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開動,涼風從開著的窗四麵八方吹來,雲妮一眼不眨地盯著窗外不停倒退的風景,直到三個小時後,班車駛入了隨通縣城,時值圩日,牛車,驢車,自行車,手推車,擠在街道上,班車時緩時快地穿行在人流車流,不一會,車子駛進站,售票員那不冷不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通縣城到了,到站的乘客拿上自己的行李。”


    “ 雲妮,雙河,下車了。”大伯招呼了兩聲。


    雙河整理了一下他的的確良襯衣,把襯衣紮進腰帶,戴好他的綠軍帽,背上綠書包,就下去了。雲妮看這他這一身據說是全家最值錢的行頭,微微一笑,也拿起身旁的幾個小包裹下了車。


    隨通縣,一個不大不小的縣城,地形南北長,東西窄,呈長方形,地勢南北高,中間低,呈馬鞍形,一條名叫平江的河沿北自西橫貫中部,把隨通縣分為南北兩片,當地的居民出行坐渡船是常事,汽車站正好在南邊,這南城區比較繁華,一些重要的單位也都設在南城。


    雲妮一路努力辨識各個單位門前的牌子:隨通縣人民公社醫院,人民公社文化團,人民公社電影院,人民公社百貨大樓,人民公社圖書館。有些單位名稱顧名可思義,有些單位就百思不得其解,她藏住心中疑惑,沒有問出來。跟著大伯拿上東西就下了車。


    隨通縣高中離汽車站有二十分鍾路程,一路上,雙河一個半大小子隻肯背自己的書包,什麽大件行李都是他爸挑著,連雲妮也幫拿著幾個小包裹,雲妮搖搖頭,這個二哥算是被楊奶奶慣壞了。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牆上的各色標語,雲妮記性好,看上一遍就背好了,她隱約覺得,這是個吵架的神器,背熟了不會吃虧。


    在路上,雲妮看到一個灰底黑字的牌子,上書:隨通縣集貿市場,這個一看就知道是個進行買賣貨物的一個集市,可那裏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心裏明白了,現在不能自由買賣貨物,買賣的話就是紅梅口中所說的走資本主義道路,要拿去批鬥的。


    在玄明大陸,她曾隨同爹爹去過修士坊市,坐著他爹那拉風的灌疏獸親自拉的車,逛遍了整個坊市,但凡她肯多看兩眼的物品,她爹二話不說就丟下靈石……雲妮捂臉飆淚,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把雙河送到學校的一排平房的頭一間,大伯說這是“學生宿舍”,裏麵有五張上下鋪,那就是能住十個學生,雲妮饒有興趣地張望著,看了半天,得出四個字:髒,亂,窄,臭。


    宿舍中雙河的同學己經來了幾個,看到他們紛紛打招呼,楊秋生來送過幾次米給兒子,因此己認識他們。


    “大伯,妹妹,你們送雙河來的呀?”這個叫韋蒙光的是雙河的上鋪,家裏是隔壁新峰大隊的。


    “哥哥好,我叫雲妮。”雲妮眨巴著眼睛看了看這個顯得幹淨俊秀的小少年。


    “是呀,雙河要帶的東西多了點,這不,也正好帶他妹妹來縣城逛逛。”楊秋生為兒子打掩護,他生怕自己前腳剛走,兒子就遭到同學嘲笑。


    “爸,你們先回去吧。”雙河不耐煩地趕他爸走。


    雲妮心裏一聲歎息:這娃的自私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自己的父親大老遠的送他來,居然也不說讓父親歇歇腳,喝杯水,而且他的神情,基本上都是不耐煩的。


    一大一小溜溜達達出了學校大門,回去的車次還沒到發車時間,雲妮心裏一動:“大伯,們倆逛一圈再回車站等車吧,時間還早著呢。”


    “我看行,要不帶你看看百貨大樓去?"


    “嗯嗯,謝謝大伯,我回去也好給紅梅說道說道。”雲妮學著村裏小娃高興時的樣子拍掌道。


    “肚子餓不?大伯帶飯團子了,咱們找個地方坐下吃飽再逛?”


    “前麵那個集貿市場空蕩蕩的,我看見好多石凳子,大伯,要不就去哪?”雲妮建議道。


    集貿市場果然有石凳,兩人坐下吃飯團,這市場空是空,可還是有幾個人在擺攤賣東西,有紅薯,芋頭,玉米。


    雲妮驚訝地問:“他們為什麽又能賣東西呢?大伯?”


    “哦,那是各個生產大隊派出來的,他們有大隊出的證明,所以能賣。”楊秋生努力咽下飯團子才回答她。


    這時楊秋生看見不遠處有一個涼茶攤子,掏出二毛錢,讓雲妮去買兩杯。


    雲妮頭一次摸到傳說中的錢,不由得仔細端詳起來,二毛錢是二張小紙片,正麵畫著一群去幹活的人,反麵寫著一角。正感歎印刷的精美,大伯發話了:“小妮,趕緊地去,大伯快渴死了!”


    雲妮把拿錢的手往身後一背,慢悠悠地走到涼茶攤邊上,隻見上麵有四個品種:羅漢果茶,伍分一杯,雷公根茶,伍分一杯,菊花茶,伍分一杯,苦丁茶,伍分一杯。


    “小姑娘,你要什麽茶呀?”


    “兩杯羅漢果茶,一毛錢,是不是能買兩杯呀?”她這是弄不明白貨幣的換算。


    “ 對,給你兩杯,拿好了。”攤主遞給她兩個大搪瓷杯,上麵四字:為人民服務。


    雲妮小心翼翼地拿著兩杯茶,一邊走一邊和攤主商量:“大叔,我大伯在前邊坐著呢,我先拿過去給他喝,等一下喝完了就給你送杯子回來。”


    攤主不在意地揮揮手:“去吧,記得拿回來。”


    一杯沁人心脾的涼茶一口氣灌下去,楊秋生覺得自己又渾身是勁了,他樂嗬嗬地接回雲妮交還的一毛錢:“走,趕緊地,還了杯子走人。”


    第八章下鄉知青


    雲妮和大伯順著人流來到了百貨門市部,這是棟兩層的小樓,在這十裏八鄉算得上是最好的房子了。


    一進門,最顯眼的不是櫃台和櫃台裏琳琅滿目的貨物,而是一塊很大的牌扁,上麵寫:祖國萬歲,下麵寫:為人民服務。還有幾條細則:一


    認真貫徹黨的方針政策。二


    主動熱情,周到耐心。三


    衣著好壞,買多買少,一視同仁。


    一樓賣布的櫃台前最是熱鬧,一群老太太小媳婦擠做一堆,售票員板著一張晚娘臉:“哎,哎,都別摸上去,眼看手不動,弄髒了勾絲了,你們就得買下。”


    正準備伸手摸布匹的人,有些訕訕笑就收手,有些潑辣的就駁斥她:“摸摸就能壞,那不是紙片了?不摸摸怎麽知道好不好?”說完還伸手在上麵亂摸了起來,售票員可能是個新手,剛上班,雙頰氣得通紅,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雲妮背著手,看得津津有味。


    “一樓賣的都是日用品,小妮,我們上二樓瞅瞅。”大伯對她說道。


    兩人沿著寫滿標語的樓梯上了樓,樓上賣的都是些大件高檔的商品,雲妮不識貨就罷了,她大伯眼睛都亮了幾度:“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可惜都是要工業票才能買,不然隊裏發錢的時候,湊湊錢咱家也能買一台縫紉機,有台縫紉機多好,你們就不再用手縫衣服了。”


    “哦,這個就是和紅梅家那個一樣的吧?我看到紅梅媽用過,她蹭蹭蹭踩幾下就做好一件衣衫。”


    “ 這個叫收音機,這個東西李隊長家就沒有了,打開之後有聲音傳出來,可以聽唱大戲,可以聽講故事。”


    “哦哦,那不和村裏的大喇叭一樣?”當初聽到村裏有聲音響徹全村,雲妮可是嚇得不輕,這都比得上大羅金仙的千裏傳音了。


    “不一樣,不一樣,這個好,這小匣子可以聽的東西可多了,他們說可以換台,不想聽就換。”雲妮配合地露出恍然的神情。一個本地土著和一個外來的土包子聊得熱火朝天,一樣樣看完樓上的商品,然後在售貨員不善的眼光下灰溜溜地下了樓。


    下了樓,賣布售貨員麵紅耳赤還在和群雌戰鬥。


    出了百貨大樓,雲妮安慰大伯:“以後我長大能掙錢了,我就給大伯買,大伯,你想買啥就買啥。”


    楊秋生樂了:“好嘞,我就擎等著享妮妮的福了。”


    雲妮微微一笑,淡然不語。


    一個車隊緩緩駛過去,車上站著的人一排排戴上高帽子,反綁著手,帽上都有字,有些寫反動派,有些寫牛鬼蛇神,還有些寫了資本主義。一個個垂頭喪氣,但是也有例外的,其中有一個白發蒼蒼的大爺背挺得溜直,一看就不是常人,但是落在他身上的拳頭也比別人多些。


    “妮子,這個老大爺是原來德善堂的老大夫,我小時候還讓他看過病呢,不知道為啥變成了反動派,你看,那個打人的就是秀麗她二叔,這小子蔫壞,看見他就離遠點。”大伯悄悄地告訴雲妮。


    雲妮讚同地點點頭,珍愛生命,遠離禍害,這在哪個時候都是句名言。


    兩伯侄慢悠悠地一路逛到了汽車站,正準備上車等開動,這時,嘩啦啦地來了一群中學生模樣的青年,其中一個個子比較高的問售票員:“頭可斷,血可流,偉人的思想不能丟。同誌,你好,我們是派往和平村大隊的知青,這輛是開往和平村的班車嗎?”


    “海可枯,石可爛,忠於偉人的心永不變。是的,同誌,這就是經過和平村大隊的車。”售票員淡定地回答道。


    雲妮暗暗甩了一把汗,愁就一個字,以後就得這樣講話了嗎?


    時間一到,班車又開始吭哧吭哧地在破路上行駛起來,雲妮照例坐上小板凳,這回她對沿途風景的好奇心已經沒有了,她上下打量那幾個知青,一共八個,五男三女,基本都是十六七歲,男的都戴綠軍帽,上麵有顆五角星,腰紮皮帶,有些還在胸前的口袋別上一支筆,女孩子統一紮兩辮子。


    和平村和縣城之間,其實還有一個鎮,叫南平鎮,這是個小鎮,三日一圩,不是圩日子幾乎沒有什麽人流。


    班車緩緩地駛入南平鎮,車子剛停穩,就聽到車後方傳來一陣喧鬧聲,有聲音在大喊:“抓住他,他是個小偷,偷了王太婆家的東西……”


    車上諸人還沒搞清楚狀況,隻見車上一個知青把帽子一摘,從車窗一躍而下,一個騰空旋風腿把那小偷撂倒,然後一腳踩住小偷的胸口,前後十息左右,幹淨利落,一氣嗬成。


    那知青原來是坐在車子最後那排,這麽一現身,雲妮才發現是個劍眉星目,古銅皮膚的小少年,小少年約十三四歲,眸色冰冷,神情漠然,雲妮乍一看,發現他居然有幾分大師兄楊雲霄的模樣,雲妮心中暗忖:這男娃是個體修,就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氣修和劍修。


    “嘩,嘩,嘩,好厲害啊……”回過神的的圍觀群眾發出了驚歎。


    這時追打小偷的人也趕了上來,他們一齊把小偷揪了起來,碗口大的拳頭雨點般落在小偷身上。


    “行了,行了,別打了,先把王太婆丟的東西搜出來,再把他交給公安,別打死了,還弄髒我們的手。”一個年約五十,看起來很穩重的老者攔住了打小偷的眾人。


    “ 還沒謝謝這位小哥呢,你們是去哪個大隊的知青?我是新峰大隊的隊長韋德昌,要不就去我們大隊下鄉吧,我們隊很歡迎你。”老者伸手想和冷少年握手。


    少年扯扯嘴角,給韋隊長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就上了車。


    這時帶隊的高個子知青也下到車來了,他握住李隊長的雙手說:“偉人教導我們: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李隊長你好,我是下鄉知青覃向黨。”


    “偉人教導我們:堅持自力更生,保持革命傳統。歡迎你們。”韋德昌也熱情地回應。


    “剛才抓小偷的,是和我們一起到和平村大隊的知青伍再奇,他年紀有點小,今年才十三歲,有什麽不對你多包涵。我們要聽從組織安排,不能自由散漫,想去哪就去哪,謝謝你的邀請,我們車要開了,有機會再去你們大隊參觀學習,再見了。”覃向黨一長串話像說快板,半點沒停頓,一口氣說完之後,他一個箭步就竄上了正在發動的班車。


    車子緩緩開動,韋德昌隻來得及揮揮手,車子就吭哧吭哧開走了。


    第九章少年再奇


    第九章少年再奇


    到了和平村,班車停靠大路邊,時值黃昏,各家各戶炊煙嫋嫋。


    兩伯侄先下了車,然後楊秋生示意雲妮等一下,不一會,知青們也下來了。楊秋生問:“你們去村委找李衛國隊長,他會給你們安排住處,這是我小侄女雲妮,讓她給你們帶個路吧。”


    “真是感謝老鄉,我們正想打聽村委怎麽走呢。”還是覃向黨出麵感謝楊秋生,這回他居然沒有背語錄了。


    這時眾人的眼光都望向了雲妮,乍一看,這是一個不起眼的普通女娃,麵黃肌瘦,頭發幹枯,隻那雙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晶亮閃爍,燦若繁星。


    “小妮,大伯先回去了,你把這些哥哥姐姐帶到村委就回來吃飯。”


    雲妮朝大伯微微一頷首,率先帶頭向前走了,眾人扛起行李,接踵跟上。


    九月的南方農村,第二季種得早的稻子有些已經在抽穗楊花,一片生機勃勃,抬眼望去,綠中帶點小花,落日的餘暉使得稻田像鑲上一層金邊。


    一路上,幾個知青不停地在討論,廣闊天地,大有作為,雲妮腹誹:幹上幾天雙搶,你們就知道什麽叫大有可為了。


    穿過村裏的小學校,就是李隊長家,李隊長的大女兒李紅燕做好了飯,一家人正準備開飯。


    “雲妮,你今天上哪裏了?二豆在村口看見你和你大伯上了車。”紅梅看到雲妮一連串問道。


    雲妮微微一笑:“我和大伯去了隨通縣,送我雙河哥上學,回來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下鄉的知青,大伯讓我帶他們過來。”然後又對李隊長說:“李叔,人帶到,我走了。”


    “各位哥哥姐姐再見,我回家了。”


    雲妮一邊往回走一邊摸摸肚子,歎口氣,心想這餓肚子的事真是沒法適應,等靈米成熟,我煮上一大鍋,做成飯團子,放在空間裏的小木屋,每天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不過那個蘿卜好像長成了,要不?吃一根試試?


    轉頭四顧無人,雲妮拐進一片甘蔗地,然後偷偷進去撥出一根蘿卜,用泉水一衝,就咬了一口,清脆多汁,果然可以生吃,她美美地閉上眼睛感受,一點本土蘿卜的嗆辣味都沒有。


    她一邊嚼蘿卜,一邊滿足地唔了一聲,一個多月來,終於吃到一口像樣的東西了。


    吃了蘿卜,喝了泉水,她拍拍肚皮,終於不那麽難受了。


    出空間時,她順手多撥了一棵,打算給雲霞嚐嚐,前些時候種下的山藥也長成了,什麽時候上趟山,假裝是在山上找到的,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吃了。


    回到家,鍋裏隻給她留了一碗稀飯和一個紅薯,她把蘿卜給了雲霞,田桂花朝她直翻白眼:“雲妮,你去縣城耍了一天,就得了個蘿卜?”


    雲妮嘻嘻一笑: “大嫂,我知道你不會稀罕這種東西的,咱們菜園子一大堆呢。”


    田桂花高傲地表示,她看不上這個土蘿卜,然後抱著狗蛋進屋去了。


    一臉糾結的雲霞,看著手裏洗幹淨的蘿卜,連連眨眼,又抬起頭看了一眼雲妮,才小小口嚐了一下,這一小口蘿卜下肚,她雙眼放光,哢嚓哢嚓吃起來。


    雲妮洗了碗,一路甩著手,試圖甩幹手上的水,心中暗忖:這窮得也太沒有下限了,洗碗用個絲瓜絡就算了,洗完碗好歹應該有塊擦手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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