覺得一股幸福的滋味湧上心頭。


    就在此時此刻,她忽然間就明白了,明白了那位人中龍鳳為何明明有千千萬萬的女人,卻唯獨偏偏盯著思思不放的緣故。


    思思這個傻丫頭,她永遠不會懂,在她的身上,永遠有種魔力,能夠讓人心安的魔力。


    她明明長得就跟嬌弱的曇花似的,看似隻有一瞬間虛弱的生命力,可是那份虛弱背後,卻永遠藏著堅韌不拔、堅不可摧的韌性,每當你以為她堅持不下去了,每當你以為她要被打敗了,可在最後一秒,她總是咬緊牙關挺了過來,她身上那股堅強不屈的倔性與她那副羸弱不堪的身姿形容鮮明的對比,卻偏偏無端更加令人佩服,心動。


    徐思娣將粥端出來,一轉身,就看到賽荷靠在廚房門口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她淡淡笑了笑,道:“昨晚喝了不少酒,頭疼麽,來,喝點粥墊墊胃,應該能夠好點兒。”


    話音一落,隻見賽荷依然立在原地不說話,隻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看著,徐思娣微微蹙眉,隻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正要抬手摸一下,不多時,隻見賽荷笑著衝徐思娣手中將粥端了過去,端走之前,賽荷忽然間冷不丁說了一句:“思思,你是不是也替厲先生做過早餐,煮過粥?”


    徐思娣微微一愣。


    客廳。


    用過早飯後,賽荷開始跟徐思娣商量著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以及…關於厲徵霆提出的續簽合同那件事。


    “思思,之前我們就已經就我們的職業規劃商議過的,我們未來所有的工作的安排都是建立在你跟厲先生的關係上的,如果你跟厲先生繼續在一起,或許和平分手的話,那麽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利好的一麵,公司的資源豐厚,我們可以合理的爭取及享受公司的一切資源,然而,如果一旦我們跟厲先生撕破了臉皮,那麽我們在公司的處境將會變得寸步難行了起來,我不知道厲先生會不會刻意封殺刁難,就像兩年前一樣,所以,現在,我知道不應該逼著你急於表態,可是,思思,隻有當我們自己規劃好後,才能知道接下來究竟該走哪一步——”


    說完,賽荷將六七份劇本一字排開,全部整整齊齊的排列在了徐思娣跟前,並繼續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跟厲先生那邊達成了和平共處的協議,那麽,我建議我們可以直接挑選公司出品的這三個劇本,畢竟,公司財力豐厚,一部部全是大製作,如果公司力捧你的話,光是靠著自己公司的這些資源,我們都足以享用不盡了,再加上有厲先生的保駕護航,未來一路甚至都可閉著眼走,這是第一優選。”


    “可是如果我們跟厲先生撕破了臉皮的話,那麽我們隻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唐王娛樂出品的這個新本子,畢竟,唐王是es的對家,想來,即便厲先生權勢滔天,也不可能將手伸到唐王娛樂裏頭的,隻是,如果跟唐王合作的話,咱們能夠挑選的角色肯定是有限的。”


    “最後,就隻剩下蔡導的新作可供選擇了,不過,他的這部作品什麽時候開機還是個未知數,思思,藝人的時間十分寶貴,我們可能耗不起。”


    賽荷這幾個月成熟穩重了不少,她已經開始漸漸適應了徐思娣經紀人這個角色,全心全意替她出謀劃策。


    而經過一夜的時間,徐思娣的情緒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了。


    看著眼前涇渭分明的幾條路,徐思娣定定的盯著瞧著許久,她沉吟良久,冷不丁抬眼看著賽荷道:“我選擇第四條路。”


    原來,今天一早,賽荷接到了伊藤導演助理打來的電話,邀請徐思娣去麵試一個盲人的角色。


    賽荷原本激動連連,可待了解有關此次伊藤導演選角一事的來龍去脈後,賽荷整個人頓時蔫了。


    原來,這次伊藤導演新作品的女主角一角,是公開麵向全亞洲招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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