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救人心切。


    旁邊的宋烈立刻翻了欄杆跳下去。


    在花菱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他又噗噗騰騰地浮出水麵,拍打著水麵,聲嘶力竭地喊:“救命啊啊啊啊!我不會遊泳啊啊啊!咕嚕咕嚕咕嚕——”


    花菱:“……”


    而先掉進去的梁雪然,什麽話都沒說,她似乎也不會水,但仍舊在努力地保持著平衡。


    還未反應過來,花菱忽而被人大力撥開。


    她毫不設防,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她嗷了一聲。


    毫無形象。


    一身戾氣的魏鶴遠大步走過來,沉著臉,脫去外套擲在地上。


    那樣一個愛潔的人,毫不猶豫縱身跳入汙濁的河水中。


    花菱坐在地上,尚未醒過神來,無意識地說:“如果剛剛是我掉下去——”


    陸純熙伸手,把她拉起來,十分溫柔地說:“如果剛剛是你,他們一個都不會跳下去。”


    第60章 四十六顆鑽石


    這不是梁雪然第一次掉進水裏。


    她小時候和小夥伴偷偷跑去水庫裏釣魚,被看管的大叔嚇了一跳,噗通掉進去;大叔好不容易把她撈上來,送她回家。


    看她哭的可憐,也沒再追究。


    那時候掉進水中的恐慌感,梁雪然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極力掙紮也浮不上來,害怕自己可能就那樣淹死掉。


    現在她不怕。


    因為魏鶴遠在奮力地朝她遊過來。


    梁雪然憋著一口氣,這水並不幹淨,甚至有點髒;失足或者故意掉入塞納河中的人太多,單單是想想那個場景,她就覺著一陣窒息。


    她起初以為魏鶴遠不會過來。


    畢竟他用的遊泳池一定要再三消毒清潔。


    魏鶴遠從來不會去海泳,極少去泡溫泉。


    但這麽髒的河水……他直接跳入,沒有絲毫猶豫。


    嘩嘩啦啦。


    梁雪然被他單手抱住,河水還泛著寒意,她因為寒冷而發抖,魏鶴遠更用力地摟著她,讓她貼近自己,低聲說了句“別怕”。


    後麵水裏的宋烈嚎的聲音更大了:“你們別忘了我啊咕嚕咕嚕——”


    黃紉撿起魏鶴遠放在地上的外套,等梁雪然一上船就及時給她披上;她還在生理期,魏鶴遠不著痕跡地站在她背後,調整拿外套角度,保證正好能夠蓋住她的臀部。


    “先給司機打個電話,讓他跟上,”魏鶴遠說,“我先送雪然回去換衣服,今天行程照舊,你們幾個先去,不用管我和雪然了。”


    旱鴨子宋烈被救生員拉上來,不停地嘔著汙水,現在哆哆嗦嗦,不停打噴嚏:“那我呢?血濃於水啊!好好的表外甥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哇?”


    花菱站在一旁,同魏鶴遠目光相對,慌忙後退一步,搖頭擺手:“真不是我。”


    她還沒和梁雪然說上話呢,眼睜睜看著她落了水。


    魏鶴遠沒看她,讓船靠岸,打橫抱起梁雪然,全然不顧懷裏的小姑娘惱怒地試圖踢打著他——


    “你瘋了嗎?”梁雪然說,“你和我這麽親密,他們會多想的!”


    “還能怎麽多想?”魏鶴遠反問,“反正你已經承認我是你初戀了。”


    一提早上的事情,梁雪然反駁:“誰承認了?我說我初戀又古板又自大,又沒有指名道姓,你怎麽這麽能對號入座呢?”


    “除了我還能有誰?”


    “我說的都是貶義詞哎。”


    “貶義詞也無所謂,全當是你給我取的愛稱。”


    “你怎麽軟硬不吃呀。”


    魏鶴遠倒是被她氣笑了:“這半年你對我來過軟的?”


    梁雪然訥訥。不再說話。


    魏鶴遠按了按她的臉頰,梁雪然不堪被調戲,掙紮著要下來:“放開我。”


    “你確定你現在還能走得動路?肚子不疼了?”


    “……”


    梁雪然沒有話反駁了。


    肚子當然疼,生理期本來就不能受涼,偏偏又掉進水裏。現在才剛到了六月,水還是冷的,又髒又不舒服。


    她本身沒有潔癖,但是和魏鶴遠相處久了,也多多少少受了影響,覺著剛剛掉進的水裏髒的可怕。


    “……我又不是沒有手腳。”


    胳膊腿冰涼,臉也是涼的,魏鶴遠心疼極了,聲音略微提高:“有手腳還能被人撞進河裏?你的手長出來是擺設?不知道抓住欄杆?”


    梁雪然肚子疼,又被他罵的很氣。


    她那個時候胃裏難受的厲害,又是突然被推下去,哪裏有時間反應過來再去抓?


    真是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


    看到梁雪然眼睛中蓄滿委屈,魏鶴遠驀然想起來,育兒書上講,對待叛逆期的孩子不能一味的打罵責罰,要溫柔地哄。


    想到這點,男人聲音放緩和:“還好你知道自救,比宋烈強多了。”


    被點到名的宋烈還在不停吐,他又是掙紮又是嚎,喝下去好幾口髒的河水,惡心的胃汁都要吐了個空。


    車門已經打開,魏鶴遠小心翼翼地把梁雪然抱著放進去。


    他手指骨節泛白,此時兩個人都有些狼狽,但魏鶴遠天生就有那種幹淨冷冽的氣質,哪怕此時襯衫濕透,也絲毫不顯慌亂。


    魏鶴遠說:“我不讓你逞強的意思是,你可以選擇依靠我。”


    安靜回到住處。


    梁雪然帶著很多備用的衣服,但回去之後,一打開臥室的衣櫃,發現裏麵已經塞滿了各大品牌的新款;拿出來看,都是她的尺碼。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讓人放進來的。


    梁雪然一件未動,仍舊換成自己的衣服;吹幹頭發,今天沒什麽行程,縮成一團裹在被子裏睡。


    睡到一半,心髒悸動的厲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拚命地敲打著她的胸口;梁雪然冷汗涔涔醒來,看了眼時鍾,才發現自己這一覺直接睡過中午飯。


    已經一點整了。


    被冷水泡這麽一次,小肚子依舊不舒服;枕邊的小床櫃上是魏鶴遠留下的紙條,提醒她記得按時吃藥。


    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甄曼語打來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梁雪然回撥過去。


    甄曼語的尖叫聲幾乎要穿透梁雪然的耳朵:“啊啊啊啊!!!男神又約我去吃飯了!他說這次有心理準備,上次是胃不舒服,這次我想吃多少螺螄粉都沒關係!”


    梁雪然說:“恭喜你啊。”


    甄曼語已經樂瘋了,極其開心地和梁雪然分享著自己的勝利果實。


    但梁雪然興致並不太高。


    她不知道自己這種古怪的情緒是怎麽了,晚上仍舊在做噩夢,夢到昏暗的那個小房間中,熏香氣味令人作嘔。


    那杯藥水又苦又甜,味道奇異,本來已經認命,卻又突然生起幾分反抗的勇氣來。


    自睡夢中驚醒。


    枕邊空無一人。


    梁雪然側身抱住柔軟的枕頭,微微側臉,臉頰貼到絨絨上,輕輕歎口氣。


    短暫的巴黎之行很快結束。


    梁雪然回到華城之後,才得知雲裳準備和故宮文化聯合出時裝特輯的事情。


    “第一批會挑選十件優秀的設計,”黃紉給全部設計師都發送了郵件,“由陸純熙和我評定,這一次,我們兩個不參與這場內部比稿。”


    黃紉給出了半個月的時間。


    花菱那邊早早地就準備好,剛剛回國,那個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畫稿交給她;雖然是他一個人畫出來的,但風格變化大到完全看不出來。


    為了他的這份才華,花菱“紆尊降貴”陪他吃了一頓飯。


    男人知道花菱討厭他的臉,局促不安地戴著口罩和墨鏡赴約,一直到上了菜,也傻乎乎地戴著,不肯摘下。


    花菱忍俊不禁,因為那些畫稿,她心情大好,伸手去摸他的口罩:“瘋了?你戴著口罩怎麽吃飯?”


    男人卻側身避開,他的臉因為那場大火遭到難以修複的損傷,像是一隻隻歪歪扭扭的蟲子趴在臉頰上,目光閃躲:“別。”


    他的聲帶也受到損傷,沙啞的,像是被砂礫磨破了。


    “我自己來。”


    男人瘦的很厲害,隻穿了件黑色的連帽衛衣,身體微微佝僂;花菱的美好令他自慚形穢,在她目光下,男人隻覺自己無地自容。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口罩。


    偷偷地瞄花菱,不其然從她目光中看到厭惡,男人立刻有把口罩戴上去,甕聲甕氣:“算了,菱菱,別嚇到你。”


    花菱丟開筷子,隻不過一眼而已,足夠讓她吃不下飯,歎氣:“張峽,我多給你點錢,你去把自己的臉弄一弄,別的不說,先把皮膚弄平整就好。”


    張峽局促不安,像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


    的確也是,他的臉醜到她了。


    是他不對。


    張峽低聲道歉:“對不起。”


    一直到結束,這頓飯兩個人都沒怎麽吃;張峽的口罩全程沒有摘下來,吃東西也偷偷摸摸的;花菱看見他的臉就反胃,更別說正常進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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