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後中途韋清玄曾離開過很短的時間,但就那麽一會兒功夫,原先他們那小船上拉著的奇怪的山貨就沒了蹤跡。


    回想著這些,杜泉手指輕輕敲打著胳膊,幾乎可以斷定:“那個時候,村長他們就……被困在那艘巨型船上!”


    當時逃命的恐懼讓她什麽都來不及想,隻覺得,那個年輕人像光一樣照亮她生命,把她解救出深淵。


    “九爺,你的懷疑……或許是真的。”


    她看向已經有些透明的銀九,低聲道:“我隻是……想不通他們是為什麽擄走玲瓏島大半村人,卻沒殺沒滅,反而在四年……後又將人送回,為什麽?他們是……達成了某種交易嗎?”


    銀九點點頭,“龍海市亂做一團,韋家卻越發沉得住氣,到現在也沒露出一絲馬腳,安全局和警局查辦秦黃兩家,他們也極為配合,甚至提供十分有價值的線索,毫不在意折損這兩個有力的臂膀。並且,再未和銀公館產生衝突。韋如山熱心慈善,四處交際,得到政府嘉賞,地位也水漲船高,似乎有意進入政界。”


    她頓了頓,說:“韋如山,這個人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也不知是人是鬼還是妖?占了韋如山的身子這麽久,他們一大家子都沒發現,還……是說,他換了芯兒的事,在……韋家內部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


    “老管家說,我們在金陵徐家時,禁地曾經被闖,追蹤後隻能大概推斷,那人身形氣味來自韋家,很像韋如山。這是幾百年來,銀公館唯一一次被不明人士來去自如。”


    “這麽厲害?”她想抓著銀九的手,發現手指從他身子穿過,看來,他快走了。


    銀九點點頭,扭頭往外看了一眼,安慰道:“這些我自有打算,你且先回玲瓏島去,從昨日開始,一直持續半月的東海諸島百年祭恰好輪在玲瓏島舉辦,按規矩他們必須得出錢出力承辦這次祭典,並打開大門,讓各島的百姓前去設立攤位,交易物資。這是海上數千年留下的鐵規矩,簽過公約,即便玲瓏島再守舊也得遵守,否則會被驅離。”


    “那……倒是巧了。這個祭點,我隻聽過傳聞。村……子裏老人也是年少時參加過一次,在七十裏……外的龜島。”


    老人們聚在一處閑談,言辭間頗為懷念,說那是最大最熱鬧的祭典,能買到任何想要的東西。還有人開玩笑說,一到晚上,有些牛鬼蛇神都會化成人形來湊熱鬧。


    銀九大約是見過那盛況,眼神延伸到很遠處,回憶了一會兒。說:“百年祭二十年一次小祭,百年一次大祭,你年紀尚小,自然沒見過。這次正好趁著機會進島,你不是最敬重那位夫子麽,不妨尋他幫忙為你遮掩一二。”銀九的身影越發淡了,聲音輕飄飄,他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涼涼的一下,好似落下來一片雪花。


    他聲音像是從很遠地方飄來,輕聲說:“我一直都在,別怕。等一切都結束,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我陪著你。”


    “好。”這種情形下聽到銀九說這番話,杜泉無疑是感動的一塌糊塗,胡亂地在空氣中撈了撈,卻是把銀九的身影打得更散,扁著嘴正要哭,就聽到小蓮在外麵大喊“看到島了。”


    她硬生生把淚咽回去,開門往外看了一眼,再回頭時銀九已經完全消散了蹤影,在他坐著的地方留下一截銀白的樹杈,拿在手裏像玉一樣。


    她小心翼翼地收到懷裏,走出船艙和小蓮她們並肩往遠處看,就看到熱熱鬧鬧的船隻正往一個小島方向駛去。那個年輕舵手大呼了一聲,說:“那就是你們要去的玲瓏島,對了,島上要辦百年祭,周圍島上的人都去了。”


    小蓮愛熱鬧,一瞧見那麽多人就蹬在欄杆上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對那小年輕說:“張鳳,百年祭好玩兒麽?是誰都能去的麽?”


    “當然了,這麽大的盛典就是為了島上與外界互通有無,玲瓏島以前很少去與別的島走動,又總是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惹得臨近島嶼都很有意見。本以為百年祭,那些老古板們會左推右推,沒想到竟然如期開了市。小蓮姐,聽說祭典非常有趣兒,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島上特產的珍珠玳瑁,你肯定喜歡。”


    張鳳笑著向小蓮介紹,兩人頓時說說笑笑,杜泉不禁感慨,還是年輕人好啊,沒心沒肺,張鳳臉上還掛著被小蓮打得青紫,剛過了一日,這就能放下芥蒂稱兄道弟了。


    小蓮蹲在欄杆上,手扶著張鳳的肩膀不斷張望,興致來了還要引吭高歌幾句。小荷撫著杜泉,四人就順水飄蕩,向著那成群的船隊靠近,混在他們中間,進入那個久違了的神秘小島。


    快接近口岸時船隻顯然密集起來,杜泉他們的船綴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小荷和小蓮為了早做準備,早已跳下水潛到前麵去打聽消息了。


    杜泉和那張鳳站在駕駛艙內,兩人相顧無言,十分尷尬。她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先開口問問這青年之後的打算。


    “現在,船上的人都……已被迫害死,又被那些水……鬼毀屍滅跡,你回去打算如何交……代,想好說辭了麽?”


    張鳳兩眼看著水麵,聞言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是被三叔撿回來的孤兒,一直跟著他在船上跑,我喜歡大海,在海上自由自在,真沒想到遇上這些荒唐事。三叔早就說過,死了就把他扔海裏,他一輩子靠水吃水,吃了數不清的魚,死了也該給魚兒做飼料,我昨晚夜裏就把他和幾個舵手都扔下去了,反正我們也沒家,沒個埋骨的地方。杜姑娘,我能跟著你們嗎?我幫你們開船……”


    杜泉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心想他畢竟是個男人跟著三個女人也不妥當吧。


    隨後張鳳又說:“你們去玲瓏島,三個女子進出也不方便,現在去哪兒的都是各島居民,為了買賣貨物,誰敢讓女子來來回回,嗬嗬……是吧……”


    “嗬……”杜泉聽到他急慌慌地找借口,又看了看這條“死亡客船”,心想她們以後還得用船,三個人又不會駕駛,留著這個看起來機靈的小夥子也有用處。而且,她也發現,小蓮似乎對這小子頗為喜歡,留著他,小蓮定然也會歡喜。


    果然,小蓮回來後聽說這小子留下來頓時喜笑顏開,甚至還擦了擦口水,杜泉頓時一驚連忙囑咐,這人是不可以吃的。


    小蓮點點頭,抓著魚就跑去找張鳳,鬧著要喝魚湯了。


    他們一行四個,在傍晚時分總算挪到了渡口,在一位老人那裏登記上這艘被她們改了編號的船隻。老人和登記處的那些人臉色都掛著冷冷的神情,麵無表情地記錄著人們的名字人數,然後發一張竹製的小牌。


    他們進了村子裏後,杜泉就更加小心,她仔細偽裝過,保證那些玲瓏島的熟麵孔認不得她。登記時,他們寫了幾個假名字,拿著船上那些死去的客人留下的身份信息,倒也算蒙混過關,反正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沒人來查。


    玲瓏島和她當初離開時沒什麽兩樣,村落散落在山林之內,進島後是看不到林後的屋舍。山頂有瞭望台,一旦有人進入就會被察覺,她眯著眼看了看,捕捉到一抹亮光,那是望遠鏡的反光。


    沿海是廣闊的海灘和起伏的低矮林帶,百年祭就設在灘上,架了木基和石樁不會被浪潮衝掉,看著到處熙熙攘攘的人群,杜泉有些恍惚,從小到大她都沒見過島上這麽熱鬧。


    隻是,熱鬧歸熱鬧,玲瓏島上的人卻好像都有什麽心事似的,除了孩童無知亂跑,大人們的眉目間都有種說不來的愁容,是警惕、厭惡,十分複雜的負麵情緒。


    杜泉裝作不經意的打量著那些來來回回的玲瓏島人,發現此處竟然全都是些生麵孔。


    小蓮已經買了不少吃食,塞得腮幫子鼓鼓,小荷倒是謹慎,一直挽著她的手臂生怕被行人擠到。


    杜泉想回之前的老屋子去看看,剛走到村口位置就看到好幾個外地人被攔在外頭,連忙躲起來偷看,就見白發白須的村長帶著五六個身強力壯的青年,麵色凝重地驅趕道:“各位遠道而來,到市集去買賣貨物便可,我們村裏都是些老弱病殘,沒什麽可看的,請吧。”


    被趕的那些人臉色也不太好看,卻也不好爭執什麽,畢竟他們也有些忌憚這個島上的人,怕被下咒之類的。


    杜泉他們躲在暗處,瞧著那幾個人從村子裏撤出來,就佯裝好奇走上前去攀談。


    “幾……幾位老鄉,這是從哪兒過來?我……們幾個第一回 來島上,瞧著稀……罕得很。那……邊是村子吧,裏頭怎……怎麽樣?果真是人骨……頭搭得房子麽?”


    幾個人看見對麵閃出來四個灰撲撲的小年輕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看到小蓮、小荷生得還算俊俏,張鳳也憨頭憨腦,而杜泉結結巴巴一副不怎麽聰明的樣子,幾人不由得卸下防備都笑了起來。


    為首一個清瘦的男子說:“這島上的人就是怪,這都辦了市集,還不許人接近村子,你說一個破村子有啥可藏著掖著的,還有那村長。”他說到這兒刻意壓低聲音,說:“聽說,這村子裏遭過賊,死了不少人,都說村長老爺子和這裏的巫婆子、長老們都被殺了,可剛剛我們瞧見那個老村長了,人家活得好好的,一巴掌扇掉我老弟兩顆牙,精壯得很呢。”


    這時旁邊一個矮壯的黑小子捂著紅腫的右臉“嗚嗚”地點點頭,眼中似乎還有畏懼。


    杜泉不禁奇怪,老村長一向最是和善,他身子骨不壯,拎兩條魚都喘,怎麽打掉人大牙的……


    正尋思著,有號角聲從市集那邊傳來,那清瘦青年說:“快走吧,市集正式開了,各島的領頭人都會講話,還會公布這幾日市集的貨物分區,仔細聽好了,到時候夜場也不容易走丟。我是來收珠子的,晚上的夜明珠瞧得最清楚,幾位也一起去聽聽吧。”


    杜泉點點頭,跟著這幾個人往人流方向走,路上就在尋思找個合適時候去一趟溶洞,從哪裏可以直接潛入村子裏,找到夫子,請他幫忙。


    第八十九章


    祭典極為隆重,有市集、宴席、漁獵比賽還有祭祀活動,周圍各島選出來的村長和長老們站在高高的木台上,主持祭典的老者穿著繁瑣華麗的長袍,拄著一支龍頭紫檀拐杖,頭上戴著些玉質的裝飾,麵容蒼老卻神神采爍爍,聲音蘊含著法力震蕩在整個海島上空,底下數萬人都靜悄悄聽著。


    杜泉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因為她在攢動的人影中看到了清瘦的夫子,四年未見,夫子滄桑了許多,他本就文弱的身子如今看來更為虛弱,他跟同鄉並排站著,修長的身資因為佝僂著妖被一旁人擋住了頭頂,他依舊穿著一件灰色的衣裳,洗得斑駁了的長袍,此時正麵色淡淡地看著前方一個人的後背。他就那麽靜靜地站著,好似要把自己從這擁擠的人群裏抽離出來似的。


    杜泉看著他的側臉,手指攥緊,她很清楚在所以人都靜止時一個人有動靜是多麽顯眼,於是隻好耐著性子等待這些人發言結束。


    可是,夫子中途還是走了,似乎身旁的人對他小聲說了什麽,他臉色變了變,發幹的嘴唇動了動,又往台上看了一眼便轉身走了。杜泉一直留意他離開的方向,猜測他出去後徑直回了村子。


    小荷聰慧細心,見她時不時往那邊看,便小聲道:“姑娘,他們在說……某些東西已經準備好,要投喂,不知道他們養了什麽。”


    這句話一出,杜泉竟無端的反胃起來,捂著嘴一陣幹嘔,胃裏湧上來的酸水劃過嗓子火辣辣地疼,她唾了一口,擦擦嘴角,壓著胃擺了擺手,拉著小荷跟在人後靜靜離開那個看台。


    夜晚的市集依舊熱鬧,廣場上有熊熊燃燒的篝火,男男女女圍坐著烤魚吃,還有人借著熱鬧節日求婚,得到周圍人的祝賀。杜泉聽到有人說明晚就是除夕夜,這才驚覺新年將至,而她也十七歲,這在小島上已經算老姑娘了,不過她現在心裏存了一絲希望,覺得銀九會給她一個圓滿。


    懷裏的銀樹杈散發出清香,她聞著味道惡心的感覺和緩了。撫著肚子和小蓮他們在搭建起來的市場裏轉悠,花錢購置了一下吃穿用的東西就回了船上,玲瓏島依舊排外得厲害,村裏人連夜巡邏,不準別島的人進村休息,人們隻好就地搭了篷房,亦或是回船休息。


    夜黑風高,自然是辦事的好時候,薄薄的雲層讓月色收斂了光芒,朦朦朧朧,杜泉換了身黑衣裳,半夜起來又仔細想了一遍記憶中那些路線,白天她已經觀察過,確保不會碰到巡夜的人。


    島民一向民風開放,借著酒勁,年輕男女便尋了隱蔽處做些合歡事了,杜泉留了小蓮和張鳳在船上,帶著小荷徑直奔向那個關了她五年之久的洞穴,要進洞還得遊一陣子,杜泉提前在身上貼了防水的符咒,和小荷遊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洞口。


    當靠近礁石群時,她忽然發現在洞口有人來回,穿著很像玲瓏島上的村民,隨後聽到“蹭蹭……”一陣拖拽聲響起,那幾個人手裏似乎拽著什麽。於是將身子藏在水中偷偷觀察。


    “手腳利索點,都扔進去,別鬧出聲音來。”


    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竟是村長?這麽晚他在這兒做什麽?


    隨後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伴著幾聲不輕不重的咳嗽,“一早就收到消息說,咳咳……黃家那位要來,還帶著那個詭物,坐了一艘客船。派人去看了,在東海那邊死了不少人,舵手和乘客無一幸免,哎……那一帶有極重的陰血氣,在昨日應是惡鬥了一場,咳咳……亡靈魂魄招都招不回來,看來,是那主人恰好醒來,將所有人都殺了。”


    “什麽都沒找到麽?船呢?”


    杜泉緊張地看著那洞口,心裏已經計劃著如何逃了,她萬萬沒想到那黃家大老爺和村長他們還有聯係。若是查到船和他們手裏的假身份,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


    冷風從岸上卷入洞內,夫子又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通,村長連忙叫人拿了藥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了出去,夫子氣喘噓噓道:“沒找到。”


    杜泉不禁鬆了口氣,隨後就聽著村長說:“東海深處那些地方的的人下手一貫狠厲,黃家大老爺自視甚高,也不知學了些什麽歪門邪道就覺得高人一等,還被拱著跑去了盜走那邪王儲君的身子。那些族人不瘋狂才怪,也幸好他沒來玲瓏島,否則這裏也得被攪翻天,咱們好不容易才回來……”


    兩人的聲音被風吹得時斷時續,夫子精神頭越發不濟,村長就讓人背著他回了村。人都走了,杜泉帶小荷爬上岸,小心翼翼地潛進溶洞。這裏和金陵城郊那鳳凰山裏的溶洞布局十分相似,杜泉輕車熟路的找到她以前常走得路徑,到了她五年中住著的石室。


    這個四方形的洞穴是天然形成的,四周由石柱支撐,流出正好一個人活動的空間,石壁上還留著她劃得痕跡,密密麻麻排列著橫線,在一處平坦的大石上方吊著許多形態不一的魚骨,蝙蝠幹屍,蛇蟲屍體,和夜明珠串在一起,在幽暗的石室內晃動。角落裏散發著一些頭骨,木桶,石片,那是抓魚吃飯時用的工具。


    小荷看著這裏頭的景象,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她隻知道杜泉曾被村人囚禁,可當時覺得他們也不會對個孩子怎麽樣,然而,當她看到這個黑漆漆又潮又冷的石洞和那些被用來裝點的屍骨時……她還是很心疼。


    “姑娘,那五年……你怎麽過的呀。”


    杜泉正跪在角落裏用一根樹杈刨土,聞言扭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這個洞是……我自己找到的,可暖和了。他們把我困……在這兒倒也沒綁著我,閑……下來時我就在這溶洞裏玩兒,別……看這邊狹小,往深處走……就寬敞了,還有地……下河能劃船呢。”


    小荷點點頭,走過去幫她一起挖,好奇地問:“你在找什麽?”


    “好東西!我五……歲時阿婆交給我自己保管,那時,我藏……在傷口裏帶出來,這裏在我走……後被人搜過,很多東西的位置都變了。我想,他們應該是在找那個……”


    “哦……”


    於是兩人吭哧吭哧挖了很久,挖出一個半人高的深坑,露出底下的那個黑漆漆的泥疙瘩。杜泉把東西捧在手裏,又讓小荷把坑填好,拿到東西就出了石室,繼續往深處走,溶洞內有些發光的草和蟲子,能大概看到些岔路,杜泉仔細地辨認著路線,在一個聽到水聲的地方,鑽了一條長而窄的通道進到一處冰霜覆蓋的冰室之內。


    這裏有一眼泉,咕嘟咕嘟地往出冒水,水是熱的所以冒出來後四周還帶著霧氣,杜泉拿出泥疙瘩,用蒼牙砍了幾下,將外殼敲開,露出裏頭的一顆黑色珠子,杜泉捏在手心裏看了好一會兒,隨後扔到那口泉中。


    小荷瞧著她動作,說:“這是要投毒麽?”


    杜泉失笑,指著那泉眼說:“這泉水可不能喝,有……很厲害的腐蝕性,一隻魚扔……上去片刻便能化成一灘血水。這顆珠子對我有……用,先用這泉水試試它靈……不靈驗。”


    小荷點點頭,和杜泉一同站到五步後,待那泉水沸騰發紅後又連連退了幾步,原本的黑珠子被水頂到了水麵上,顏色褪盡留下中間潔白無瑕的小珠子,躺在一束白蓮上,杜泉用蒼牙把珠子接到手裏,掂了掂順手扔到嘴裏嚼著吃了。


    “你怎麽吃了?”小荷大約以為那是個什麽寶物,見杜泉嚼豆子似的咽了下去,表情有些古怪。


    杜泉抹抹嘴,皺眉道:“嚼著像兔子糞,這……東西是我阿婆囑咐讓我吃的,她說化了殼,就……必須立刻吃下去,千……萬不能被人搶走,這珠子裏鎖著我的……一縷靈氣。”


    小荷這才點點頭,暗道老夫人真是深謀遠慮。


    吃了珠子後,杜泉暫時也沒察覺出什麽變化,頂多就是感覺體力似乎比較好了,身上越跑越熱卻半點都不覺得累。她們來到地下河,杜泉從一個死人穀堆的後麵拽出一艘小木舟,那是之前有人想潛入玲瓏島,在這裏留下的船隻,他們運氣都不好,被機關打傷走不出溶洞,最後被毒蟲飛鳥啃食幹淨,她沒事兒過來溜達,就把人骨都摞在一處,清明時還會供奉幾條鮮魚。


    她藏起了一艘船,當時沒想著要逃跑,隻是想留著劃水玩兒,沒想到她竟偶然劃到了一個岔口,從那裏出去,居然就能看到村子了。


    後來,她便時常爬上來看村子裏的人在幹什麽,四年前被人拖出去的前一日傍晚她依舊趴到缺口處看村子裏的燈火,就看到了滿天大火,還有被燒著奔跑的村民。


    她聽到村長大喊:“快跑!往山上跑!”淒厲的喊叫把她嚇壞了,摔進地下河裏,劃船回到自己的那間石室,躲了很久,她聽到阿婆的聲音,哦,不對,那個時候阿婆已經成了青萍,那女人一臉血的跑來囑咐她要躲好,不要暴露身份,要堅強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好給她做軀殼。


    她在山洞裏躲過死劫,村人卻怨她命硬,怨她妖物附體,要燒了祭天。


    大火夢魘似的又出現在腦海中,杜泉暈了暈連忙站穩,和小荷趁著夜色溜回原先和阿婆住的老房子,隻是,她發現那院子竟然被占了。


    於是,她繼續繞著村子尋找夫子家,村子重建後,夫子家也翻修了一下,就在村西,把著邊兒有塊很大空地,院子裏有個小小學堂。


    杜泉潛過去,貼著牆根走到一個樹下,三兩下竄到頂,探頭往夫子家裏望。正巧見夫子拿著一本書走了出來,而且腳尖方向正好對著樹木間,杜泉屏氣看著灰色的身影靠近。


    聽到夫子咳了兩聲說:“到了,就進來吧,阿泉。”


    杜泉抿了抿唇,從樹枝間露出臉,看到夫子衝她招手,便輕巧的跳了下去,小荷也跟著進來,兩人做賊似的竄進正屋,看到夫子桌上竟擺著飯菜,熱氣撲麵而來,杜泉頓時眼眶發熱。


    夫子進來後關上門,走到桌邊坐下,笑著說:“快吃吧,傻站著做什麽呢?”


    “夫子,您知道……我……回來?”


    “早幾日,有人給我遞信,說你在回來路上,我借著黃家那位大老爺的消息派人出去打聽,知道有艘改裝了的船靠近。咳咳……今日,見登記處還有那幾個死亡乘客的名字,我便知道你到了。快過來讓夫子好生瞧瞧,自從……哎,他們叫嚷著將你關入溶洞和那些邪物放在一處,我便再也沒見你了。咳……難得,那般艱難也沒能將你毀去,長得如此精神,我愧對你阿婆,沒能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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