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嗜血女妖


    今天的事有些稀奇,但奇在哪裏葉淩說不上來,她本想和孟謹川說說,見他臉色不好,隻好閉口不言。


    孟謹川將葉淩放在凳子上坐好,自己去拿出傷藥,回來時見葉淩還在呆呆愣愣的坐著,肩上一片血紅,不由得柔聲道:“淩兒,將衣服脫了,我去打盆溫水來。”說罷便出門去。


    孟謹川效率極快,片刻端著一盆冒著霧靄的溫水回來,見葉淩還在坐著,沒有脫衣打算,輕歎一口氣,伸手將葉淩的外衣剝開。


    葉淩嚇了一跳,十分惶恐且無助的朝他看去,屋中點著數盞燭火,葉淩無端覺得那些明黃的光散發著灼人的熱意。


    孟謹川微涼的指尖按在葉淩發熱的肩膀上,看著上麵的傷口,中間三道最深,血肉翻飛,還在涓涓的冒著血,孟謹川溫聲道:“你我早晚是夫妻,何必在乎這些俗禮,再說,該看的我已經看過了。”葉淩還在思考他什麽時候看過,孟謹川突然話鋒一轉:“淩兒,以後我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孟謹川的動作極輕,輕到葉淩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力氣在自己傷口處,傷口被清理完畢,見葉淩白皙瘦削的肩上赫然五道猙獰的抓痕,孟謹川有些不忍,俯身在葉淩的肩膀上印下一吻。


    葉淩渾身顫了顫,皮膚由白變紅,兩隻手絞著衣帶,孟謹川將藥粉灑在傷口處,在傷口上放上棉布,再用紗布固定,葉淩傷在肩膀,紗布自然要繞過身子,孟謹川一隻手輕輕按著傷口處的棉布,另一隻手繞過葉淩前身,將紗布遞回來。


    葉淩渾身忽然一僵,她外衣褪到手腕處,褻衣上的帶子被剛才的利爪抓得還剩一點絲線掛著,孟謹川方才手伸上前的時候,手背不小心碰到一團柔軟,許是感受到葉淩身體的輕顫,孟謹川也愣了愣,反應過來碰到的是什麽,半響,才將紗布遞給葉淩,聲音有些沙啞:“淩兒,你自己來。”


    葉淩接過紗布,繞過前身,又遞還給孟謹川。


    傷口終於處理完畢,孟謹川發現自己手心居然出了汗,從他的方向看去,葉淩的耳垂紅得像在滴血,他心裏忽然伸出一股莫名的衝動,很想將葉淩抱進懷裏,在做些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他心如止水多年,唯有在葉淩麵前,難以自持。


    但是葉淩身上還有傷,孟謹川闔上眼,在睜開時,眼中已經是一片清明,見葉淩衣衫上盡是血汙,便去衣櫃裏拿了一套新衣。


    葉淩看見孟謹川拿出來的衣服裏竟然還有貼身的褻衣,一時間,麵紅如燒,她抱著衣服看向孟謹川,示意他轉過身去。


    孟謹川會意,轉過身去,果然不再看。


    葉淩衣服換上,忽然覺得周身一輕,孟謹川輕輕將葉淩放在榻上,除去她的鞋襪,片刻,自己又睡了上去。


    葉淩心跳如雷,臉紅得能燒起來,半響,孟謹川吻了一下葉淩光滑而滾燙的脖頸,道:“淩兒,睡吧,你身上有傷,我不會碰你。”


    話音將落,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梅興思和甄隱的弟子被害,刨丹賊還沒著落,又出了一個嗜血怪,也難得他們忙得焦頭爛額,客棧裏出了這檔子事,住客們紛紛收拾東西,和客棧老板吵著退房,各種爭吵聲聚在一起,喧鬧無比。


    孟謹川伸手灑下一個結界,將屋外的喧鬧完全隔絕,屋內陷入安靜,在柔軟的被褥下,孟謹川拉著葉淩的手,道:“淩兒,疼嗎?”


    孟謹川問得突然,葉淩來不得反應,“嗯?”了一聲。


    孟謹川用指腹在葉淩手背上上下摩挲,繼續道:“傷口還疼嗎?”許是到了晚上的緣故,孟謹川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又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關心,讓人無端生出幾分悸動。


    葉淩自問受過大大小小的傷無數,她雖記憶不全,但隱約覺得孟謹川是第一個這樣問她的人,自從醒來後,雖然安如笑對她無比放縱,城中鬼怪也尊她為小城主,她內心深處其實有些害怕,過去為一段空白的害怕,直到孟謹川的出現,填補了那份空缺,葉淩想,孟謹川一定是她過去生命中一個極為重要的人。


    極好的藥粉塗在傷口處,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偶爾閃電般的刺痛一下,葉淩本想翻身靠在孟謹川的懷裏,礙於肩上的傷口隻能作罷,回道:“小孟公子,我不疼。”


    孟謹川嗯一聲,下一刻,一隻溫熱的手掌含住葉淩受傷的肩膀,冰冰涼涼的靈氣傳入葉淩體內,疼痛頓消,還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舒服。


    “淩兒,安心睡吧。”


    屋外被嗜血怪攪得雞犬不寧,屋內卻一片祥和,無論外界多麽波譎詭誕,都無法影響這方世界的安寧和靜謐。


    一覺好眠。


    翌日,葉淩醒時,孟謹川早已經醒了,正在將她看著,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的歡喜。


    兩人起床洗漱,葉淩肩上的傷不算太嚴重,勉強還能活動,孟謹川偏偏要幫她洗漱,搞得葉淩像渾身都是傷一樣。


    該換藥了,有了昨天的經驗,換起藥來得心應手。


    吃飯時,葉淩暗自慶幸自己傷的是左肩,若是右肩,孟謹川恐怕連飯都要喂著她吃了。


    兩人正在其樂融融的吃飯,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兩人停下動作,屋外劃過數道人影,喊道:“往那邊去了,快追,別讓她逃了!”


    兩人互看一眼,孟謹川道:“待在屋裏別出來。”


    說罷迅速出門,不知道那群人又在搞什麽幺蛾子,葉淩也不管,繼續吃飯。


    屋外的喊聲此起彼伏,無數道人影從門前劃過,葉淩吃著飯,隻有筷子撞擊瓷碗的啪嗒聲。


    葉淩的動作並未停止,屋中卻多了一個聲音,極低極低的喘息聲,低到常人無法發覺,但葉淩一向敏感,屋裏平白多了一個人自然能察覺。


    葉淩當作不知,繼續吃飯,同時,屋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喘息聲不斷靠近,仿佛就在葉淩脖子上吐氣,葉淩渾身汗毛直立,吃飯的動作卻未停止,一道腥風襲來,葉淩將筷子握在手中,反手插去,呲——一聲,是筷子刺進血肉的聲音。


    葉淩迅速回身,看見身後的站著的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人一身華裙盡染,手掌被筷子刺穿,鮮血入注,指甲尖而長,像極未得善終的惡鬼,臉色極度蒼白,唇邊染著鮮血,一雙血紅的眸子異常妖豔,讓葉淩吃驚的是,這個襲擊她的嗜血狂魔竟然是葉苑靈。


    葉淩尚在呆愣,房門忽然被人暴力催開,掀起一道煞風,葉苑靈跳窗而逃。


    孟謹川叫了好幾聲,葉淩才反應過來,他身後跟著梅興思甄隱一幹人等,見她雙目呆滯,地上全是鮮血痕跡,知道嗜血魔來過。


    甄隱問道:“你看清她的樣子了嗎?”


    半響,葉淩搖搖頭:“沒有。”


    一行人都是失望,片刻,甄隱又道:“也罷,我自有辦法對付她。”他眸子中閃著堅定的光,仿佛嗜血魔手到擒來。


    一行人退去,隻留下孟謹川留下陪葉淩。


    “你們在幹什麽!”樓下傳來祈元正的暴喝。


    兩人急忙下樓。


    這間客棧已經被甄隱買下來,桌椅盡毀,中間躺著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那人還未死絕,渾身篩糠般的抖動,甄隱和梅興思站在樓下的陰影處,祈元正顯然是剛看到樓下的景象,氣得大喊出聲。


    甄隱仰頭看著祈元正,眼中盡是輕蔑與不屑,道:“他反正都要死了,還不如臨死之前為蒼生做做貢獻。”


    祈元正的厭惡之感悉露於表,片刻,厭惡的表情就變成驚恐。


    葉淩的孟謹川站在樓上,正準備下樓救人,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撲在那具鮮血淋漓的屍體上,張嘴便咬,那人發出幾聲難聽的嗚咽,渾身劇烈顫抖,片刻,便沒了動靜,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縮,縮小了足足半倍。


    那人嘶吼一聲,正準備撲向祈元正,剛剛飛到半空,一張巨網落下,巨網由八個甄氏弟子分別牽引,沒人手中都拿著一顆極重的鉛石,見獵物落網,將鉛石往地上一扔,立即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巨網上綁著密密麻麻的刀片,那人在刀網中橫衝直撞,但鉛石重重壓在地上,絲毫縫隙不留,那人又想直接衝破刀網,飛到一半,形成一座小小的利刃山峰,但刀片太過鋒利,她力氣越發,傷得越重,那人被傷得體無完膚,鮮血直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站在暗處的兩人走出來,看清刀網中掙紮顫抖的人,腳步頓在原地,麵色一僵。


    在刀網中如野獸般掙紮的人竟是葉苑靈,葉氏這一代的驕傲,奉若天之驕子般的首席弟子。


    葉苑靈的名頭響,在場的人都知道,也有不少人見過葉苑靈的風采,如今她卻像一頭困獸般,被匕首割得渾身是血,還在不知痛的衝撞著。


    眾人正在驚駭間,葉苑靈已經飛身而起,地上的鉛石隱隱被她帶動,葉苑靈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啪——一聲,刀網碎裂,葉苑靈渾身是血,衝出刀網,滿是刀片的巨網掉在地上,發出利器相較的刺耳哐當聲。


    第四十七章 針鋒相對


    葉苑靈從雲中逃出來的時候,是一月前。她在雲中潛心修煉,雲中對她十分重視,所以修煉都是各在一處,由葉傲宇親自教導,可在一年前,葉苑靈修煉時邪火攻心,修為盡毀不說,還走火入魔,時而嗜血,宛如妖魔。


    葉苑靈是這一屆葉氏弟子中,天資最好的人,她自小被給予厚望,更是其他禦獸弟子的偶像,是極美貌和修為於一身的傳奇人物,換一種角度說,葉苑靈就是葉氏在江湖上的一張名牌,誰也沒想到,好端端的葉苑靈會突然走火入魔,損耗修為,甚至發起瘋來,極度嗜血。


    現在的緊要時刻,關乎葉氏聲望,這件事秘而不宣,成為世家葉氏隱忍難堪的密辛。


    葉佩毅和葉傲宇一邊想辦法恢複葉苑靈的靈氣,一邊將她關在葉家,因為她發起瘋來,已經傷了好幾個弟子,所幸都被掩蓋過去。


    但是一月前,葉苑靈在極度嗜血的情況下,竟然打破鐵籠,逃出雲中。


    葉苑靈發瘋的時候神智不清,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傷了數條人命,她心中又驚又怕,又擔心累了葉氏名聲,所以她想到了自殺。


    那日微雨荒野,葉苑靈站在一顆樹下,回想自己的前半生何其風光,又想起她嗜血的恐怖模樣,心一橫,解了腰帶,繞在樹上,讓一切血腥和恐怖的事情都結束吧,葉苑靈這樣想著,將頭探中那個小小的圈中。


    她醒來的時候,祈元正把她抱在懷裏,微雨打濕了他的鬢發,更顯得少年蒼俊落拓,少年問她:“你怎麽了?”


    葉苑靈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喉嚨發出劇烈的刺痛,她什麽也沒說,抱著祈元正大哭了一場。


    微雨中,少年的脊梁挺直,結實的手臂攬著弱小無助的姑娘,任由她在懷裏哭泣。


    祈元正什麽也沒問,葉苑靈什麽也沒說,大哭之後,兩人像沒事人一樣,默契同行,心照不宣的抓捕刨丹賊,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什麽都沒變,什麽都變了。


    自從葉苑靈醒來看見祈元正時,她想,她才不要這樣死去。


    ——


    葉苑靈衝天而起,掀起一道強勁的腥風,梅興思和甄隱一左一右,分別包抄,見左右有敵,葉苑靈利眸微閃,鋒利指甲猶如數柄鋼刀,朝兩人襲去,兩人未持兵器,赤手空拳,隻是瞬間,兩人手臂上都被劃出五道抓痕。


    葉苑靈被逼得跳下來,站在刀網上,腳下鮮血迸發,梅興思率先出擊,身形如風,踩在刀網的空隙處。


    葉苑靈好歹是葉氏最傑出的弟子,入魔之後,狠厲更添,梅興思一邊與其周旋,一邊注意腳下,隱隱有些不敵,甄隱旋即跟上,他身形怪異,在葉苑靈周身晃來晃去,出掌拍在葉苑靈的眾多穴位上。


    不料葉苑靈走火入魔之後,周身力氣暴漲,渾然不知疼痛,甄隱看似詭異的招式對她毫無作用,眼看葉苑靈就要甩開兩人,甄隱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見隙朝葉苑靈後心插去。


    下一刻,祈元正的踩在刀網上,出現在葉苑靈身後,塗手接住匕首,鮮血直流,甄隱喊道:“祈元正,你瘋了?”


    話音剛落,就被葉苑靈在胸前劃出五道血痕,整個身子像斷線的風箏般往後摔去。


    甄隱受傷,梅興思自然也撐不了多久,很快被葉苑靈擊出。


    就在梅興思被擊飛的下一刻,又一道刀網從天而降,將兩人壓在密集的刀片中。


    薄薄的刀片隔開皮肉,鮮血直流,葉苑靈眸中血色更甚,在刀片之中,被血腥味吸引,身子不斷像祈元正移去,身體滾過的地方,血湧如河。


    葉苑靈張口便咬住了祈元正的虎口,鮮血從她嘴巴流出,她貪婪的吸吮著,像一隻吃不飽的小獸,在場的人看著,都暗暗心驚。


    祈元正臉上的血色迅速消失,他伸出另一隻手,溫柔的撫著葉苑靈的頭發,葉苑靈身形一頓,抬頭看向祈元正,眼淚毫無征兆的流出,像數顆美麗的明珠滾落,她眸中血色褪去,恢複一片漆黑,放聲大哭:“元正啊?”


    祈元正將葉苑靈摟進懷裏,蒼白的臉上也有眼淚劃過,兩人的血淚交融在一起,像一朵由血肉滋養帶著異香的赤色豆蔻。


    “孟謹川,你要幹什麽?”梅興思忽然發出一聲驚喝,話音剛落,葉淩就擋在他們麵前。


    隻聞一片哐哐當當的鈍耳碎響,刀網裂開,被一股奇勁的力道推向兩邊。


    兩人皆是鮮血密布,相互抱著,仿佛這個世界上隻剩他們兩個人。


    眼看葉苑靈被放,梅興思氣急,伸手朝葉淩襲去,忽被一股醇厚的力道震懾開:“誰敢傷葉氏的女子!”


    葉淩剛想出手,一股醇厚的力道震在梅興思身上,他倒退幾步,身上的傷口裂得更大。


    幾具褐色屍體從天而降,重重墜在地上,摔出幾道碎屑,同時散發出一股惡臭,三道身影緊隨而至,葉佩毅葉傲宇以及葉姝離,出手的自然是葉佩毅,他收回手,看向梅興思,眼神沉穩而自帶威嚴:“今日,誰也不能傷葉氏的女子!”


    甄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冷哼道:“葉淩不是早就被葉家除名了嗎?也算葉氏女子?”


    葉佩毅的目光移到近些年才嶄露頭角,且行事張揚跋扈的甄隱身上,道:“葉氏何時將葉淩除名了?她永遠都是我葉家的人!”語罷看向葉淩,見她眼神懵懂,心下愣了愣,繼而示意葉姝離去看葉苑靈。


    葉姝離看見地上的鮮血,好看的眉毛皺了皺,而後拿出一件新衣裳將葉苑靈裹住,將她和祈元正拉起來。


    梅興思怒道:“葉氏這是有意和梅氏作對?”


    葉傲宇為人張揚,自然聽不得梅興思這樣說,剛想發話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被身邊的葉傲宇攔住,他自然噤聲,用眼神重重剜了葉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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