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看過花店老板的口供,諸多細節顯示,她說謊的可能性趨近於零。”沈寂沒什麽語氣地開口,冷聲道。


    “怎麽可能……”溫舒唯震驚不已,“你們的意思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闖進一家花店,綁了六十多歲的婦女,然後自導自演精心策劃了一場謀殺騙局?不可能的。就算那個老婆婆確實毫不知情,也肯定有其它大人幫忙。”


    老易放下喝水的茶杯,皺眉道:“但是根據花店老板說的,從綁架她,到在花泥裏安裝炸彈,一切都是那小姑娘一個人做的,全程沒有任何幫凶。”


    溫舒唯還是不相信,堅定道:“我早上在花店,確實聽到了一個老人的聲音,她還叮囑我花泥裏都是水,不要弄灑……如果按照那個婆婆的說法,她全程被綁在床上堵了嘴,那她的聲音又怎麽解釋?”


    一番話說完,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溫舒唯一頭霧水,目光無意識看向身旁的沈寂。他坐在椅子上,坐姿很隨意,食指第二根關節輕輕敲擊著眉心,神色冷漠眉目寡淡,似乎在想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看不出任何情緒波瀾。


    眾人皆是眉頭深鎖,不再做聲,百思不得其解。


    疑雲籠罩,迷霧重重。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著製服的女警拿著一摞文件資料敲響了刑偵大隊辦公室的門。


    砰砰。


    老易抬頭看了眼,點點頭,讓女警進來。他精神稍稍一振,說:“溫小姐,這是本市近三年來,所有符合你描述的走失女童,你辨認一下,有沒有你見到的那個小姑娘?”


    溫舒唯從女警手裏接過厚厚一摞紙,仔細翻閱起來。


    數分鍾過去。


    溫舒唯拿資料的雙手垂下來,緩緩搖頭。


    屋裏再次一靜。


    幾分鍾後,老易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笑了下,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沈先生,溫小姐,我們會繼續跟進調查,一有新的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你們早些回去休息,這段時間,出門多長個心眼兒。”


    兩人走出刑偵大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太陽被灰色雲層遮擋住,天空暗下去,起風了,路邊的樹葉被卷到半空裏飄來蕩去,景物荒涼蕭瑟,隱隱有些快下大雨的前兆。


    “要下雨了。”溫舒唯坐在車裏往外瞧,忽然想起什麽,扭頭看沈寂,“雞湯肯定都涼透了,不過住院部應該有微波爐,可以加熱。我們趕緊把湯給叔叔送過去吧。”


    沈寂此時的臉色和頭頂天空如出一轍,陰雲密布陰晴不定。


    他麵無表情平視著前方,沒有吭聲,自顧自發動引擎把車開上了大馬路。


    車裏氣壓低冷得可怕。


    溫舒唯隱約感知到什麽,咬咬唇,試著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嗯。”沈寂很冷靜地應了聲。


    “易警官他們很快就會找出真凶的。”


    “嗯。”


    “……”


    他這會兒明顯心情不佳到極點,顯然不會有閑聊的興致。溫舒唯在心裏歎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了。


    *


    沈建國重傷未愈,溫舒唯怕他擔心自己,並未跟著沈寂一道進病房送雞湯。而是留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等。


    身著軍裝的警衛員同誌神色冷峻地站在病房門口。


    溫舒唯就坐在警衛員同誌旁邊,有些無聊,索性拿出手機刷微博。打開熱搜一看,話題#雲城鬧市區爆炸#果不其然在短短幾小時內便登上了熱搜榜。


    溫舒唯點進去瀏覽了幾眼。


    發話題的大部分都是雲城本地的市民,有的純是文字說明,有的則還配有視頻,有的是真的,有的是截取的好萊塢電影片段。隨著影像資料的傳播和各位網友道聽途說添油加醋的描述,一時間,各種猜測滿天飛。


    有說是極端分子報複社會的,有說是垃圾桶內的垃圾發生了化學反應的,還有說是白素貞在垃圾桶裏飛升曆劫的……


    溫舒唯一頭黑線地刷了會兒微博。


    退出去回了程菲一條微信之後再進熱搜一看,話題已經被撤下去了。估計是怕各種臆測和謠言會引起社會恐慌。


    她熄滅了手機屏,再抬頭,看見病房門打開,軍裝筆挺的高大男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溫舒唯一怔。從這人進去到出來,他隻在裏頭待了不到十分鍾。


    “這麽快?”她起身迎上去,刻意壓低了嗓子,“怎麽沒陪你爸爸多待一會兒?”


    “人睡了。”沈寂沒什麽語氣地說,手牽起腦門兒上包著紗布的姑娘,轉過身,徑直往電梯方向走去。


    溫舒唯腦子還有點兒暈乎,眨了眨眼,“現在去哪裏?”


    沈寂眉目斂著,沒答話。


    *


    沈寂帶著溫舒唯回了他那兒。


    從醫院到回來,車上的數十分鍾再加上步行走路,他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溫舒唯心裏有點兒打鼓,隱約覺得這人的氣場有些不正常,但仔細往他一瞧,對方除了那副眉眼比往日更冷冽清寒幾分,又好像沒什麽區別。


    她輕輕咬了咬唇,懷疑是自己經過中午那一出,有點兒神經過敏。


    進了門洞,溫舒唯走在前麵,到三樓時腳下步子一停,乖乖站到旁邊等。


    沈寂掏出鑰匙開了門,隨手一指,示意她先進去。


    溫舒唯沒多想,提步進屋,正拿手扶著鞋櫃換拖鞋,卻猝不及防,忽然被人從後頭整個兒圈住。她嚇一跳,驚呼一聲,下意識掙紮。


    姑娘身形嬌小,沈寂下勁兒,一把將人整個兒騰空抱起來。她腳上脫一半的運動鞋踢飛到電視櫃旁邊,兩隻套著白襪的小腳丫子在半空晃來晃去。


    “你幹嘛呀……”她臉一下燙如火燒,低斥道:“我鞋還沒換!”


    沈寂像沒聽見,逮著她脖子就啃上去,右腳往後一勾關了大門,架著她往客廳方向走,一路懟著她耳根和脖子又親又咬,變本加厲。


    溫舒唯臉漲紅成顆番茄,整個人都懵了,實在想不通青天白日這個野男人又在抽什麽風。


    細胳膊細腿兒,手腳並用地胡亂蹬掙,絲毫抵不過對方一根指頭。


    她很快被他拎到了沙發跟前,對方大手往前捏住她下巴,往後一掰,她被迫轉過頭,還沒回過神,他唇便從後上方壓下來,頃刻間便吞噬掉她所有呼吸和嗚咽,吻得野蠻,甚至有些殘暴,像是野獸迫切需要通過一切行為確定伴侶的存在。


    屋子裏的曖昧氣息愈演愈烈。


    蠻橫深吻變成溫柔淺啄。溫舒唯心跳砰砰,腦子更暈了,整個人在他懷裏像要化成一團水。


    好一會兒,沈寂唇離開,彎腰在沙發上坐下。溫舒唯臉紅得要滴血,想往後退,手臂卻被他握住,輕輕往前一帶。


    他兩隻手握住她的細腰輕輕往上一提,把姑娘放到了自己腿上,雙臂環住她,頭埋進她頸窩裏,不再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出聲。


    半晌,溫舒唯遲遲回過神,看了眼把自己當抱枕小熊的大佬,默了默,伸手輕輕推他一下,“喂……”


    “別動。”沈寂聲音從她頸項間傳出,低低的,有點兒啞,聽不出太多情緒,“讓我好好抱一會兒。”


    溫舒唯一愣,隻好乖乖讓他抱著。


    沈寂是個冷靜理智到幾乎冷血的人,他的自控力,向來滴水不漏,能輕而易舉控製自己的情緒,因此,自他記事起,便對很多情緒的概念十分模糊。


    今天,是他第一次清晰地體會到,何為“恐懼”。


    隻要一想到,溫舒唯曾和死亡擦肩而過,他就恐懼到遍體生寒。


    沈寂閉上眼睛,側過頭,輕輕吻住了懷裏姑娘的唇。


    如果世上有唯一一件讓我怕的事,就是失去你。


    第52章 溺(二)


    沈寂隨手把迷彩外套脫了撂一旁,越吻越深,越吻越狠,溫舒唯腦子也越來越暈沉,原本瞪得圓圓的眼睛逐漸微閉起,被他禁錮在懷裏,沒有抗拒的力氣,也不想抗拒。


    他一手握住她的後頸耳側,另一隻手環著她的腰身,緊緊的,極用力,幾乎要將她囫圇個兒勒進自己的身體裏,與他骨血交融。


    溫舒唯迷迷糊糊的,臉紅得要滴出血,大腦空白。察覺到對方微側身,將她從他腿上放了下來,而後摁在了沙發上。


    沈寂閉著眼,唇從姑娘微腫的唇瓣上離開,緩慢遊移,淺淺啄了啄她的挺翹的小鼻尖兒,又親親她紅彤彤的臉蛋。


    胡茬紮在細膩光滑的臉頰上,溫舒唯又是害羞,又是怕癢,縮著脖子往後躲。


    他控住她,唇一路追過去,沿著她的額頭眉心一路往下,逐一親吻她柔美的麵部輪廓線,像個朝拜布達拉宮的虔誠信徒。


    空氣裏一片曖昧旖旎。


    不知過了多久。


    沈寂在最後一刻前拾回理智,唰一下睜開眼,眸色漆黑渾濁,從上往下俯視懷裏的姑娘。眼神直勾勾的,裏頭翻滾的情潮猶如漫天海嘯。


    溫舒唯連耳朵根都紅透了,頭發亂蓬蓬的,也睜開眼,一雙晶瑩大眼蒙上一層霧,有些茫然又有些迷離地望著他。


    這副模樣嬌媚柔弱得要命,輕而易舉便勾出沈寂心底深處,壓抑已久的欲念。


    他盯著她,不言不語,也沒有任何動作。那目光就像鎖定獵物的狼,仿佛下一瞬便要展露利爪獠牙,將她骨頭都不剩地拆吞入腹。


    溫舒唯心跳砰砰,也看著他,須臾,自己都不知道怎麽的,竟鬼使神差般很認真地問出一句:“你是不是想?”


    沈寂沒料到這姑娘會忽然有此一問,靜了靜,微微挑了下眉,“你說呢。”


    溫舒唯:“……”


    “小溫同誌。”他微俯身,高挺鼻梁親昵地蹭蹭她鼻頭,唇隨之貼近她右耳耳垂,低啞道:“我想上你,想把你變成我的,想要你從心到身完完全全屬於我。想要你隻想著我,隻念著我,連眼睛裏都隻能看到我一個。想得要發狂。”


    溫舒唯聞言,眸光一跳,震驚和羞窘相交織,整個人都快冒煙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白色的天花板安靜幾秒鍾。


    下一瞬,深深吸了口氣又吐出,咬咬唇瓣兒,像是下定巨大決心、鼓起莫大勇氣一般,抬起雙手,輕輕抱住了眼前這個男人。


    她說:“沈寂,雖然我平時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但事實上,我是一個很較真的人。”


    姑娘聲線輕柔軟糯,音量並不大,也是十分平和的語氣,但每個字的字音卻非常清晰有力,響起在沈寂耳畔。


    話音落地,沈寂眼底極快地略過一絲詫異,身子稍撤開,垂下眸,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語。


    那眼神沉沉的,會壓人,鋒芒銳利,帶著一種似能輕而易舉看透人心的力量。


    溫舒唯和他對視,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繼續道:“我的原生家庭不幸福,我父母離異,從小到大,我對所謂的‘愛情’其實不抱任何幻想。我一直覺得,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男女,因為一些機緣巧合相遇、相識,產生羈絆,這樣的‘感情’就像海市蜃樓,太過虛幻。當新鮮感和激情消失,一切就會被打回原形。”


    沈寂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內心深處,排斥戀愛。所以……”溫舒唯說著,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停頓好幾秒,才支吾著續道:“接受你,我真的下了很大決心。”


    沈寂微挑眉,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輕輕一晃,有點兒似笑非笑地說:“我的小溫同誌,你這段話的重點,想表達什麽?”


    “我想表達的重點,就是……就是,”她一卡,原就紅透的兩邊臉蛋瞬間更燙,囁嚅著,聲量越來越低,“就是我對待感情的態度很認真,和你談戀愛,也很認真。”


    沈寂“嗯”了聲,帶著濃濃鼻音,貼上去,鼻尖親昵蹭著她的唇,嗅似的輕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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