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函竹的下場眾人都看到了,當下再沒人敢遲疑,立馬有人出去快馬加鞭請太醫,做完這一切後景映桐卻有些遲疑,心情複雜地在床前坐了下來,伸出手輕輕碰到了慕家祈的額頭。剛觸到她心中就掀起了軒然大波,不顧儀態站起身子衝身後眾人怒道:“他身上這的溫度這麽高,你們就由他燒著?”


    屋裏伺候的丫鬟都覺得驚訝,平日裏王妃別說管這孩子,看到他情況不好怕是還要拍手叫好。今兒個這是怎麽了,居然也有為了小主子的病情這般大驚失色的時候?可奇怪歸奇怪,方才函竹的下場她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當下不敢再怠慢,忙來忙去的幫慕家祈拿藥端水。


    景映桐挽起袖子,親自擰了巾帕放到他滾燙的額頭上,可剛剛放上去想伸回手,雪白的皓腕卻猛地被一隻小手握住。


    景映桐有些吃驚地朝慕家祈看過去,本以為他醒來了,誰知他還是緊緊閉著眼睛,隻是神情不安地來回扭動著,連剛放上去的巾帕,都被他來回搖晃的動作弄得掉落了下來。


    景映桐忙幫他放好巾帕,本想抽回手腕,誰知他頓時握的更緊了,緊閉的眼睛裏也沁出了點點淚珠。


    “娘”


    屋裏的丫鬟瞧見這一幕俱是膽戰心驚的,要說王妃平時可是極討厭這孩子的,一直覺得他是什麽髒汙低賤之物,連叫他近身都不肯。雖說今日有些反常於往日,但被他這般觸碰了,估摸著馬上就會惱羞成怒了吧。


    誰知景映桐聽見他這話後神情愈發地柔和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家祈的額頭,輕拍著他安慰道:“別怕,我不會走的。”


    慕家祈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看著孩子緊皺的眉心,景映桐心中愈發地心疼,手指輕輕落在他眉心處揉了揉。


    慕琮掀簾而入之時,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剛才洗巾帕的時候景映桐將袖子挽了上去,現今一段雪白的皓腕都如蓮藕美玉般袒露在外,慕琮被這一幕觸得心中一動,而後就大步走了進來,景映桐聽見動靜轉身之時正好與他的視線對上。


    她微微有些尷尬,如今他們兩個可以稱得上是非法同居,而且昨兒個她剛剛將這孩子弄成了這個樣子,如今來這裏關心他,怎麽看怎麽都像不懷好意。


    雖說昨日那事不是她做的,可聽到這孩子的情況不知為何她就是放心不下。而且現在她霸著人家原主的身子,就當是為原主積德行善了。


    可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慕琮,依據原書中所說,慕琮雖不曾苛待了這孩子,卻素來也與這孩子不親近。後來他登基之後,慕家祈便在離京師很遠的蓮州被封了王。


    雖一生忠心耿耿,卻也一生不得再歸京師,一生未再與慕琮相見。


    景映桐知道慕琮心裏到底還是有疙瘩的,這孩子是他同母異父哥哥的兒子,而正是因為之前的這段經曆,讓寧曦一直鬱鬱寡歡,就算生下他和妹妹之後也從未管過他們。


    在慕琮的印象中,寧曦一直靠在窗前病懨懨地彈琴作畫,有時候慕裳初哭鬧的厲害了,她也像沒聽到似的理也不理。


    而那些她傾注了心思甚至生命的畫卷,也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她孕育了他們,他們卻像是從未走進過她心裏。


    寧曦的心,在齊王死的那一刻,也跟著死了。


    所以即使是皇帝存心羞辱,將慕家祈記在了慕琮名下,慕琮也一向是極少見他,偶爾不得不見上一回,也保持著陌生叔侄的矜持與疏遠。景映桐倒是沒想到他還會親自來看慕家祈,不過轉念一想她似乎也想通了,慕琮雖對慕家祈一直是極其冷淡的,可畢竟也是在小家祈性命無虞的前提之下的,大概是他聽說了自己來了這裏,以為自己又要對慕家祈使什麽壞,不放心才趕來看看的吧。


    慕琮的目光在和她對上之後也未曾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便將視線錯了過去。景映桐突然有種小時候調皮搗蛋被抓包的尷尬,下意識之間就站起了身子欲走,反正慕琮來了這裏也用不著她了。


    可她忘了小家祈還拉著她的手腕,她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便被家祈重重扯住,重心不穩之下她隨著慣性朝床上栽去,可千鈞一發之際她卻還記得不能壓到孩子,情急之下她將身子猛地一錯,隨即狠狠磕在了床沿上。


    那一瞬間景映桐疼得呲牙咧嘴,抬頭看見自己的手腕依舊被家祈用力扯著,而後慕琮也不緊不慢地走進來,看著她淡淡地問:“沒事吧?”


    沒事才有鬼!


    剛才那“咚”一聲悶響她不信他沒聽到,現在來關心她,也不過是過一層表麵文章,心底說不定還在幸災樂禍呢!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景映桐忍著疼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妾身沒事,勞煩王爺關心了。”


    慕琮麵色依舊是淡淡的,朝床上躺著的慕家祈瞥了一眼道:“這孩子一發昏就誰人也不識得了,大概是將你當作他娘了吧。”


    景映桐勉勉強強地點點頭,可慕家祈感覺到她要離開,麵色又急躁了起來。她慌忙又靠過去,伸手輕輕拍打著他,他才慢慢安靜下來。


    慕琮瞧著這一幕麵色依舊淡淡的,過了片刻才緩緩出聲道:“聽說你差人去請王太醫了?”


    得,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景映桐朝慕琮看了一眼,故作淡定地點點頭微笑道:“妾身看祈哥兒高燒不退,府裏請來的大夫又束手無策,便差人去請王太醫了,情急之下便沒來得及通報王爺一聲,王爺不會怪罪妾身吧?”


    “也沒什麽,這種事本就不用通報於我。”慕琮又看了她一眼,突然掀起下袍在旁邊的檀木半枝蓮太師椅上坐了下來,“王妃自做決定便好。”


    景映桐含糊地答應了兩聲便不再看他,雖然在人前跟他裝恩愛夫妻讓她有些難受。不過總歸是她賴著人家的地兒不走的,不管軟的硬的她也隻能欣然接受。


    這麽想著她又將目光投回了祈哥兒身上去,這麽相比之下還是這個孩子可愛,不像慕琮那般整天擺著一張笑麵虎的臉,心裏卻不知在想什麽。她將手輕輕觸了觸祈哥兒的額頭,覺得溫度沒方才那麽高了,才稍稍放下心來,回頭看著丫鬟輕輕皺起秀眉道:“太醫怎的還不來?”


    丫鬟小心看了一眼慕琮,才小心翼翼道:“想來宮裏太醫一來二去也得需要時間,不如王妃再耐心等等吧。”


    慕琮突然出聲吩咐身邊的隨從:“去再催緊點,就說祈哥兒的病情不能再耽擱了。”


    隨從得了吩咐便退了下去,景映桐頗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這人不是最怕惹麻煩的嗎?若是明日他為祈哥兒大半夜請太醫的事情傳出去,定會又惹得京師眾人非議,今兒個的怎麽也不顧這些了?


    這下看過去才發現慕琮穿了一件白底雲紋的長袍,頭發也鬆鬆挽著未曾簪上,他本就生得五官精致滿是仙氣,這麽一穿更是就如墜入凡間的謫仙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記得原書中男主年紀也不大,原身被休那年男主似乎才二十歲左右,如今這麽一看男主還真是年輕得緊,可臉上卻沒有了一絲少年應有的張揚稚嫩之氣,而滿滿的都是沉穩和高深莫測。


    景映桐突然有些心疼男主,男主這輩子確實也不容易。從小就沒人疼沒人愛的,後來還娶了自己這樣的老婆,這麽想想確實是挺倒黴的這麽想著她不禁母愛泛濫地看向慕琮慈愛道:“王爺不必在這裏守著了,妾身一人來守著就成了,王爺快去幾個姨娘那裏歇著吧。”


    “哦?”


    慕琮輕輕挑起了眉,那眉間的優美弧度看得景映桐心中又是一驚。


    “王妃在這裏衣不解帶夙興夜寐地守著,本王卻獨自去溫柔鄉裏享受,這,說的過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桐桐(大愛無疆):在我眼裏男主和祈哥兒貓兒狗兒沒什麽區別。


    蟲哥:我想泡你你卻把我當兒子???


    這一階段指望蟲哥真心實意地關心桐桐是不可能的_(:3」∠)_別急,小甜甜總會來的!


    最近溫差變化大,大家注意保暖呀!作者菌就感冒了,每天頭暈眼花的很難受(ノДt)


    感謝“rou”,灌溉營養液+4!.  ..     ,,


    第5章 問少年(二)


    景映桐沒想到他會這樣反問,她愣了一瞬才垂首道:“妾身平日裏又沒什麽事情,可王爺不一樣,王爺明日還要上朝,自然要好好歇著的”


    “無妨。”慕琮打斷她,目光卻未曾看向她,“本王不累。”


    “哦。”景映桐悶悶應了,有些鬱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也不再說什麽,隻愣怔地坐在那裏等著太醫。


    太醫久久不至,眼看著已經到了子時了,府裏的丫鬟都等的困了,強撐著精神靠在旁邊。景映桐也是困乏的很,可能是這具身子昨夜倒騰的累了,今日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力氣。慕家祈依舊緊緊攥著她的腕子,時間久了景映桐坐得半邊身子都僵麻了。


    慕琮大抵也是有些困乏了,以手支頷輕輕闔上了眼睛,男子長長的睫毛軟軟地垂落下來,沒了清醒時那說不出的疏離和冷淡,睡著的他倒顯得越發地人畜無害起來。寬闊的袍袖隨著他的動作垂落下來,露出一截修長若玉的胳臂。


    景映桐隻望了一眼,就迅速地收起色心,又老老實實如小學生一般地坐好,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脖頸,用手試了試家祈額頭上的溫度,才稍稍放下心來。


    一個身著桃紅衫子的丫鬟大著膽子,將一條繡花毛毯輕手輕腳地蓋在了慕琮身上,恰好景映桐坐得乏了,揉著脖子朝這邊看過來。那丫鬟被她驟然這麽一看心頭一驚,立馬張皇無措地縮回了手。


    景映桐若無其事地轉回頭,她真的隻是脖子酸了想轉轉,不是故意打擾他們郎情妾意的!


    而慕琮也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在景映桐看不到的背後,慕琮一向溫潤的眼中驟然迸出了兩道冷光,那丫鬟被他眼中的冷意一嚇,條件反射下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候,院子裏傳來了聲響。


    “王太醫來了!”


    景映桐被家祈攥著腕子無法起身迎接,慕琮倒慢慢站了起來,身上的繡花毯子頓時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在了地上,他卻像是沒看到一樣,臉上又掛上了他素來慣有的溫和微笑,直直地迎上了對麵被兩個人攙著走來的白胡子老頭。


    “這麽大半夜的,驚擾王太醫了。”


    “王爺不必客氣,”那王太醫嘴上雖這麽說著,麵上卻沒有一絲應有的謙遜,“這都是老夫應該做的。”


    景映桐本就存著一肚子氣,見王太醫來了本想隱忍不發,可瞧見他這散漫的態度心下頓時又惱了,忍不住出聲道:“王太醫這話說的倒好聽,隻是我戍時可就派人去催請王太醫了,如今子時都過了太醫才來,您可當真是忙啊。”


    王太醫剛去國公府吃了酒,那千金一壇的玉扶春香氣似乎還縈繞在鼻端,熏得他腳步都有些飄飄然了。他本來就對突然被叫走心有不滿,再加上年紀大了眼前有些發昏,隻隱隱瞧見是一個身穿粉紫褙子的美貌女子,正柳眉倒豎地看著自己。


    他素來便被人奉承尊敬慣了,如今見一個女子都敢這般當麵訓責自己,心下更為氣惱,來不及仔細思考便冷哼了一聲道:“王爺可真是好福氣,這又是從哪裏納的新姨娘,脾氣倒真是烈。老夫千裏迢迢地大半夜裏趕過來,一過來倒落了這種數落了。”


    景映桐一怔,突然想起來楚王妃和楚王一向不和,更別說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維護慕家祈了。


    她一愣神的功夫慕琮卻走了過來,突然伸手將她擁進懷裏,神情淡淡地對王太醫說:“這是本王的王妃。”


    王太醫登時酒醒了一半,看著景映桐張了張口,突然有些不知說什麽。


    “還有王妃方才說的話其實本王也想說,本王自然知道王府廟小水淺,比不得氣勢雄偉的國公府。”慕琮微微頓了一下,語氣中突然添了幾絲涼意,“但太醫為皇家辦事,未免也太過於懈怠了,若是因吃酒誤了祈哥兒的性命,本王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太醫這下酒全醒了,印象中慕琮一直是溫溫和和的模樣,還從未有過這種隱含著威脅的語氣,他突然意識到,就算眼前的男子再不得勢,再不受聖上重視,那也是聖上的親子,是聖上親封的王爺,豈是容他一個小小的太醫可以藐視的?


    好在慕琮也沒再繼續追究,他鬆開攬住景映桐的手,神色淡淡地說:“既然如此,太醫就抓緊吧。”


    王太醫忙神色訕訕地走上前去為慕家祈診脈,景映桐在那裏站著有些許尷尬,但是慕家祈不肯鬆開她的手腕她也無法。慕琮突然從丫鬟手中接過素麵杭綢鶴氅披在她身上,景映桐微微仰頭就看到了男子弧線流利的優美下巴,她看不到慕琮的表情,隻聽得男子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辛苦你了。”


    本就是她造的孽又談何辛苦,景映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好在慕琮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替她披好鶴氅後就袖手站在了一邊。


    太醫替慕家祈診斷後開了藥,等一切忙完都已經過了醜時了,慕家祈的燒退了,人才漸漸放鬆下來,之前一直緊攥著景映桐皓腕的手也終於鬆開了。景映桐揉著酸痛的腕子,吩咐丫鬟照顧好慕家祈,等一切都吩咐好轉過頭,看見慕琮正對兩個隨從吩咐:“去送王太醫。”


    景映桐縮縮脖子,正想悄無聲息地溜走,誰知慕琮突然轉過了身,眼睛從她身上輕輕劃過,淡聲說:“本王送你回去。”


    景映桐本想拒絕,可看一屋子丫鬟帶著揣測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她有些心虛地挺直腰板,輕輕對慕琮點了點頭。


    她身上還披著慕琮的鶴氅,本已經打了春,這夜裏也不應太冷才對,可景映桐卻一出去便覺得冷意仿佛沁進了骨子裏,她下意識間緊緊環住自己的身子。慕琮見狀輕輕看了她一眼道:“雖入了春,你也應該穿厚一些才是,你向來是最為畏冷的。”


    景映桐有些詫異地點點頭,默默跟在慕琮身邊也不說話,夜已經深了,偶爾隻有兩個手提碧紗宮燈的丫鬟自他們麵前穿過。若不是跟在慕琮身邊,景映桐倒還真是不識得路,她神色小心地跟在慕琮身邊,生怕他看出來什麽破綻。


    四周靜的有些可怕,景映桐隻能聽到他們兩個的腳步聲,正緊張著身邊的慕琮突然出聲了。


    “王妃。”


    景映桐立馬神情緊張地定住腳步,明明一片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神情,她還是努力睜大眼睛朝他看過去。


    “本王今日想了一下,覺得你說的確實也有些道理。若你真有這個心思,你我這段時日,倒真可以相安無事地待在同一屋簷下。”


    慕琮平靜的嗓音淡淡地四散在涼涼的風裏,景映桐恍惚之間點了點頭,點完才想起他可能看不見,又出口應了一聲:“嗯。”


    “至於之後想什麽時候離開,全憑你的意願,本王不會妄加幹涉。”


    景映桐感覺到慕琮在黑暗中朝她看了一眼。


    “隻是太子並非善類,本王勸王妃還是三思而後行。”


    景映桐立馬窘迫起來:“以前是我年輕不懂事,王爺就莫要再說了,妾身心裏自有分寸。”


    慕琮沒有再說,隻點了點頭繼續走著,景映桐加快了腳步才能跟上他的步子:“王爺你放心,妾身一定會盡快找地方離開的,妾身也不會霸著楚王妃的位置太久的”


    慕琮朝她望了一眼,語氣淡淡地打斷她:“隨你。”


    “哦。”景映桐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段日子給王爺添麻煩了。”


    “無妨。”


    景映桐聽著他淡漠客氣的語氣也不再說話,直到慕琮將她送回西園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到了西園園口慕琮頓住了腳步,突然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希望這段時日,除了我們倆沒人知曉這件事,一切照舊如常。”


    景映桐突然有些不服氣:“那日雲姨娘可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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