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和徐爍在一起做的那些事,她也覺得很幼稚,可她樂在其中,她每天都傻乎乎的被他帶著到處玩,卻覺得這樣也挺好。


    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麽惡心了。


    她回到家裏,偶爾聽到那些大人在談論一些惡心事,比如如何牟取暴利,如何陷害別人,如何殺人等等,她也覺得和自己無關。


    直到在她剛滿十七歲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兩件事,從此打碎了她的“與我無關”。


    十七歲生日那天,顧瑤和徐爍約好了要一起過,她跟李慧茹說,晚上有補習課,下學後回到家裏收拾了一下書包,換了一身便裝就準備出門。


    誰知李慧茹卻把她叫住,說讓她上完補習之後早點回來,還說他們一家三口會一起度過這個生日。


    顧瑤很震驚,她完全不能想象顧承文和李慧茹笑臉盈盈的對著她唱生日歌的畫麵,那不是祝福,而是詛咒。


    李慧茹卻全然無視顧瑤的臉色,反而還沒事兒人似的問她:“女兒,有什麽生日願望嗎,趁著今天爸爸高興,趕緊跟他提。”


    顧瑤冷笑一聲,說:“離開這個家,就是我的願望。”


    李慧茹笑容僵了一秒,又恢複如常:“以後這種話就不要說了,我們知道你在青春期,會有點叛逆,但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你老掛在嘴邊有什麽意思?等過兩天,你跟我去趟公安局,把名字改了。”


    有病。


    顧瑤沒理李慧茹,轉身就往門口走。


    李慧茹的聲音跟了上來:“那個顧竑身體不爭氣,就快病死了!你爸很快就會知道,誰才是他最應該重視的孩子。”


    顧瑤腳下一頓,轉過頭,語氣不屑:“我不是他的孩子,我的父親是蕭繹琛。”


    李慧茹笑了,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個牛皮紙信封,從裏麵拿出幾張紙,走到顧瑤麵前遞給她看:“是誰的孩子,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顧瑤接過一看,愣了。


    那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上麵非常清楚的寫著幾頁數據和數據分析,並在最後一張紙上有個紅章,紅章裏四個大字“確認親生”,下麵還有司法鑒定人的簽名執業證號。


    顧瑤頓時隻覺得渾身透涼,雙手發抖,她甚至快要喘不過氣了。


    直到李慧茹把報告拿走,說:“別擰了,父母是不能選的,我們也沒虧欠你什麽,給你吃,給你穿,你現在這一身臭脾氣,完全是因為衣食不愁慣出來的,要是換作那些連飯都吃不上的小孩,哪還有脾氣?離了這個家,你什麽都不是,連生存都會成問題。”


    顧瑤仿佛聽不見李慧茹說了什麽,隻是站在那裏,緩緩閉上眼,隻有被黑暗吞噬的無力感。


    李慧茹說:“行了,你去上補習吧,到點記得回來,把你該說的話,該辦的事都做妥當,我不管你喜不喜歡他,演戲也行,就是別跟他對著幹。”


    顧瑤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家門的,她上了一輛出租車,就去找徐爍,但她沒有去和徐爍約好的餐廳,而是直接打車去了徐家。


    等顧瑤下了車,才想起來她還沒有和徐爍打招呼,這個時間,徐爍肯定出門了。


    顧瑤立刻給徐爍撥了電話。


    徐爍已經在半路上了,接到電話一愣,趕緊往回趕。


    等回到家門口,就看到顧瑤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把臉埋下去。


    徐爍見狀,便蹲到顧瑤跟前,抬手順了順她的頭發。


    顧瑤一怔,詫異的抬起頭,對上徐爍的笑容。


    “看我發現了什麽,有個小仙女蹲在我家門口,誒,你是迷路了麽,還是下凡曆劫來的,要不要跟我回家過小日子?”


    徐爍揶揄著緩和氣氛,事實上他也看出來顧瑤的不對勁兒,而且非比尋常。


    顧瑤見到徐爍,心情好了些,她勉強笑了笑,說:“好啊,我跟你回家。”


    徐爍挑著眉,開始打趣:“巧了,老頭今晚值夜班,不回來,你確定要跟我進門?進了你可就出不去了哦。”


    顧瑤卻很認真,她安靜的看著徐爍片刻,忽然說:“我不想去餐廳,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這天晚上,顧瑤和徐爍獻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其實她是有點故意要引導事情這樣發展,徐爍麵對自己喜歡的姑娘,自然也不會拒絕,郎情妾意,你情我願,事情就這樣促成了。


    顧瑤一直在徐爍家待到天亮,他打車把她送到家門口。


    顧瑤回到家裏,已經做好準備麵對一場拷問,誰知卻不見顧承文和李慧茹,後來才知道他們兩人前一晚就出門了,聽說是柳玲玉的兒子病情有變。


    顧瑤鬆了口氣,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就去上學了。


    ……


    第二件事情,是發生在幾天後。


    顧瑤在家裏聽到顧承文在和金智忠談事情,其中還提到一個叫杜成偉的男人,以及一些移植器官的細節。


    顧瑤本不想理會,直到她聽到金智忠說了這樣一句:“不過,老杜的女兒,是那個姓祝小子的妹妹,兩人都是立心長大的,感情還挺好,怕不怕……”


    顧承文將其打斷:“沒事,做的幹淨點。到底不是親兄妹,怎麽比得上親生父親。”


    顧瑤震驚極了。


    但她沒有打草驚蛇,而是等金智忠離開書房,走出顧家大門,她才將他攔住。


    “顧小姐?”金智忠先是一愣,隨即討好的笑了。


    顧瑤卻冷著臉問:“姓祝的小子是不是祝盛西?”


    金智忠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連忙向左右看看,然後說:“顧小姐,你……你都聽見了?”


    顧瑤接著問:“你們要把祝盛西的器官移植給杜成偉?是哪個器官?”


    金智忠見隱瞞不過去,隻好把顧瑤拽到一邊,小聲說:“這事你可不要問顧先生,他肯定不希望你摻和這些。”


    “我問你是哪個器官。”


    “呃,是腎。”


    “腎?”顧瑤想了想,說:“剩下一個腎也可以活,你們應該不會殺了祝盛西吧?”


    誰知金智忠卻麵露難色。


    顧瑤愣了:“你們還想殺人滅口?”


    金智忠小聲說:“顧小姐,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就當做不知道,那個老杜對顧先生很重要,這事我們可不能辦砸了,不然別說我的小命不保,連我妻兒也要跟著完蛋啊!”


    盡管金智忠再三勸說,但顧瑤心裏就是放不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觸了這對兄妹一段時間的原因,她甚至他們之間相依為命的情感有多深厚,也明白祝盛西對杜瞳的主要性,以及祝盛西對杜瞳的愛護有加。


    在杜瞳心裏,杜成偉隻是個遲到的父親,除了給她錢以外,根本沒有半點親情。


    而祝盛西,他在整件事情裏就隻是個無辜者。


    顧瑤猶豫了幾天,從“與我無關”,到“欲言又止”,一直到她又一次給杜瞳補習,她終於吐露了真相。


    但顧瑤隻說了一半,留了一半,她沒有告訴杜瞳,下手的幕後主使是顧承文,隻是讓杜瞳和祝盛西盡快離開江城,躲過幾個月,等到杜成偉沒救了,他們也就安全了。


    顧瑤說的模糊不清,可杜瞳卻全都聽明白了。


    杜瞳一早就看到了杜成偉的身體報告,也隱約知道他這種病隻能器官移植,沒別的救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器官提供者會是祝盛西。


    正如顧瑤所料,如果要杜瞳二選一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祝盛西。


    隻是顧瑤有一點沒想到,便是一天後的傍晚,她突然接到了杜瞳的電話。


    杜瞳說,她殺了人,殺了杜成偉。


    顧瑤趕到杜家的時候,夕陽已經落下。


    杜瞳白著臉,站在自家的客廳裏,她腳邊是杜成偉的屍體。


    顧瑤不能置信的瞪著她,問她為什麽要走這一步。


    杜瞳說,她沒得選,她也是被逼的,這個生她的男人,明知道她和祝盛西的感情,卻還要選擇拿他開刀,簡直不是人!


    顧瑤無力的靠著牆,望著幾步外的杜成偉,隻想離開這個地方,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可她還沒打開大門,祝盛西就趕到了。


    祝盛西了解情況後,讓顧瑤離開,顧瑤自己也想走。


    但是杜瞳卻直接給她跪下,哭著求她幫幫他們兄妹,既然顧瑤有本事預先知道這件事,就一定有能力幫他們的。


    杜瞳還說,這件事過後,他們兄妹一輩子都會給顧瑤賣命!


    顧瑤木著臉,望著杜瞳,心裏五味雜陳。


    這件事從她一開始通知杜瞳,就已經偏離了軌道,她就已經一腳沾了進來,拔不出去了。


    她可以選擇視而不見,也可以選擇救人一命。


    一旦選擇後者,就得幫到底。


    再說,杜成偉的確該死,祝盛西的確無辜,金智忠自己和妻兒的命還賭在裏麵,還有……杜瞳的那些話。


    顧瑤清楚地記得杜瞳說的每一個字,她和祝盛西在立心孤兒院的相依為命,兄妹情深,顧瑤心裏一直很羨慕,這種親情她怕是沒機會體會了,即便是麵對蕭繹琛,她也是敬畏和尊重多一些的。


    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一下子砸在隻有十七歲的顧瑤的頭上,她瞬間就失了準頭,選擇了用一個錯誤去掩蓋另一個錯誤。


    顧瑤和祝盛西、杜瞳,很快就在杜成偉臥室連接的小門裏,發現了一間地下密室,那裏麵是一間小型的製||毒工場。


    三個人都有點傻眼,心裏的負罪感卻也因此消減了不少。


    祝盛西擅長化學,顧瑤擅長布局,他們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討論如何製造一個爆炸現場,當然這還需要杜瞳來配合。


    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這件事無法做到□□無縫,別說時間有限,事發突然,就說這個屋子爆炸之後,一定會引起警方的懷疑,調查到最後根本不會認定隻是簡單的煤氣爆炸。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顧瑤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教杜瞳說,連杜瞳下意識流露出來的小動作都一一糾正了,目的就隻有一個,摘除嫌疑。


    這個案子查到最後到底牽扯出怎樣的製||毒集團,那都和他們沒關係,他們就是三個高中生,普普通通,無辜清白,隻要把自己摘出去就是成功。


    那天晚上,杜家的屋頂幾乎要被炸上天,那轟隆的巨響幾乎震動了整個北區,刺鼻的氣味夾雜著燒焦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


    杜瞳被送上了救護車。


    火光漫漫,不遠處的小山坡上,顧瑤和祝盛西默默注視這這一切。


    祝盛西的手臂被燙傷了。


    顧瑤說:“留了這種‘證據’,大家都跑不掉。”


    祝盛西說:“那就把這塊‘證據’挖掉。”


    山坡四周是漆黑一片,兩人離開時,祝盛西走在前麵,拉著顧瑤,顧瑤跟在後麵,沒有掙紮。


    這時候誰也不會在意男女有別,他們剛剛共同謀劃了同一件事,既是不太親近的同學,卻也是默契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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