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內心深處仍抱持著做醫生的憧憬,徐百憂對待傷者,會格外多一分關注。


    周嘉璿留意到她體貼的小動作,摘下從徐百憂上車就戴上的耳機,主動與她攀談,“聽胡雲旗說,你們是大學同學,他還追過你。”


    “很久以前的事了。”徐百憂目視前方,淡淡道。


    周嘉璿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他還說,你沒看上他,原來他也有出師不利的時候。”


    徐百憂與她對視一眼,“沒所謂看不看得上,我們的性格更適合做朋友。”


    過了一會兒,周嘉璿又問:“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徐百憂答。


    “我向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你幫了我,我可以給你介紹男朋友。”周嘉璿轉過身,麵向徐百憂,“我身邊有不少適齡男生,高富帥不敢保證,但起碼個個家境優越。聽胡雲旗說,你在自然博物館工作,應該沒什麽機會結識更高的階層吧。”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語氣再誠懇,有意無意間,也難免會透露出些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她或許真是出於一片好心,並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可就是會讓你感覺被冒犯。


    徐百憂能考慮到這一層,自然不會因此而生氣,於是婉言謝絕周嘉璿的好意。


    周嘉璿也看出來,她似乎並不是個喜歡聊天的人,又重新戴上耳機。


    這以後的很長一段路程,兩個人幾乎零交流。


    徐百憂專心開車,周嘉璿則顯得無聊的多。一會兒聽歌,一會兒小睡,一會兒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朋友聊微信,而話題多圍繞於購物旅行看展。


    和火燒眉毛的胡雲旗比起來,她似乎完全不焦慮。


    看來這趟盤河的尋人之旅,她是十拿九穩,勢在必得。


    雨勢耽誤行程,臨近中午,車才開到兩省交界處。


    徐百憂提議進服務區吃自助簡餐,周嘉璿不願去,說高油高鹽,不利於她減肥。


    徐百憂可沒那麽多講究,一個人去吃的午飯。


    簡單休息後,繼續上路,下午三點抵達盤河。


    胡雲旗提前為她們預訂了當地最豪華的酒店——運能酒店。


    酒店位於盤河主城邊緣,獨獨一棟三十層,沒有掛牌的五星級標準配備。


    許是考慮到獨臂的周嘉璿起居不便,胡雲旗自作主張,訂的是最頂層的雙臥套房。


    盤河是個人口不足百萬的縣級市,煤炭資源豐富。


    靠開礦場致富的盤河人不在少數,運能酒店的主人就是當地的一位煤老板。


    不過因為原煤質量不佳,盤河的名氣遠遠不如幾個其他省的產煤大市。


    作為一個資源型城市,盤河的經濟形態單一。


    早些年還能靠豐富的礦藏創收,但隨著煤礦資源的日益減少,經濟又轉型跟不上,近二十年,整座城市幾乎沒有任何發展。


    三年前才通高速,今年年初,才有了向首都看齊的一環路。


    周嘉璿對盤河不算陌生,周家生意做得大,她父親早年曾在這裏開過礦場。


    高二結束的那年暑假,因為叛逆和母親鬧矛盾冷戰,周嘉璿在這裏整整待了兩個月。


    住進房間,周嘉璿反倒忙起來。


    先是點上帶來的香薰蠟燭,然後又守著服務員換上她自備的真絲床品,最後單手熟練地換衣服卸妝洗臉敷麵膜。


    數小時沒見她吃過東西,徐百憂以為,接下來她該吃飯睡覺。結果,周嘉璿又重新化上妝,換了套外出的衣服,知會徐百憂一聲,獨自出了門。


    徐百憂都有點佩服她,精力充沛,神仙體質。


    開了將近一個白天的車,徐百憂可扛不住,關門拉窗簾倒頭大睡。


    睡著的前一秒,她還在想,最近這三天密度太大應接不暇,她真的快要吃不消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江茹玉隻長賀關三歲,當然不想當他媽,她隻想當他愛的人。


    沒簽約所以審核需要很久,先是ai審,然後是四個網絡讀者審,我每章都能走到最終的“高審”流程……


    太慘了,誰來可憐可憐我……


    第13章 第十三朵花


    就在徐百憂快要吃不消的時候,賀關這倒黴催的已經因為吃不消,進了三醫院。


    又是揭紗布炫耀,又是和保安玩追逐遊戲,自作自受導致傷口感染。大半夜高燒不退,燒到直講胡話。金水和三毛嚇得趕緊撥打120,隨後又通知了江茹玉。


    人被抬上救護車,意識不清還一直哼哼唧唧,聽著像跟誰說對不起。


    旁邊陪護的三毛感動到掉眼淚,也對著賀關不厭其煩地說沒關係——關哥你因為我們受傷,我們照顧你是應該的。


    傷情似乎很嚴重,躺進急診室病床,賀關滿頭冒汗一個勁喊冷,迷迷糊糊媽都不認識了。可一等急救醫生檢查感染情況,隻隨口提了句縫合的不錯,他居然聽得一清二楚。


    還接話——“別拆啊,我要留著作紀念。”


    還一句——“大夫記得幫我打破傷風。”


    確實是病的不輕。


    到底人年輕體質好,輸上消炎藥睡一覺,隔天中午又是生龍活虎的好漢一大條。


    吊瓶沒掛完,賀關就嚷嚷著要走,江茹玉不同意。


    她擔心感染引發敗血症,非要他留院做詳細的全身檢查。


    賀關則覺得她小題大做,堅決不從。


    兩個人僵持了一陣,照例又是江茹玉先妥協,“不檢查可以,但你要答應我每天按時來輸液。”


    床頭半抬,賀關要睡不睡地半闔著眼睛,“嗯”了一聲。


    “我聽三毛說,你昨晚無緣無故發了頓脾氣。”江茹玉幫他拉高被子,坐到床邊,柔聲問:“火氣這麽大,出了什麽事?”


    賀關閉眼,隨口答:“沒事,心情不爽。”


    江茹玉:“為什麽不爽?”


    賀關:“他們打牌聲兒太大,吵著我睡覺。”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江茹玉他在撒謊,她再度追問,“到底為什麽?”


    賀關陡的睜眼,把眼底的煩躁和不耐直接懟向她,“一天到晚哪那麽多為什麽,你是想當我媽嗎?!”


    撂下話,他翻過身,給了江茹玉一個“離老子遠點”的背影。


    江茹玉隻長賀關三歲,當然不想當他媽,她隻想當他愛的人。


    獨當一麵的女強人做久了,女性柔軟溫情的一麵,江茹玉隻有在賀關麵前,才會展現。


    這會兒他背對著她,江茹玉不自覺地又做回女強人,眼鋒銳利地問:“她是誰?”


    賀關沒動,“誰?”


    江茹玉:“給你縫針的人。”


    賀關:“誰也不是。”


    無從求證,江茹玉寧願相信他說的是真話,放軟話音,“我爸又在催我了。賀關,跟我回新加坡吧。”


    似勸似求,似怨似艾。


    “不去,奶奶沒人照顧。”賀關應聲幹脆。


    “帶奶奶一起去。”江茹玉早已考慮妥當。


    “奶奶年紀大了,適應不了國外的生活。” 賀關隨即道。


    “會慢慢適應的。”江茹玉伸手撫摸他柔順的黑發,循循善誘,“去了新加坡,我可以出錢給你投資,做你想做的生意。我也會安排奶奶住進全新加坡最好的養老院。你們在新加坡會過的……”


    “會過的很好,我知道。”賀關一邊說,一邊用兩根指頭拎起她的手,扔回它該待的地方。


    江茹玉似乎毫不介意,反而俯身貼近他耳邊,故意用綿軟氣音說:“對,隻要你和我結婚。”


    紅唇闔動,仿佛能吐出絲絲繞繞的藤蔓,將她中意的男人牢牢捆住。


    賀關耳朵癢打個哆嗦,一骨碌翻滾下床,他麵無表情地對向江茹玉,“我要對你有意思,你也不用等到現在。”


    江茹玉心尖微震,慢慢站起身,苦笑,“你也知道我等你了很多年。”


    *


    江茹玉認識賀關的時候,他還不滿22歲。


    剛從監獄出來,找工作四處碰壁。聽陳管教說,市人社局能幫助刑滿釋放人員解決再就業,於是賀關去碰碰運氣。


    那時,江茹玉初初回國成立“壽蚨”,急需招兵買馬。從父輩的壽板生意中吸取經驗,她自然知道什麽人肯幹這行。通過儋城朋友牽線,她聯係到了市人社局,願意為刑滿釋放人員提供就業崗位。


    就這樣,賀關成為了江茹玉的第一個麵試對象。


    年輕帥氣,誰人不愛。


    在江茹玉的第一印象裏,賀關又太年輕太帥氣,很難相信,他竟然會因強\奸罪,被判入獄四年。


    江茹玉麵試時,忍不住追問細節,可賀關卻三緘其口不肯說。


    即便如此,江茹玉仍錄用了這個年輕人。


    賀關也懂得知恩圖報,跟著江茹玉一幹就是七年,勤勤懇懇,也流過血受過傷。


    雖然脾氣是出了名的臭,但擋不住賀關這張臉招人,從不缺女人主動倒貼。


    江茹玉也不例外。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雷厲風行的大老板喜歡賀關。可賀關卻從不曾越雷池半步,始終恭恭敬敬地喊她一聲“茹玉姐”。


    江茹玉由此認定,她在賀關心裏是不一樣的。


    她也明白,年輕人氣血旺盛,如果活到快三十歲,還是個雛,反倒不正常。


    但早晚會有玩累了想要定下來的一天,江茹玉有自信,憑她這些年對賀關無微不至的照拂,最終的勝利者一定是她。


    所以,對賀關身邊那些走馬燈似的鶯鶯燕燕,她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保持著大房太太一般的寬容,大度,以及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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