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你分開之後,我就回到了容城,順便把寧嘉美也請了過來。”淩亦緩緩說道:“聽你說婁敏出事了,我就覺得不可能這麽巧。找人一查,果然是她的手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寧家和我們家的事情?”婁佳柔問他。


    “是。”淩亦點頭,不再隱瞞,直接就承認了,“我早就知道了。”


    “什麽時候知道的?”婁佳柔繼續追問,捧著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多加了幾分力度,力道大的仿佛要將這小小的瓷杯給捏碎。


    淩亦沉吟片刻,“大概是,初三的時候吧。”


    聽到這話,婁佳柔沒法保持冷靜了。手一抖,滾燙的茶水從茶杯裏迸濺出來,潑到她的手上,把嬌嫩的皮膚燙出一片紅痕。


    淩亦見狀眼一跳,趕緊讓人拿醫藥箱進來。明明被燙的是婁佳柔,可淩亦卻看著比她還要焦急。


    婁佳柔任他握住手腕,拿冷水衝洗傷處。外麵的人很快把燙傷的藥膏給拿了進來,衝洗幹淨後,淩亦親自給她塗藥,琥珀色的眼珠子裏明明白白的都是心疼。


    他舍不得責怪婁佳柔不小心,他隻會怪自己沒思考到把事實說出來,會對婁佳柔造成多大的打擊。


    “初三……”婁佳柔喃喃自語,這個時間節點,她不覺得是巧合。


    心情是難以言喻的複雜,看著淩亦,她覺得沒法再隱瞞下去了。


    她決定告訴他,把一切都告訴她。


    “淩亦。”婁佳柔喚了一聲他的名字,緩緩開口:“如果我說我是重生回來的,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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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此前婁佳柔從未想過, 自己會有把這件事說出來的一天。


    重生這種事太駭人聽聞,繞誰聽了第一反應估計都是她有病。就算是一直十分信任她的父母,婁佳柔也不敢保證他們聽完後會信。


    “我信。”淩亦毫無猶豫, 衝她點了點頭。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蘊含著的東西太多太多。婁佳柔聽了, 當即就有了一種又想掉眼淚的衝動。


    她拚命忍住, 輕聲細語地把重生的事一點一點、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淩亦。


    淩亦聽得很認真。


    在她說完之後,他什麽也沒說, 隻是抱住了婁佳柔。緊緊地摟著她,仿佛要將她給揉在心裏。


    “辛苦你了。”獨自一人背負了這麽多東西,重生後的每一日都在隱隱的恐懼中煎熬。


    一想到這些,淩亦就覺得心疼。


    婁佳柔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 沾濕了淩亦的衣襟。


    再怎麽說,她心理年齡不過是二十多歲。再加上前世被寵得太厲害, 比常人不成熟太多。可以說,她的心智是在種種打擊中被迫成熟起來的。


    從一個衣食無憂有求必應的千金大小姐到自力更生連維持溫飽都難的人,個中苦楚,隻有她自己知曉。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 淩亦才開口道:“別怕, 都過去了。”


    婁佳柔點點頭,脫離了他的懷抱。看著他肩頭的一片淚痕,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抱歉, 弄濕了你的衣服。”


    “不用和我說抱歉。”淩亦絲毫不在意, 他看著婁佳柔方才被燙傷的手,“別動, 把手給我。”


    婁佳柔乖乖地伸出了手。


    本來已經上好藥膏的手被剛才的懷抱給蹭掉了,淩亦又重新給她上了一遍。最後剪了一段紗布,認真小心地把傷處給包紮起來。


    都說專注的模樣最吸引人,婁佳柔看著淩亦,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差點又決堤。


    包紮完畢後,淩亦才鬆開了手。他抬眼凝視著婁佳柔,眼裏的俱是哀愁。


    他說:“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嗯?”


    “其實我也是重生的。”淩亦斟酌了一下語言,“但我對這件事不像你有那麽清晰的認識,說來複雜,與其說是重生,更像是我擁有了未來的記憶。”


    迎著婁佳柔釋然中帶點疑惑的眼神,他慢慢說起了自己的經曆。


    淩亦的記憶力很好,每個時間節點都記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是在奶奶的壽宴上,他沒來由地開始頭疼。那股痛楚仿佛能將他撕裂,剛好婁佳柔表演完豎琴下台經過他的身邊,淩亦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走。


    “現在回想起來,估計是記憶因為剛和我融合,身體一下子承受不來,所以才會頭疼。”淩亦說。


    在那之後,淩亦心裏隱隱感覺婁佳柔於他而言是個十分重要的人。於是他不管不顧的轉了班,想要離婁佳柔更近一點。


    第二次在散學禮,也就是暈倒在婁佳柔身上的那一次。


    這一回是最厲害的一次,他根本來不及有其他反應,直接就暈過去了。在暈倒的一段時間裏,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話是這麽說的,可他潛意識裏覺得這根本不是夢。夢裏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得仿佛真的會發生那樣。


    他見到了一個不太一樣的自己,像個行屍走肉,他的後半生都在拚了命的尋找一個人,可無論他怎麽找,都找不到。


    “怎麽找都找不到她,站在最高點上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婁佳柔忽然想起當時淩亦跟她說的這句話,原來從這時候開始,淩亦就已經漸漸有了前世了記憶了。


    而那個‘她’,原來就是她自己。


    第三次是在家裏昏迷那一回,這也是最後一次。


    記憶逐漸清晰完整,原本經曆過的一切他又經曆了一遍。在那之後,他算是真正的‘重生’了。


    “在你退學後,我就一直在找你的下落。”淩亦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些隱忍,“可惜高中的時候我還沒那麽大的權勢,再加上當時奶奶身體越來越差,我也不敢去麻煩她,一直都是自己私下找人去查。可不管怎麽找,我都找不到你。”


    婁佳柔低聲解釋:“外公外婆把我交給了寧家,寧家那邊逼我退學,然後把我扔到了北方的一個小城市。”


    那個城市與容城天南地北,淩亦的尋找注定是無果的。


    到了大學,奶奶去世,淩亦接手了大部分家業,內憂外患,忙的焦頭爛額。然而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停下尋找婁佳柔的腳步。


    通過方家,他知道了婁佳柔被寧家收留了。於是他找到寧家,對方卻告訴他,婁佳柔出國了。


    “他們跟我說你去了國外,但一直都沒和他們聯係,具體在什麽地方他們也不清楚。”現在回想起來,淩亦還是忍不住生氣,“我當時也看出他們隱瞞了什麽,但沒想到他們給我指了個錯誤的方向。”


    以至於他整個大學期間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國外,直到讀完大學,完完整整地繼承了淩家的事業,才終於有空暇全心全力地開始尋找起婁佳柔。


    “在發現寧家欺瞞了我之後,我立即動手,最終終於從寧嘉美口中撬出了有關你的下落。”淩亦閉上了眼睛,向來穩重自持的他說到這裏,情緒開始有些把控不住了。


    聽完寧嘉美的話後他如遭雷擊,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婁佳柔有多絕望。難怪他找了這麽多年也沒能找到婁佳柔,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寧家和謝家在暗中阻攔。


    得知了真相之後,淩亦手段狠厲,隻用了一個月的功夫,就讓寧家破產。在對付寧家之餘他也狠狠震懾了一下謝家,使得謝家再也不敢造次。在這一切都搞定之後,他才終於得到了婁佳柔的下落。


    而就在去找婁佳柔的路上,飛機失事了。


    記憶在這裏戛然而止。


    婁佳柔聽他說完,心裏也很不好受。


    她覺得自己真傻,居然聽信了寧嘉美的話,以為淩亦真的忘記她了。她完全沒想到為了找她淩亦居然耗費了這麽多的精力,甚至直到站在容城的最高處,也還忘不掉她。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惦記了這麽久。


    “我也和你說說在那之後我經曆過的事吧。”婁佳柔哭久了,聲音有點啞。


    她慢慢地說,淩亦默默地聽。


    婁佳柔說的很簡單,言簡意賅地交代了一下,並沒有細說。畢竟那些年她過的真的太苦了,快樂的時刻屈指可數,那些太難過的回憶,她還是選擇留在心裏,自己默默承受。


    淩亦能聽出她隱瞞了不少,越發心疼。


    他在心裏暗自發誓,絕不讓他的公主再重蹈覆轍。


    這場交心一直持續到傍晚。


    夕陽漸斜,投下一片橘紅。淩亦和婁佳柔走出茶室,外麵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吃完晚飯,有人來請示淩亦:“少爺,要給三樓的那個女人送飯嗎?”


    淩亦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寧嘉美在這裏,眉目一斂,“不必了,把她放了吧。”


    該問的都問出來了,把寧嘉美留在這裏也沒用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把她送到外麵就行,讓她自己回去。”


    “是。”


    被困了將近一天一夜,終於重獲自由,寧嘉美卻開心不起來。


    那些人隻把她送到別墅外就離開了,這一片荒山野嶺的,她連是哪兒都不知道。


    幸好手機還在身上,打開地圖搜索了一下,寧嘉美臉一下就綠了。


    這麽遠!


    想走回家,她起碼得走兩三個小時!


    她心裏充滿了怨氣,但又不敢去質問淩亦,怕他又改變主意。沒辦法,她隻好饑腸轆轆地上路了。


    走了一個多小時,她終於走到了一個小鎮,打了輛黑車。對方漫天要價,比普通出租車的價格貴了足足十倍。寧嘉美心裏那叫一個氣,可又不得不坐。要是錯過這倆車,下一次都不一定能遇到車。


    折騰了大半夜,她終於回到家,整個人累得差點在家門口昏死過去。


    回到家後,寧嘉美哇哇大哭,向父母控訴了她這兩天所遭遇的一切。


    方德珍聽罷,直罵她不中用,“你這個廢物!他一個小孩,能對你做什麽!隨便威脅恐嚇兩句你就信了?”


    她是真的氣,氣寧嘉美不爭氣。


    淩亦哪有什麽底牌!這還什麽都沒做呢,她就把自家的事情給說了個一幹二淨!


    本來還想再等等再收手的,突然發生了這件事,方德珍覺得不能等了。


    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趁婁家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把他們給解決掉!


    另一邊,淩亦也覺得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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