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地宮裏唯一一個活人,朝玉京記得對方的身體是溫涼的。


    朝玉京朝她走了過來。


    是一個擁抱。


    與其說是擁抱還不如說是在搶走她身體的溫度。


    沈小燈一驚,朝玉京的動作太過突然,她身體不由得愣住,一側的手臂抬起卻又放下了。


    地方的聲音盤旋在頭頂,“朝天歌死後,魔血咒便再也沒有解藥。”


    她問,“那你還疼嗎?”


    朝玉京啞聲道:“很疼,隻是我再也不用害怕被疼死。”


    已經死過的人怎麽再死一次?


    當然是讓他複活再殺死啊。


    被緊緊的按進懷裏,沈小燈垂下的眼眸望著腳下的暗河,幽光浮動。


    河麵的倒影裏,高大冰冷的男人擁著一個纖細的身體,閉上的眼睫遮住了灰瞳,當沈小燈身體的暖意漸漸傳到他身上,男人終於忍不住收緊手臂。


    沈小燈逐漸變成一個人形抱枕。


    地宮實在是太冷了,以前朝玉京不覺得,現在有了對比自然就無法忍受以前的冰冷。


    他覺得沈小燈是一個識時務的人,雖然從來不會主動伸手,但除了皺眉外,也沒有太多的拒絕,就算她拒絕,朝玉京也會達成自己的目的。


    元嬰道君的修為根本無法突破地宮結界,她想活下去就隻能順從,朝玉京也不在意沈小燈內心是否真的順從,隻要像這樣讓他取暖觸碰,維持表麵就足夠了。


    原本隻是把她放在地宮容後處置,現在朝玉京想讓沈小燈永遠留在這裏。


    窗邊。


    沈小燈安靜的翻閱手中的書頁。


    一旁的朝玉京也安靜的靠在窗簷,他看了眼窗外,又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看,便再也無心看窗外。


    在他見過的那麽多女修中,沈小燈是最好看的,烏黑的長發被玉簪束在腦後,散發如鴉羽般好看的光澤,朝玉京眸光一閃,食指勾起她右側的一縷長發。


    也是溫涼的觸感,很順滑,一被手指勾起,就從指縫中溜了出去。


    朝玉京又勾起一縷長發,滑落,又勾起,樂此不疲。


    他玩弄她的頭發,沈小燈依舊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書。


    朝玉京看了認真的沈小燈一眼,突然手一動,拔下她的玉簪,滿頭青絲如瀑布般的披散在腦後,又向前蕩了幾分,勾勒出潔白的臉龐和挺翹的鼻子。


    沈小燈看向他。


    朝玉京舉起手中的簪子,唇角微動,說道:“這簪子真是礙事。”


    “隨便你。”,沈小燈轉眸,雪白的手腕穿過長發把落在胸前的長發撥到後麵,視線無礙後繼續看。


    望著沈小燈,朝玉京心中微微一動,忽然察覺到他已經不滿於她隻有表麵的順從。


    他也要她的心。


    於是,朝玉京開口問道:“在以前我們從未遇到過,你為什麽會那麽恨我?”


    沈小燈手一頓。


    第57章 習慣


    女子眸光微掩, 長發如墨。


    聲音略有些諷刺的說道:“鬼王殺過的人不計其數,怎麽會記得與我相關的事呢。”


    朝玉京握緊了簪子, 聲音冷淡道:“你是在怪我?你記著,是那些人該死。”


    沈小燈故意道:“當然, 我亦如此, 所以活該被關在地宮。”


    接近她而產生的暖意褪去,朝玉京站了起來, 灰色的雙眼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她麵如玉雕成,一顰一蹙都能輕易牽動人心,此時她語氣嘲諷,皆是冷然。


    地宮遲早關不住沈小燈,她想離開這裏……朝玉京手不小心捏碎了簪子。


    沈小燈抬眉看向他。


    “……”


    朝玉京一揮衣袖,麵如寒霜的走了。


    依偎在窗邊,沈小燈收斂神色, 依舊翻動著自己手中的書本。


    當天一整個白天.朝玉京都沒來找過她。


    夜幕降臨, 沈小燈和衣入眠,正要睡著時,身上的錦被忽然被拉起一個角,一個冰冷的身體擠了進來,刷的睜眼睛, 沈小燈一看,不是朝玉京是誰?


    他背對著亮光,臉輪廓明暗對下顯得十分冷峻, 沈小燈一眼就看到了這人脖子上的黑色花紋,是魔血咒,想來現在的朝玉京痛苦的很,但是他麵上一點也不顯,灰色的瞳仁除了冰寒,毫無波動。


    “好冷。”


    朝玉京聲音低低的說道。


    “你……”


    沈小燈還沒說完,就被納入了懷中,朝玉京又在吸取她的熱度。


    而且這一次,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權利,沈小燈的經脈被他的鬼氣封住了,不能動彈,也無法說話,沈小燈隻有寒著雙眼瞪視。


    就連眼神都不許反抗,朝玉京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皮上,一下什麽都看不見了。


    男人一手攬著女子的腰,一手蓋著她的眼睛,這種行為頗為掩耳盜鈴。


    他將自己的頭也放在了她的肩上,低聲道:“別動,就一會兒。”


    這個一會兒的時間是一晚上。


    期間,沈小燈很快就再次睡覺,朝玉京卻是一宿沒合眼,一直眷戀的把她抱著。


    第二天醒來時,朝玉京坐在床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把梳子,決口不提昨天的事情,隻是說:“我把你簪子弄壞了,為了補償,我幫你梳頭如何。”


    “如果我說不,你是不是又要封住我的經脈?”


    朝玉京鉛灰色的雙眼閉了閉,沒有回答她。


    用腳指頭想,他肯定會按照他自己的意願做,既然如此,沈小燈也不會做無謂的反抗。


    朝玉京伸手握住沈小燈的手腕,輕輕一拉,讓她坐在他腿上,然後用梳齒穿過她濃密黑長的頭發,經過一晚上睡亂的頭發很快就被整理好了。


    朝玉京用手指勾了幾根玩,才不舍的放下,手心用鬼氣凝了一根黑色的發簪,別住。


    簡單的發髻下是一張清麗無雙的臉。


    經過這一次之後,每晚上,朝玉京都會在半夜過來抱著她入睡,然後第二天進行各種無意義的補償。


    比如從各界搜刮來的美食,地宮物資稀缺,沈小燈早就辟穀,也沒什麽口腹之欲,所以她很久沒有進過食。


    被朝玉京帶著來到一處寬敞的地界,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長桌上擺滿了食物,而旁邊站著瑟瑟發抖的鬼差,都緊張的望著沈小燈吃東西。


    “我給你們說過,沈姑娘是地宮的客人,如果你們送來的東西不好,你們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連鬼都做不成。”


    昔日也算修真域界人物,今日卻被.操.控在朝玉京手下,討一個姑娘的歡心。


    沈小燈的視線掃過長桌兩邊的鬼差,淡淡道:“這個不錯,叫什麽名字?”


    其中一鬼連忙答道:“是蟹黃鮮菇。”


    “挺好的。”


    朝玉京道:“如果好吃,你為什麽隻吃一口?”


    沈小燈無奈又多吃了幾口,才將筷子伸向下一道菜,“這個呢?”


    “是個甜品,糖蒸酥酪。”


    她心中微動,糖蒸酥酪不是某個神君想要吃的東西嗎?


    一個青花瓷的小盅,雪白的奶如凝脂白膏,上麵撒了幾顆切的碎碎的紅色蜜餞,看著香甜可口,沈小燈拿起一旁的金色湯匙,品嚐一番後,心想道,果然還不錯,怪不得能入混元的眼。


    沈小燈上心的問道:“這是家的酒樓做的?”


    對方低頭回道:“是凡人界的上雲樓。”


    默默記下這個名字,沈小燈才放下湯匙,朝玉京疑惑的看了一眼眼尾上揚了幾分的女子。


    又看了一眼糖蒸酥酪,想不出裏麵有什麽門道。


    但是晚上,沈小燈有些積食,躺在床上睡不著,朝玉京像尋常一般進來時,沈小燈還睜著眼睛,兩人大眼瞪小眼。


    朝玉京忍不住說道:“你白天不喜歡吃的東西也吃了,當然會不舒服,你是不想讓我殺了他們。”


    沈小燈搖頭道:“我不在意他們的生死,況且他們也算不得活物,隻是有點未死之前的意識罷了,我是不願意你自己造的孽卻要算在我的頭上。”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口鍋她不願意再背。


    地宮裏很安靜,他們住的地方更是無人打擾,朝玉京垂眸望著床上的沈小燈,黑暗中看不清神色,沈小燈右手做出握劍的姿勢,兀自警惕著。


    就在時間久到她誤以為朝玉京要動手時,對方直接坐了下來,抬起手,貼在她的背部。


    一股並不冰寒的鬼氣順入經脈中,遊走之處生出暖意,不到一會兒她的肚子便好了。


    他是在幫她?


    沈小燈側過臉,輕聲道:“謝謝。”


    “無妨。”朝玉京收回手,背在身後,雙手悄悄捏住。


    幾天的時間在地宮很快的就過去了。


    朝玉京和沈小燈的關係也逐漸改善,朝玉京驚喜的發現沈小燈終於沒有那麽排斥自己,作為回報,他也沒有再封住沈小燈的經脈。


    每天睡覺的時候,沈小燈會默默讓出一個人的位置。


    是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吧。


    回到地宮的朝玉京勾起唇角,又是一個深夜,這次朝玉京來的稍晚一些,床上的女子卻還未睡,聽到動靜,迷迷瞪瞪的撐起眼皮,聲音囫圇的說道:“你來了……”


    話音一落,她又睡了過去。


    “……”,朝玉京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她的表現像是在專門等待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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