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直勾勾的注視,瞬間就吸引了小茶的注意力。


    她拉了拉魏姣。


    魏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周不圍待要躲,卻已經遲了,隻能在她的逼視下慢慢挪出來。


    “周、圍、圍,你怎麽溜進來的?”春暉居的大門難道是虛設的嗎?


    一向口齒伶俐的周不圍在小茶清淩淩的注視下,愣是結巴了,“我,我——”


    蘇鳳卿走了過來,“圍圍?”


    看見熟人,周不圍緊張的情緒得到了緩解,僵住的腦子轉過來了,從荷包裏拿出來一物朝魏姣遞過去,“我師父很喜歡姐姐送給他的那塊奇石,所以讓我來將這個送給你。”


    魏姣打開小小的盒子,裏頭臥著一隻淡黃色的……繭?


    “這是什麽?”


    周不圍:“這是金錢蛾的繭,金錢蛾最怕熱了,姐姐你要是想找我師父,把它放在火上烤一烤,裏頭的金錢蛾就會飛出來,我師父就知道了。”


    不明覺厲的亞子。


    雖然搞不懂這金錢蛾的傳訊機製,不過魏姣還是將它收了起來,“替我謝謝你師父。”


    段清新醫術被傳得那麽玄乎,還被江湖人起了一個“鬼手神醫”的外號——


    這世上隻有起錯的名,沒有叫錯的外號,這說明段清新是真的很有兩下子,有了這隻金錢蛾,她算是和這位神醫搭上線了,以後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要求到他頭上呢。


    看在這隻金錢蛾的份上,魏姣也就沒有和小光頭計較了,捏捏他的臉,“待會兒我要給大家畫像,你自個兒玩吧。”


    周不圍偷瞥了小茶一眼,高高興興地應了下來。


    魏姣看好了位置,一聲吩咐,侍女便將早已準備好的繪畫工具擺上。


    見眾人都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幹什麽,魏姣笑道:“不用緊張,也不用特意擺出什麽姿勢,就當做自己在園子裏閑逛就好,我會將你們最美的一麵捕捉下來,畫到紙上的。”


    小滿作為“前輩”,第一個做出了表率,朝花叢中的蝴蝶撲過去。


    喬小俏早就覷中了櫻桃樹樹梢上未被摘淨的櫻桃,縱身一躍,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輕盈地落在了樹枝上,然後直接抱著樹幹坐下來,隨摘隨吃了。


    蘇鳳卿款款走到流水邊,竟是直接席地坐了下來,俯身玩起了水。


    清澈晶瑩的水滴從她指尖滴落,被陽光折射出絢爛的光彩,而她風流寫意的模樣,叫人一眼就印在了心裏。


    小茶最光棍,幹脆走到一棵柳樹下,在木製長椅上躺了下來。


    周不圍期期艾艾地挨過去,將摘來的一片芭蕉葉舉在她頭頂,給她遮擋陽光。


    小茶眼睛張開一條縫,“幹嘛?”


    周不圍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給你擋光。”


    小茶嫌棄地揮了揮手,“我就是躺這兒曬太陽的,你走開,別把我的光給擋住了。”


    周不圍:“……”


    他委委屈屈地挪開了步子。


    其他人受到啟發,各自散開,或倚在畫橋欄杆上欣賞風景,或三五熟人聚在一起閑談說笑,或幹脆向侍女討了毽子來踢……


    眾人很快就放開了,各自愉快地玩耍起來,甚至將要入畫的事都忘了。


    魏姣要的就是這種狀態,眼睛哢哢連閃,將一幕幕美麗的動圖印在腦海中,迅速構圖,直到心中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畫麵,才落筆開畫。


    *


    還是上次那間茶樓。


    甲字號雅間裏。


    宋硯與謝清嵐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方小小的茶幾。


    茶幾旁的小火爐上,坐著一隻紫砂茶壺,待茶壺噗噗作響,宋硯將茶壺提起來,斟了兩盞茶,朝謝清嵐推遞過去一盞。


    他端起自己那一盞,徐徐吹了兩下,啜飲一口,放下,臉上暈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這一回,謝二姑娘又夢到了什麽?”


    看著他臉上的笑,謝清嵐心中驟生一股惱火,明明她都已經成功證明了自己的“預言”,他卻還將她當做江湖騙子一般。


    壓根兒就沒信過她。


    她有心想甩手離開,然而一想到幾年後他將是爭奪皇位的最大贏家,她到底還是將這口氣忍了下去。


    沉了沉氣,謝清嵐緩聲開口:“兩天後就是端午。”


    宋硯:“然後?”


    謝清嵐手指蜷了蜷,“到時聖人會同太後娘娘,攜後宮諸位娘娘,宗室勳貴,及文武百官駕臨瓊林苑,觀看龍舟賽,與民同樂,而在龍舟賽開始,銅鑼敲響的那一刻,聖人和太後娘娘所在的登瀛樓會發生一場爆炸,太後娘娘會身受重傷,身體每況愈下,不到一年就會去世,而聖人——”


    她話未說完,就被宋硯打斷:“你再說一遍!”


    此時他臉上再無一絲笑意,神色沉冷,一雙不見底的黑眸緊緊盯著她。


    謝清嵐暗自心驚,果然,這才是晉王的真麵目麽?


    她將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宋硯手指敲了敲桌麵,“繼續。”


    “……聖人眼睛會被炸傷,一連罷朝多日,即便治好,眼睛也無法視物了。”


    她說完,室內便陷入了一片靜默。


    良久,宋硯開口:“若此事證實為真,謝二姑娘先前所求,我便允了。”


    他也沒看謝清嵐的反應,端起茶盞送客。


    謝清嵐進入內室,踏入暗道,出來時,那雅間上方掛著的分明是一塊“丙”字號牌。


    宋硯重新斟了一盞茶,一個人從內室中走出來,在他對麵坐下。


    “剛才那謝二的話你都聽見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徐三。”


    徐長夙端起茶盞,微微一笑,“王爺放心,兩日之內,我必定給您一個交代。”


    *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來到端午這天。


    一大早,魏姣就被沈媽媽喚醒了,她一看外麵的天,還沒亮呢。


    “媽媽,現在什麽時辰?”


    “卯時了。”


    才五點?!別攔著她,她還可以再睡一個小時!


    魏姣就要往床上倒,沈媽媽拉住她,“今兒可不是尋常的日子,姣姐兒你可莫要犯懶,想睡懶覺等今日過了哪天不夠你睡的?快些起來,待會兒還要去王妃院子裏,同王爺一道用膳呢。”


    魏姣打著哈欠被沈媽媽從被子裏拽了出來。


    洗漱打扮妥當,才五點半,外麵將將露出一線天光。


    魏姣臨出門時,沈媽媽將一隻醜萌醜萌的紫色癩□□荷包給她掛上,那癩□□還是她畫的樣子。


    “裏頭有一條彩繩,你找機會給王爺係上,說上幾句好聽話兒,王爺必定高興。”沈媽媽如是囑咐她。


    魏姣:“知道啦,媽媽。”


    她到昭明院時,見到金露正領著小丫鬟在院子裏插菖蒲艾草。


    今日宋硯的大小老婆全都齊聚昭明院,陪他一道用飯。


    魏姣和王楚薇一左一右坐在宋硯旁邊,其他幾位依次坐下。


    看著被眾人簇擁在中間殷勤服侍的宋硯,魏姣都有些慕了。


    其實如果讓她穿成男子,左擁右抱,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用罷飯,大家挨個上前,為宋硯掛荷包,係彩繩,道祝福,預祝他在今日的龍舟賽中拔得頭籌。


    宋硯很是意氣風發,哈哈朗笑道:“你們就等著瞧好了,到時候本王定將對手殺得片甲不留!”


    隨後,一行人坐上馬車,往皇宮而去。


    待向皇帝和太後請了安,晉王府的女眷便匯入了大部隊,一道向瓊林苑進發。


    魏姣因為琅哥兒而母憑子貴,被太後特意招進了鳳攆中。


    太後娘娘拿著一顆纏了絲帶的金色鏤空小球逗琅哥兒,小球裏有一顆鈴鐺,碰撞在球壁上便發出清脆的鈴聲,加之小球色彩鮮豔,很快就吸引了琅哥兒的注意。


    魏姣看著一老一少玩得不亦樂乎,心裏卻是想著劇情。


    小說裏,今天的端午節可是一個重要的劇情節點。謝清嵐預言了登瀛樓爆炸事件,而提前得知此事的宋硯完美將這件事解決,將一切危險消弭於無形。


    至於如何解決的?劇情裏並沒有提及,反正隻要知道這件事被男女主解決了就行了。


    其他的不重要。


    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她到時候就靜靜看著宋硯在龍舟賽上大殺四方就行了。


    然而很快魏姣就發現,特麽的劇情根本就是在驢她!


    第55章 (修)


    昆明湖位於京城東南方向,方圓三百裏, 湖麵平滑如鏡, 周圍山色掩映,景致如畫, 故有三百裏鏡湖之稱。


    湖中心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人工島,彼此間廊橋相連, 呈三角之勢, 遠遠呼應。五層高的登瀛樓便坐落在瀛洲島上, 登樓眺望,方圓數百裏景色盡收眼底。


    皇室的儀仗隊進入瓊林苑, 今日被允許進園遊玩的百姓都爭相擁擠過來,想要一覽天顏。得虧被維持秩序的金吾衛給攔住了, 不然分分鍾上演踩踏事件。


    隊伍中的魏姣掃了一眼, 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烏壓壓的人頭。


    她不由將琅哥兒往懷裏攏了攏,琅哥兒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 有些怕,小胳膊緊緊圈著娘親的脖子。


    皇帝和太後率領文武百官、後宮諸妃、宗室勳戚一眾人等登上了瀛洲島。


    龍舟賽前要先請龍、祭神,這都是常規操作了, 禮部官員對這一套流程是駕輕就熟,早已準備好祭祀所用一應物件。


    皇帝一來, 祭祀就可以開始了。祭祀中,女人須得回避, 魏姣等人便簇擁著太後娘娘進了登瀛樓。


    身份越高, 能登上的樓層自然越高, 魏姣親王側妃的身份,在一眾貴妃、王妃麵前,自然不夠看,所以便止步於三樓。


    在椅子上坐下,魏姣長舒一口氣。現在琅哥兒已經很有些重量了,跟隻小秤砣似的,她一路抱過來,胳膊都有些酸麻,現在總算能夠歇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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