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清絮小河


    第五百八十六章 清絮小河


    “阿姨,你放心,我哥哥是從來不說假話騙人的。”雲妮把地上的女孩扶了起來,“走,回去換一身衣服去,為了一個仇人讓自己身體生病難受,是最要不得的。”


    鮑山花的家就在離河岸三十米外,是一套略顯殘破的泥磚房。


    進得屋子坐下一會兒,秀秀換了一身幹淨的藍棉布衣服出來了。


    換好衣服的女孩身材頎長苗條,姿容秀麗。


    雖然衣服和褲子都補了又補,但上麵的針腳細密,看得出主人的針線活相當的不錯。


    伍再奇微微一笑,隻要針線活好,就不怕沒有事情可以幹。


    “同誌,剛才你在河邊說的工作,不知道是要幹什麽?”秀秀雙腿並攏,神態自然地在他們麵前坐了下來。


    坐下來之後,她雙膝相靠,背部自然直立,竟然有一種優雅從容之姿。


    雲妮饒有興趣地問,“秀秀姐,你這個坐姿明顯是練習過的,誰教你的呢?”


    “你看出來了?”鮑山花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托盤進來了,她喜滋滋地說道,“是我教的,我小時候跟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學過幾天,她還送了我這一套茶具。”


    秀秀走上前,從自己母親手上的托盤把茶盞放到伍再奇和雲妮麵前。


    這是一套秀麗雅致,粉潤柔和的粉彩茶具,上麵畫的四季花卉明暗清晰,層次分明,跟四周簡陋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好漂亮的粉彩茶具。”雲妮不動聲色地問,“這位小姐是誰?她這麽大方。”


    鮑山花歎了一口氣,“本來,這套茶具我也是不敢拿出來用的,那個小姐家裏是裏通外國的地主,全家都逃出國去了,要是讓人知道我還保存著她的東西,就算我們家是九代貧農,說不定也要……”


    “咱們這是保留地主壓迫佃農的證據。”雲妮給她支招,“要是有人舉報,你就這麽說唄。”


    伍再奇眸色閃過一抹異色,這套茶具很可能就是他親媽送給這個叫山花的女人。


    他們在河邊聽到那個瘦小女人大聲喝罵鮑山花之時,已經知道,這個山花極可能就是覃玉霞嘴裏說的那個知道一點內情的山花。


    山花聽了雲妮的話,眼前一亮,“對, 我這麽說,肯定沒事,這方圓十裏,誰家裏沒有一二樣何家的東西?我怕什麽?”


    當年,老何家倉惶出逃,根本來不及帶上東西,宅子裏的物什被聞訊趕來的鄉民席卷一空,幾乎沒剩下什麽。


    最後那座空蕩蕩的宅子,也被膽子大的人住了進去。


    “秀秀,我就說了吧?女孩子學一點儀態是不會有錯的。”鮑山花到門口外麵謹慎地查看了一下,才又回來高興地說,“你看,這個小姑娘都誇你的坐姿好看。”


    “以前那個何小姐說,女孩子就算是為了讓自己不顯得粗鄙,都要盡量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她呀,長得可好看了,一舉一動就像是在跳舞,我經常都會看呆了,唱的歌也極好聽,她經常在家裏練習唱歌,我在牆外麵都要聽好久。”


    “可惜……”


    她倏忽一下警覺了過來,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你們看, 我盡說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幹什麽?都過去二十年的事情了。”


    雲妮和伍再奇對視了一眼,雲妮蹙著眉頭說,


    “其實,我們今天來你們這裏,就是為了打聽這個何家的事情,你放心,我們沒有什麽惡意,隻是來看看他們家是不是我們多年前失散的親戚而已。”


    “親戚?”


    鮑山花又謹慎地走到門口,朝外麵看了一下,回來坐好後她小聲地說,


    “噓,就算是真的親戚,也不能來找他們,他們的問題很嚴重,而且這些年,我們也從來沒有再聽到他們任何消息。”


    “哦……”雲妮失望地說,“要不,你把何小姐以前的事情都跟我們說說,看他們是不是我們家親戚。”


    山花歎氣,“要說這個女孩真真是像圖畫裏才會看得到的人,她人長得漂亮,脾氣也好得不行,隻可惜……”


    “可惜什麽?”雲妮看著伍再奇有點蒼白的臉色問道。


    鮑山花恨恨地說,“隻可惜,這麽漂亮的人兒,眼神卻不大好!”


    她有一個玩伴,叫覃玉霞,這個覃玉霞奸詐得很,從來就不肯讓她接近我們,說我們好髒,身上有跳蚤,會傳染何小姐。


    覃玉霞自己卻老是從何家偷偷摸摸地弄些小玩意出來讓她媽拿去賣,我都撞見了幾次。


    覃玉霞威脅我,說我要是告訴何家,她就讓她家養的大蜈蚣咬我。


    說到這裏,伍再奇和雲妮齊聲問道,“什麽?她家養蜈蚣?”


    “不止是蜈蚣……”鮑山花臉上露出驚容,“我在牆洞裏偷偷看過去,看到她捉了好多的蟲子,一起放進一個壇子裏,讓他們互相殘殺,然後最後隻剩下一隻大蜈蚣。”


    “那個……覃玉霞……”伍再奇語氣澀然地問,“她家就在你家隔壁?”


    秀秀口快,她接過了話題,“是啊,我們左邊這間空屋子就是覃家。”


    雲妮和伍再奇又對視了一眼,都讀出了對方的眼睛裏的意思。


    ——覃玉霞竟然會養蠱!


    “我、我應該跟何家小姐提一下醒的,告訴她,這個覃玉霞人品不好。”鮑山花滿臉的悔恨,


    “我這些年一直在懊惱,可是我害怕,那條蜈蚣好可怕,覃玉霞也整天陰惻惻地盯著我,我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何小姐……”


    伍再奇的眼神幽幽看向幾十米外那條在陽光下閃耀著粼粼波光的小河。


    安慰地拍了拍伍再奇的肩膀,雲妮隨即接著問鮑山花,“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山花又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何家出逃的一年前,我經常遠遠地看見何家小姐和覃玉霞在河邊散步,她們身邊還跟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  尤家通秀


    第五百八十七章 尤家通秀


    “那個男子……”鮑山花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伍再奇,“那個男子可能是附近大學的學生,他……竟然跟你長得很像。”


    “再後來,我聽說何家小姐失蹤了,又過了幾個月,土改運動來了,之後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雲妮覺得在這裏已經打聽不到什麽別的了,她拿出一支筆,寫下了楊柳巷的地址,又拿出二張十元的錢,一並遞給了秀秀,


    “姐姐,你拿著這個條子,按照地址找過去,我哥哥會給你安排一個做衣服的工作的,錢是給你的路費。”


    秀秀緩緩地把條子和錢接了過來,眼裏流露出一抹堅毅,已經無路的情況下,就算是龍潭虎穴,說不得她也要往前闖一闖。


    看著女孩一副即將要赴湯蹈火的模樣,雲妮心一軟,她溫聲說道,“我們一行人是出來遊玩的,下一站是去粵省,所以不方便帶著你,這個地址是我們住的地方,那裏會有一個姑姑接待你,你放心去吧。”


    “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秀秀羞澀地低下頭,“壞人哪裏會給我這麽多錢?我就是沒有出過這麽遠的門,有點害怕。”


    伍再奇淡淡的說,“一個人要強大起來,主要是靠自己,你的內心強大了,你的人生就永遠不會辜負你!”


    “是!我知道了!”秀秀蒼白著臉抬起了頭,“我走錯了一次彎路,就會認準了直路再走。”


    “這麽遠?不過,跑遠點也好,就沒人知道這件事。”鮑山花拉著女兒的手,


    “秀秀,好像那個覃玉霞也在這個城市,你看見了也假裝不認識,你長大之後她沒見過你,應該是認不出你的,記住了,離她遠點,這個人狠辣著呐。”


    伍再奇心裏默默地同意了她的話。


    ——是時候收拾她了。


    伍再奇拉著雲妮起來告別,“我們先回去了,你的事情,我會打電話回去安排的,你想清楚了再去,如果不想去也不要緊,錢也不必還給我們。”


    現在的人除了國家分配的工作,基本不敢離開自己的家出門闖蕩,何況她還是一個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女孩。


    “不,我是一定要去的。”秀秀神情極其堅定地摩挲著手裏那二張大團結,“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死,我都不怕了,還有什麽是可怕的。”


    雲妮拿起自己的茶杯,把杯子裏的茶一飲而盡,“不錯,除死無大事,你的想法是對的,不過,不用這麽悲觀,過了這個坎,你的前方有的是好日子!”


    小女孩麵容稚嫩,言行舉止之中卻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強大力量,秀秀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喜悅,“妹妹,我姓尤,大名是尤通秀。”


    “好,那麽我們先走了。”伍再奇站起來說。


    “不如吃了飯再走?”秀秀站起來留客。


    雲妮搖搖頭,“我們還有事情要辦,就不打攪了,你們家出去上工的人可能也要回來了,你們忙吧。”


    出了門,伍再奇轉過頭看了一眼隔壁那幾間房頂都已經長滿了雜草的破屋子,臉上閃過一絲狠戾。


    天空倒影在清淩淩的河水中,清絮河顯得異常的藍,石階上有一大群小孩在戲水,河水拍打著岸邊的石頭,漾起一道道銀色的波紋。


    “她……從小就在這條河邊長大?”伍再奇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雲妮超強的耳力,根本就聽不到。


    “昨晚你去辦事情,還順利吧?”雲妮趕緊扯開話題。


    伍再奇把她的帽子給她戴在頭頂,再用修長的手指在她下巴處把帽繩打成一個漂亮蝴蝶結,然後才退後一步,淡淡的說,


    “一點小事而已,辦好了。”


    雲妮也不問他什麽事情,卻想起了昨晚魯蔓的提親,“再奇哥,魯蔓昨晚對我說,祁上棟想跟李紅梅處對象。”


    這一句話的威力不小,伍再奇呆住了,“我記得祁上棟的妻子是知名影員宋良曦,她的一生中除了她的影藝事業,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丈夫祁上棟少將……”


    楊雲妮也呆住了,“宋良曦除了有點小心眼,沒別的大毛病,我們搶了她男人,日後她嫁給誰?”


    “管她呢。”伍再奇樂嗬嗬,“她現在一門心思要嫁劉震英,祁上棟在她眼裏,可能連一個路人還不如,畢竟現在祁家的問題還沒有徹底攀扯清楚,她目前是不可能考慮祁家的。”


    雲妮也拋開自己心中的一絲不忍,“對,如果紅梅同意了,倒反而是救了祁上棟,宋良曦的小心眼,有時候真的是很讓人惱火。”


    “這世界真是奇妙。”伍再奇將自己的雙手枕到腦後,笑眯眯地說,“我們的小紅梅也要當上將軍夫人了。”


    “這就是我對你說過的:穿別人的鞋子,走別人的路,讓別人既找不到鞋子,也找不到路。”伍再奇促狹地朝雲妮眨眨眼。


    昨晚他在空間裏割稻子,倒沒有注意聽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雲妮卻不樂觀,“她說如果我在京城找對象,她才肯嫁到京城。”


    “那我們就搬來唄。”伍再奇說,“我早就眼饞那些四合院了。”


    趁這種時候,好好買上幾套,嗬嗬……


    雲妮無所謂,“隨你,反正到哪裏都是修煉,在寧城還要上一年多的學,上完了學再說吧。”


    伍再奇卻麵色古怪地看向雲妮,“這一回,你不說我敗家了?買四合院要好多錢的。”


    “誰還沒有一個業餘愛好,你的愛好就是買房子。”雲妮瞥了他一眼,“夠錢用不?柳爺爺幫我賣了二根人參,得了二千塊。”


    伍再奇心一暖,“有,我們的口號是:沒錢找梁日紅。”


    雲妮笑得不行,“梁大哥碰到你,也是有點造孽,一大把年紀了,連對象都顧不上找,盡幫我們忙前忙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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