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山屬於六安州下的英山縣,整個英山縣幾乎是廬州路最邊緣的地帶了,也正因為如此,才能讓水淼他們有了發展的基礎。


    兩年多的時間下來,從水淼這裏畢業出去的田師傅也有幾十個了,他們對於現在所種植的糧食瓜果蔬菜種植不說百分百掌握了,但也可以說做到了現在世界的頂尖了。


    平常都分散在縣裏其他村裏指導種田,剛開始融入其他村裏,還是因為他們貪圖良種,但是一茬下來,有一個是一個立馬倒戈成為水淼堅定的信徒。


    英山為什麽能被他們去輕鬆拿下了,有因為地方偏僻,元庭不重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這地方的百姓早就心有所屬了,大家都盼望著自己村裏能夠早點被仙師接管,好能分到一個田師傅呢。


    在這樣的群眾基礎上,英山在水淼他們的治理下自然固若金湯,也是進一步發展的時候了。


    再往前就是六安縣,不過兩個縣之間路途遙遠,隔著大別山和霍山,是天險,但是也是阻礙,交通的惡劣,讓英山和整個廬州路其他縣的來往交流並不多,這對水淼格致教的發展是不利的。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早在之前,就已經在縣裏發消息了,仙師有意往外傳教,要派田師傅去教導,有沒有在臨縣各村有親朋好友認識的,有熟悉的人的話就能當向導。


    這個就算是出差了,在外麵幾天就有幾天的補貼,一時間,來報名的人差點把狗剩家的柴門都給擠破了。


    忙忙碌碌幾天,出了元宵,終於把隊伍安排妥當了。總共分了三支隊伍,扮成流民隊伍,由朱八八領隊護送他們出縣。


    “路上要是遇到什麽意外了,記住,你們的命是最重要的,可比這些良種要重要多了。種子沒了,一年的時間我們又能培育出很多,但是你們的命要是沒了,給我十年都未必在培養出你們這樣的人才了。”


    水淼說的是真話,雖然現在普遍覺得人命賤,一袋糧食可比一個人貴得多了,但是在水淼看來,人啊,才是最寶貴的財富。而且這些人不僅僅理論知識豐富,實踐能力也是經過考驗的。


    聽仙師這麽說,不少人當場就落淚了,他們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比糧食都還貴重了。心裏怎麽要為格致教和仙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水淼走到朱八八邊上,兩年了,之前的瘦小夥長得更高更壯了,水淼現在看他都要仰著頭了:“重八,出門在外,你也倍加小心。”


    “嗯,幹娘,我不在家的日子,你也多加保重。”是的,沒錯,水淼都成了他的幹娘了,當初可把水淼樂得找不著北。


    在眾人的殷切目光中,隊伍出發了。這些人,也就朱八八帶隊剿匪走的路多一點,其他人最多就是在縣內輪轉,一出來就好像被放出籠子的鳥,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不過每到休息的時候,他們也是各有各的任務。田師傅忙著收集邊上的各種植被的種子,記錄生長習性。


    大狗跟在朱八八的邊上,拿著炭筆,繪畫著山川走勢。他們的任務就是繪製地圖,這也是水淼教的一門技術,不過因為牽扯學習的內容很多,學成的寥寥無幾,大狗算其中一個了。


    當初他們最開始跟著嬸子的十幾人,大部分都是做了田師傅,也就是他、滿子,加上狗剩夫婦這幾人在其他方麵出頭了。


    朱八八也沒空,掏出一本小冊子,一支炭筆開始寫他的行軍日記。要說已經飽讀詩書那是扯淡,水淼現在是直接將簡筆字引用了,這樣學習難度降了一大截。


    饒是如此,她看到很多的條子都是“圖文並茂”的,文字實在不會寫,就以圖畫的形式代替,特別是田師傅們,這一手玩的出神入化。


    朱八八好歹仗著腦子活,學起來又刻苦,雖然起步晚,但是現在認的字比大狗都多了。


    整整花了五天時間才翻過了大別山,一出山,大家的壓力頓時減輕了,現在的山林是野獸的天下,他們隻是過客,每天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就怕一睜眼就成了野獸的口糧。


    但是開心也沒多久,山下就是民居了,但是明顯已經破敗了,草房子也都倒塌了,田裏荒草萋萋,時不時可見的是累累白骨。


    一連走了三天都是這樣的景象,大家也越來越沉默了,這才是真正的百姓的生活啊!他們在英山縣過了幾年好日子都快忘了曾經自己也是一份子。


    朱八八想起了自己顛沛流離的一生,他運氣好,碰上了幹娘,英山縣的一切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但是天底下隻有一個英山,怎麽樣才能讓天下處處是英山呢?


    這是他寫在日記中的問題,也是當下在實踐的。


    越靠近六安縣,人氣也越來越足。朱八八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個村,有活人的村!


    “前麵就是霍山,俺家的姑姑就嫁在此處。”隊伍中一人出列說道。


    他們沒有什麽行動,村裏人看到外人都是提心吊膽,聚齊在一起,手裏拿著木棍之類的,盯著他們。


    直到有人靠近朝著他們大喊:“劉初三劉阿伯可在,俺是英山縣的吳六一,俺給俺姑姑送糧來了。”


    糧食?!這頓時引發了一陣騷動,劉初三也不顧什麽了,立馬上前相認。


    朱八八他們也沒有全部進去村裏,他和吳六一兩個人一人背了一麻袋進去。


    朱八八這個一看就是領頭的頓時成了劉初三家的座上賓,村裏隻要還能動的都過來看了。


    朱八八也不認生,當即讓吳六一安排著燒開水,從麻袋裏抓一把黑乎乎的粉末,往盛了開水的碗裏一放,用幹枝一攪,頓時成了一碗糊糊。


    “謔!真香啊!!”圍觀的人頓時被香的定住了。


    朱八八將這碗糊糊遞給了劉初三,讓他先嚐嚐。現在誰管入口的是什麽,能填飽肚子就行。


    劉老漢喝了一口,頓時睜大了眼睛,這居然還是鹹的!!他也不敢多喝,給了家人,一人一口,還有半碗都給了他兒媳,也就是吳六一的姑姑,這都是托她的福!


    “姑,你喝了吧,不夠,我再給你送來。”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說劉老漢家有福氣,也惱恨這福氣怎麽不是自己的呢。不是沒有想過把糧食搶了得了,但是看看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壯的,領頭的都別著武器,誰也不想送死。


    劉初三就和朱八八搭話,自然而然的說到了英山縣的一切。聽說那裏家家有糧食,都沒人餓死,都不相信,但是想想要是沒有足夠的糧食,誰還會記掛嫁出去的閨女。


    英山是個好地方啊,為啥自己不是英山的人啊!!


    “這次我們也是奉命前往六安州去進獻仙種,途經此處……”朱八八自然不會說他們是特意為你們來的,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知道怎麽說能夠最大限度的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說到仙種,自然就說到了格致教,對於臨縣的這個教派,他們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知道那仙師揮揮手,荒草變稻子。


    “那這格致教和白蓮教誰厲害啊?”白蓮教可以說是當前的第一大教,多少起義軍都是打著他們的旗號。


    “白蓮教能讓畝產翻倍嗎,能一日織出一匹布嗎……”吳六一作為一個合格的捧哏,自然把話接過去了,他問一句大家都搖搖頭,這不是真的神仙手段了嗎。


    “我們格致教就能!”這話讓其他人都泛起了心思。


    “吳六一兄弟就是深得仙師真傳的。”朱八八自然也是把吳六一捧得高高的。


    兩個人這麽有來有回,徹底把村裏人鎮住了。說的差不多了,兩人就直接出村了。等到膽大的去村外看了看他們吃的東西,一回來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們吃的都是幹飯哩!!”這得是有多少糧食才能禁得住這麽造啊。


    “能不能求點仙種……俺們也是那什麽格致教的信眾啊。”就是這麽靈活,怕是一炷香之前,都沒有多少人知道。


    這個任務自然落在了劉老漢的身上。等到朱八八聽到請求的時候,和吳六一對視了一眼,這是成了。


    等到兩人再回到村裏的時候,所有人都懸著心等結果。


    “按理說,上官的命令我們是不敢違背的,但是仙師菩薩心腸,斷然是見不得百姓挨餓受凍……也罷,這次留下一部分仙種。不過仙種不是凡種,和我們平常種地不一樣,還需要田師傅親自來。”這樣一來,保管他們學得比誰都認真,就怕田師傅走了,他們沒辦法種了。


    吳六一這一行人帶著口糧和良種留了下來。


    “等俺從六安州回來了,再帶你一起回家。”朱八八走前留下這句話,也是給村裏人一個警醒,不要想著什麽邪門歪道。


    “放心,我們也帶著家夥呢。朱大哥,你盡管去,我保證完成任務。”他每次聽朱大哥跟仙師這麽說就十分羨慕,這一次終於也輪到自己說了。


    這是至正八年(1348年),本應該邊走邊乞討,曆經三年回到皇覺寺的朱八八的命運已經悄然改變了,他從英山走出來,開始了起義反抗元朝暴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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