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知道,他可以坐視區區南黎如此羞辱永嘉羞辱我,那他能不能坐視南黎明目張膽地羞辱大盛,羞辱在場的所有人?”


    景映桐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他”是誰,她輕輕歎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必呢,恐怕不止如此吧,若是聖上出兵去討伐南黎,靖國公就不在京中了吧。”


    慕琮凝視著她沒有說話。


    “你賭的是他身為君主的尊嚴,可這樣,你就好受了麽?”


    景映桐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勇氣,直視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慕琮那雙琉璃般的好看眸子直直盯視著她,半晌,他輕輕開口,聲音帶著說不出的魅人蠱惑。


    “你是誰?”


    “我還能是誰。”


    景映桐有些緊張地爬起來想溜,卻又被他摁住後背一把扯了下來。


    “王爺不必懷疑妾身,妾身還能是誰啊。”


    他卻凝著她沒有說話,景映桐正緊張思付著如何過這一關,他突然眼睛一闔腦袋歪了過去。


    景映桐大驚,這麽狗血的戲碼竟然真的會出現嗎!她慌忙從他身上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搖了搖他的身子道:“王爺,王爺!”


    搖了好久他都沒有醒,倒是他那本就有些淩亂的烏發,被她這麽一搖更是散得不成樣子,她壞心眼地捧起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捏捏他的臉頰自言自語道:“這麽瘦,以前沒吃過肉嗎?”


    慕琮自然不會回答她,她又拽著他的臉玩了一會,看他在她手裏被蹂躪成各種形狀:“讓你上回欺負我!不就是一個安昶嗎,等我徹底自由了要弄一打小帥哥!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管的著!”


    不過她也不敢玩太久了,擺弄了一會,就將男人重新規規矩矩地擺好並推到了床裏麵,自己合衣在床外麵睡了起來。


    這宮殿裏沒生暖爐寒涼得厲害,再加上換了環境有些不安穩,景映桐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這具身子又特別畏冷,即使蓋了厚厚的被子可還是感覺手腳冰涼。


    身後那人倒是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景映桐在心裏暗念早知道她也該灌自己一杯酒,這樣好歹能睡個好覺,哪像現在這樣,明明身心俱疲可還是怎麽都睡不著。


    正輾轉反側著突然一隻手從背後搭了過來,景映桐嚇得心裏一咯噔,剛想撥開他,就感覺後麵的整具身子都軟軟貼了過來。


    他這是怎麽了?覺得她對他好所以精蟲上腦了?不要啊,若是在這地方和這醉鬼不明不白地發生點什麽,她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王王爺,你你自重!”


    她想了半天,最終也隻咬牙切齒地吞吞吐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冷”


    他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口了,景映桐一怔,慕琮會冷?這哥是平時穿再少也麵不改色的好吧!難不成他是看出了她冷,才用身體幫她取暖的?可就算是這樣,孤男寡女也不該如此!


    景映桐剛想狠狠拂開他,突然覺得又哪裏不太對勁,方才那聲音悶悶的還帶著些好聽的鼻音,真的是慕琮嗎?


    她先拽開他貼在自己身上的爪子然後才翻轉了個身,可是他卻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一般,在她剛轉過身又像八爪魚一般纏了過來。


    “你幹什麽?”


    景映桐忍無可忍地將他從身上擼下去,將他拉開一段距離義正言辭道:“王爺,你不能這樣,不要以為喝醉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在我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酒後亂性這四個字!”


    她說完才深吸一口氣看向慕琮,在窗外淺淺投進的月光照拂之下,她看見男子慢慢張開了他的眼睛,裏麵像是盛放著漫天星辰一般水光盈盈。


    景映桐本想繼續叱責他的,可看到他這個樣子突然有些不忍心了,她別開眼睛,卻聽見他聲音顫抖著帶著委屈輕聲說。


    “嬤嬤,琮兒冷了。”


    嬤嬤?景映桐柳眉倒豎,自己哪裏長得像嬤嬤了?他這是故意氣她呢還是喝醉了?


    想到這裏她試探性地問道:“王爺,你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醉鬼從來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的|˙˙).  ..     ,,


    第20章 梢頭月(二)


    他卻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一般,好看的眸子裏依舊水波澹澹寫滿了委屈。


    “他們又逼我喝酒了,還是那種最難喝最嗆人的酒。”


    你方才不是喝的挺歡麽?


    景映桐在心中念頭一轉,看來眼前這位是真的醉了,別說這種委屈巴巴的語氣,便是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都是他清醒時決計不會露出來的。


    哼,還以為他多厲害,喝完那烈酒依舊麵不改色,到了晚上不照樣撒酒瘋。


    這麽想著她突然覺得好玩,像摸小貓小狗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威脅道:“乖,聽話,不聽話還灌你那種烈酒!”


    他卻身子輕輕一抖,在景映桐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就一個猛子紮進了她懷裏。


    他的腦袋狠狠撞在了她胸口,那裏的疼痛頓時讓她齜牙咧嘴,她剛想罵髒話,突然感覺他的頭在她胸口不住顫抖起來。


    “王爺,你怎麽了?”


    景映桐小心翼翼地問道,難不成他哭了?


    她問了好久他都未發一語,她終於按耐不住將他的頭自她胸口扯了起來,他滿頭烏發都被揉得散亂不堪,亂發掩映下的一張臉眉深骨立,輪廓分明,額角的傷口還在淒豔地靡麗著,更添了白日裏清醒時不曾有過的妖異俊美。


    他的眼尾紅紅的,在淺淺月光的映照下,景映桐卻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一滴淚。


    “王爺王爺?”


    景映桐不確定地喊了他兩聲,他在她的呼喊中卻慢慢闔上了眼睛,景映桐心虛地放開他,奈何收手太快,竟不小心讓他的頭磕在了床沿上。


    聽著那“咚”的一聲悶響,景映桐慌忙將他的頭從床沿上又拽了起來,若是被摔出個什麽毛病,她豈不是要負一輩子的責?


    隻盼著他明天醒來時不會記得今晚發生的事,不然若是讓他知道她這般將他摔來拽去的可就麻煩大了。


    她坐起身子剛剛將他的腦袋平放在腿上,他就在她腿上慢慢張開了眼睛。


    “王爺,你好一些了嗎?”


    他皺皺眉,似乎還是有點疑惑她在說什麽,半晌才愣愣地點了點頭。


    景映桐鬆了口氣,看來他腦瓜子沒事,她剛想將他重新安置好讓他入睡,可他在她腿上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居然伸手去扯自己的衣服。


    “王王爺,”景映桐稍稍安下來的心頓時又慌了,她手忙腳亂地按住他的手,“不可,不可啊”


    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她:“熱”


    一會冷一會熱,這爺怎麽那麽難伺候?


    景映桐在心裏暗自嘀咕了幾句,可看著他瞬間裸露出的大片雪白肩頭還是強顏歡笑道:“那讓我幫你將外袍脫掉好不好?”


    他乖巧地點了點頭,景映桐看著他這個樣子大覺可愛,清醒時的慕琮可從不會這麽聽話的。她有些吃力地扶起他,別看他雖然看起來瘦,這身子可一點都不輕。她扶起他讓他虛虛靠在床頭,伸手去解他的外袍。


    雖然她實在不願意幫他脫衣服,但如果讓他自己脫,他估計會瞬間將自己扒得一幹二淨。若是那樣的話…


    算了,還是她來幫他脫吧!


    這次沒有他的幫助,那複雜的腰帶她解了半天才勉強弄開,等把那件玄色蟒袍自他身上扒下來,她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她毫不客氣地將他的外袍隨意一丟,轉身就看到一身紅色中衣的小美人靠在床頭對著她虛虛眨了眨眼。


    景映桐本來肚子裏還有點氣,可瞧見他這個樣子就一點氣都發不出來了,她突然用指尖戳了戳他身著紅色中衣的肩頭故意道:“你為什麽要穿紅色呀?”


    “今日是我二十歲的生辰,”他的眼睛隨著她的指尖來回轉動,有點遲鈍地開口道,“嬤嬤以前說,生辰要穿紅色的,才能喜喜氣氣和和順順的”


    景映桐的手指突然就頓住了,她愣愣地看向他醉後愈發不染塵俗的臉,今日是他的生辰…


    明明心裏記得嬤嬤的囑托,卻隻敢將紅色穿在裏頭…


    明明是他成人的重要日子,卻在這一日被親生父親傷害羞辱,要他卑躬屈膝地去給侮辱他的人敬酒賠罪…


    她以前總覺得他已經很成熟了,可當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識到,他也隻是個沒多大的少年。在他這個年紀,大部分少年還承歡父母膝下,由父母給自己鋪順路擇一門好的親事,他們的二十歲生辰也是被風風光光地操辦,以慶祝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


    而他呢,在一天不論身心都承受了莫大的屈辱,甚至這世上,都沒有一個真心實意關心他的人。若不是他喝醉了朝她泄露了心底的軟弱,恐怕今日誰也不知竟是他的生辰吧…


    她不由自主地將手輕輕觸到他額角的傷口旁:“還疼嗎?”


    他幾欲是習慣性地就搖了搖頭,可眼裏的神色卻還是迷惘淒楚的:“疼。”


    景映桐不禁被他逗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聲道:“傻子,疼就跟我說啊,沒關係的。”


    他的神色又益發地迷茫起來,景映桐看著他突然有些心虛地問道:“你曉得我是誰嗎?”


    “景映桐。”


    看來還傻的不算太厲害,見他清楚自己是誰,景映桐突然不太好意思趁人之危了,她替他理了理鬢角輕聲道。


    “乖,睡覺吧。”


    他卻驀地抓住了她的手,抬起臉眼中波光閃爍地看向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安昶。”


    哈?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她雖然確實不喜歡他,但也不喜歡安昶啊…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倆人明明都已經離了還這般斤斤計較。


    但念在他是個醉鬼的份上她就寬宏大量地別跟他一般見識了,她輕輕撫了撫他的背道:“我不喜歡安昶,你別多心。”


    “那你不能和安昶玩,隻能和我玩。”他突然霸道地拽過她,醉意朦朧的眸子強撐住困意盯著她,神秘兮兮地湊近說,“安昶是壞人,他會欺負你的。”


    “你就不欺負我了嗎。”景映桐看著他突然又想到了那天的事,勾勾他挺直的鼻梁道,“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委屈地扁起嘴,眼睛含著一汪清溪似的看著她:“那你也不許跟安昶玩,不然我就…”


    景映桐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模樣更覺得好玩,拽著他的手反拉過他,用手指輕輕挑起他的下巴道:“不然你就怎樣?”


    他眼睛滴溜溜一轉,似是在打什麽壞主意,景映桐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心虛,剛要離他遠點,他卻突然歪頭,將她的手指一口叼在了嘴裏。


    景映桐頓時大窘,也顧不得再逗他了低聲道:“你你鬆口!”


    他卻像是在品嚐什麽美味一般,放在嘴裏輕輕了啃了幾下才放開,而後像是炫耀一般扯著她的手指驕傲道:“不然我就咬你!”


    景映桐作為兩世的單身狗何時經曆過這等場麵,此時她已經羞得滿臉通紅,見他小狗一般故作凶厲的神色一時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他卻敏銳地覺察到了她臉上的紅雲,表情有些疑惑地睜大眼睛湊過去,景映桐下意識地一躲,他卻又動作敏捷地追過來,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舔了舔。


    景映桐剛想發怒,他卻回味似的心滿意足地舔舔自己的嘴唇:“好香好甜。”


    景映桐心裏的氣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算了算了,給一個醉鬼計較做什麽?隻是她生怕他又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拍拍他的後背慌忙道:“好了,你現在乖乖睡覺,我就不跟旁人玩,以後也隻跟你一個人玩兒。”


    “真的嗎?”


    他似乎信以為真了,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抓著她的手就躺倒在了床榻上。


    景映桐猝然不及反應之下就被他拉倒了,這孩子現在醉得呆呆傻傻的,沒想到力氣倒是大得像頭牛,她想掙脫他卻被他握住手將之緊緊禁錮在胸口,他看著她眼睛裏竟流露過一絲乞求:“別走。”


    景映桐心裏一軟,心想他和祈哥兒還真不愧是叔侄倆,連糊裏糊塗時耍賴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她把心一橫,想就當他是和祈哥兒一樣的小孩子好了,再說隻是被扯扯手,明早她及時把手抽走他也發現不了。


    於是她就由他握著手順而躺在了他身側,他似是終於安心下來,乖順著躺在她身側輕輕闔上了眼睛。


    她看著他長長的睫毛鬆軟地垂落下來,月光似乎為之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銀輝,順便將漫天細碎的星辰都抖落在了他眼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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