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先生托著腮看她切牛排,切了五分鍾之久,氣喘籲籲,臉色漲紅,想必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牛排表示十動然拒。


    “要我幫你切嗎?”


    “不!要!”


    哎,生氣的時候怎麽又是這幅快哭的委屈樣子。


    天使先生忍不住想笑。室友已經相當生氣的推開他,試圖回到自己的卡座上繼續切牛排,但她再次從他的褲管滑下去——天使先生體貼的直接把她抱過去,固定好,頂著被拍了幾十次稍稍泛紅的臉,將牛排推到她的桌子前。


    惡魔小姐哼哼哧哧的繼續切。為了借力,她站在了自己的小卡座上,後期甚至索性爬上餐桌,跪好後用力向下捅。


    奇異果牛排發出被蔑視的怒吼(是的,一邊滾動綠色泡沫一邊發出怒吼),竟然伸出黏黏糊糊的泡沫條狀物纏住了惡魔小姐的刀。


    後者眼圈都氣紅了。


    就連一道菜,都覺得她是兒童嘛!都覺得她好欺負嘛!


    眼看室友快被一道牛排氣哭,天使先生咳嗽一聲:“我想吃這道牛排了。我先吃一塊,再讓給你繼續切?”


    惡魔小姐怒氣衝衝道:“拿去!吃完還給我!”


    她才不稀罕呢!


    天使先生接過刀叉,熟練而輕鬆的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裏。惡魔小姐投以嫉妒的目光,且十分不甘心:“好了,吃完還給我(繼續切)!”


    天使先生點點頭。他用刀柄輕描淡寫敲了一下盤沿——那在小惡魔麵前逞威風的牛排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接著,以一個資深吃貨的手法,“唰唰唰唰”將牛排切成大小適中的幾十個小塊。


    “好了,切吧。”


    天使先生把切好的牛排推回去,相當不走心的道歉:“啊,我好像一不小心把它切完了。”


    “你先吃吧,下次我再叫一份讓你切。”


    惡魔小姐看著切好的牛排,以及剛剛某隻天使用過的刀叉,發出意味不明的哼唧。


    天使先生覺得她可能要遷怒了,心裏已經做好再被拍打幾十下的準備。


    “拿回去啦。”她頂著通紅的耳根說,“我今天心情好,想吃兒童套餐。”


    天使先生:???


    預期裏的拍打沒有降臨,天使先生略茫然的看著小號室友默默爬下餐桌,把自己團進墊著軟墊的卡座一角裏,無意識的搖晃著,並拿角角去蹭窗玻璃。


    ——變成黑發之後,室友連潔癖都消失了嗎!這個笨蛋為什麽要把他用過的叉子拿來給自己切食物啊!那豈不是每一塊都……都……


    呸,她才不要和笨蛋間接接吻!


    天使先生:啊,在用角角“砰砰砰”撞玻璃了。不疼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天使先生的黑色狀態隻是一種力量的切換而已,不會出現人格分裂般的兩種性格哦,還是原裝的那隻天使,哪個狀態都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隻不過和白色比,黑色天使的微妙差別:更加懶(不在乎周圍異族的眼光),更加暴力,更加明顯的表達自己的心願,因為時刻都煩躁著(肮髒)反而對於日常的一些觸碰和細節不再排斥了。


    譬如抱著室友並且想rua。譬如用室友的餐具吃東西。嘻嘻嘻。


    第32章 配套的下午茶是吃貨的堅持


    到站了。


    天使先生瞥了一眼窗外逐漸消散的淡綠色霧氣, 透過那霧氣隱約看見了巍峨而陰暗的地獄之門。黑紅色的拱門就像染著什麽凝固許久的鮮血——唔,也可以是快過期的鴨血。


    地獄會賣鴨血粉絲嗎。天使先生有點神往。


    “我們……”


    他收回視線,剛要對室友說話, 就看見對麵的小惡魔已經蜷在角落睡著了。她長長的卷發一直垂到腳踝, 因此整顆團起來時像隻小小的焦糖色刺蝟。


    她看上去很脆弱,缺乏安全感。


    他沒見過室友的睡姿,但怎麽想也不應該是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天使先生還記得他們剛住在一起的幾個月,室友因為睡覺時亂晃的尾巴勾破了絲襪而生氣十足的對自己怒吼呢。


    當然, 他選擇性忽略了對方是因為自己買了兩條德芙巧克力而怒吼。把絲襪聽成了德芙巧克力。


    ……身體變小之後,神智在慢慢同化,深層的心理狀態也開始接近幼崽期嗎?室友處於幼崽期的時候, 難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從未被周圍景象影響心智, 無論是幼崽期還是成年都始終如一的天使先生有些不解。但此時不是該深想的時候——催促下車的廣播已經響了第二遍。


    【醒醒,我們該出發了。】


    天使先生咽回這句話。他輕手輕腳的拿下衣架上掛著的外套, 把睡著的小隻惡魔裹起來,安靜的將她抱進雙臂。


    比牽著熾天使的手掌登上開往地獄的單程火車更丟臉的是什麽?


    唔,大抵就是被熾天使抱在懷裏進入地獄之門吧。


    惡魔小姐是在天使先生停在地獄之門後的紀念品鋪子時清醒的。清醒後她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拍著室友近在咫尺的側臉吱哇亂叫。


    或者可以說, 漲紅著臉的胡言亂語。


    老板是隻小巧的侏儒, 見狀發出同情的歎息:“你女兒?幼崽小,鬧騰的時候就是麻煩。我總想把家裏那小子剁了扔進聖水池。”


    “老板,你弄錯了。”沉吟片刻後, 天使先生認真的說, “我們倆根本長得一點都不像,都說女兒肖父。”


    這是重點嗎!為什麽你停頓的時間就好像仔細思考了“我是不是你女兒”這個問題一樣啊!


    惡魔小姐想抓住室友的衣領反複搖晃,但她此時被抱在室友懷裏的姿勢意味著一旦拽下他的衣領, 就會撞上室友的下巴——或者更糟,嘴唇。


    最後她隻能繼續拍室友的臉。出於另一種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新理由。


    老板疑惑道:“不像嗎?咦, 的確,發色和眼睛的顏色都不一樣,五官也……”


    “啊,我知道了!”他右手成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兩位有夫妻相啊!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嘛!”


    天使先生:“……”


    惡魔小姐:“……”


    沉默半晌後,惡魔小姐不作“看似扇巴掌實則拍拍拍”的無望努力了。她黑著臉強調,手臂誇張的在半空劃著圈:“我不是他!女!兒!”


    天使先生怕她劃手臂時太激動了,以致把自己摔下來,連忙握住了惡魔小姐的腰——“你幹嘛你幹嘛你放手離我遠點誰跟你夫妻相”——冷靜附和:“對,我是單身。”


    “哦。”老板的目光同情中摻雜了憐憫,“你遭遇了帶球跑?被留下的大孩子不認你?”


    “現在的雌性,小說電視劇看太多了,腦子都不太好。”他拍拍天使先生的肩膀,“要我說,那種麻煩的雌性就不用管了。你可以再去找一個嘛。”


    然後他不僅熱情的把天使先生購買的地獄紀念套頭衫給他包好,還贈送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我家那小子愛吃的,送給先生你啦。反正他今晚就要被我丟進聖水池啦,哈哈哈。”


    惡魔小姐臉都氣青了。倒是天使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看手裏的奶糖,友好的說:“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幫你把他扔進最大的聖水池。”


    老板還沒表示,懷裏的小隻惡魔扯住了他的臉,拉。


    “趕!緊!出!發!”


    謝天謝地,變小的她扇不痛天使先生的臉,拉還是能拉動的。


    他們來到地獄的第一站是勞拉的家。在進入亞巴頓的宅邸之前,還有不少準備工作需要完成——惡魔小姐還要注意自己家族那邊的動向呢。


    “應該再往前麵,穿過兩個紅色法陣就到了……”


    為了方便找路,此時的惡魔小姐已經坐在了天使先生的肩膀上,後者握著她的小腿方便固定。他們倆現在在旁觀的路人眼裏就是一個分外古怪的組合——裹在款式老氣且不合身的黑袍裏的小隻魅魔,麵無表情但氣息弱小的黑發成年雄性。


    “奇怪。”惡魔小姐又努力仰頭去查看周圍的指示牌,“這周圍已經是接近吸血鬼聚居區了,我記得勞拉的公寓在這兒附近。一定在這兒附近。”


    天使先生雖然腦子不常用,大多聽著室友的指揮改變方向,但已經注意到周圍路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這裏是第一層地獄,魔多眼雜。


    也許他們該找個地方稍微休整一下。


    他剛要開口,就聽見後麵的公路傳來紛紛攘攘的喧鬧聲——


    “大人……”


    “是來自第七層地獄的……”


    “達特妮斯大人……”


    室友坐在他肩膀上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直。


    天使先生回頭。他沒忘記拉下室友黑鬥篷的兜帽,遮擋她已經發白的臉。


    地獄的公路沒有特殊的異常,像是夜晚的拉斯維加斯。各式各樣紅紅綠綠的燈牌和咒語霧氣紛雜的浮在半空,形態各異的惡魔們交換著霧氣般紛亂的眼神。這一片五光十色的混亂之中,一輛淺褐色的四輪馬車格外顯眼。


    這輛馬車上有著金色的暗紋,黑色的神秘黑紗充當著車門,使車廂裏那抹倩影半隱半現。她正在合眼休憩。


    公路邊的惡魔們甚至能看見她斜倚在美人榻上的慵懶睡姿。他們紛紛發出癡迷與渴望的歎息,交換彼此的眼神時又出現了針鋒相對的火|藥味。想必這位美人一走,他們就會像發|情的雄性般打起來吧。


    不愧是專職魅惑的強大魅魔嗎?


    天使先生毫無波動,隻稍稍瞥了一眼車裏人與室友相似的發色,就果斷收回視線。淺褐色,也許在旁人看來更加高貴迷人吧,但遠沒有焦糖的甜美。


    “是她。是她,氣息不會認錯的……”


    她小幅度的顫抖起來,輕輕說:“我們走吧。快一點,走吧。”


    惡魔小姐藏在黑袍子裏,雙手雙腳都抱緊天使先生的肩膀。她佝僂著腰把自己蜷起,所以天使先生甚至能感受到她說話時緊貼著自己耳朵的嘴唇。


    嘶。


    不愧是專職魅惑的魅魔啊。


    天使先生耳朵有點麻,鼻尖那抹焦糖的香氣更加濃鬱了。他望著紛雜的燈牌,鎮定的剝開了老板剛才贈送的大白兔奶糖。他自然的晃悠著遠離了公路——悄無聲息的避開那隻強大惡魔的探查範圍——漫無目的的穿過幾張法陣,表現得就像來地獄遊覽的路人。


    幾分鍾後,天使先生就感覺到背後那道若有若無的探查目光消失了。他沒有丟棄手裏的糖紙,而是將其夾在指間擺弄,不多時就折成了一隻微型的千紙鶴。天使先生熟練的吞下了奶糖,放進自己嘴裏咀嚼——剛才為了營造散漫感,他一直叼著圓柱形奶糖的一角。


    他本意是試圖用奶香味蓋過室友靈魂的香氣。他們現在靠的太近了。天使先生變成黑色的狀態後,對靈魂氣息的敏感度幾乎是呈幾何倍數上升。


    ——但這沒什麽用。甜美的焦糖味和牛奶糖的香氣混到了一起,形成焦糖布丁、焦糖奶茶、焦糖奶油蛋糕等更要命的東西。


    天使先生麵無表情的想,這次事件解決後,一定要室友請自己去吃巴黎最貴的甜品店。把裏麵焦糖味的點心全點一遍,嗯。


    淺褐色的馬車裏,黑紗後的美麗雌性收回探查的視線。


    “大人?”


    候在車廂外侍女輕輕問:“外麵有什麽嗎?”


    “不,沒什麽。我應該看錯了,隻是個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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