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對這個王家娘子印象很深刻,那年李姝辦生日宴,王婉娘來的時候,大方懂禮,進退有據,她當時很是喜歡這個小女娘。哪知人心易變,一進了齊王府,就變得麵目全非。


    肖氏歎了一口氣,“我們兩家並無交情,她找我敘舊作甚?”


    李姝小聲說道,“我猜測,定然是和大姐姐有關。咱們家明麵上是大姐姐的娘家,阿爹又升了官。王家雖說女兒也在東宮,一來不受寵,二來王家官位也沒有變動。官人的意思,想是王家見到大姐姐要起來了,想靠過來罷。”


    肖氏沉聲道,“你大姐姐在宮裏多不容易,若不是這些年她謹小慎微,用心服侍殿下和娘娘,哪裏能有一席之地。我們不說給你大姐姐添些助力,哪能還去拖累她。”


    李姝也正色道,“阿娘說的有理,大姐姐現下隻是東宮嬪妃,以後日子還長著呢。這王昭訓當日靠著平良娣,想來也沒少為難大姐姐,如今平良娣她靠不上了,又想來跟大姐姐化敵為友,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情呢。”


    肖氏道,“這事兒我記下了,難為你還跑回來說一趟。”


    李姝笑道,“阿娘,我雖然嫁出去了。但我是李家女兒,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定然也要為家裏著想。官人說,大姐姐生產時,阿娘說不定能進去看看,到時候,阿娘再提醒提醒大姐姐,莫要輕易相信小人。”


    肖氏笑道,“你放心吧,你大姐姐為人最是謹慎,定然不會上她的當。”


    遞過了正經話頭,李姝又抱著肖氏的胳膊,笑著說道,“恭喜阿娘封了誥命了。”


    肖氏頓時喜笑顏開,“可不就是呢,最近一連趕著兩件喜事。一件是你阿爹給我和你阿奶請封的誥命終於下來了,第二件就是大哥兒出生。過幾天我定要去寺廟還原,給菩薩添些香火。”


    就在前幾天,李穆川給張氏和肖氏請封的誥命終於下來了。


    頭先李穆川做七品官時,因自己官小,就沒有請封。且朝廷給低等誥命們封誥,都是攢夠了一批一起封。李穆川封了六品主事後,給自家親娘和肖氏一起請封,恰巧趕上這一波,肖氏婆媳二人同時封了六品安人。


    官夫人,有誥命和沒誥命那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就算嫁給王侯,沒有誥命,到哪裏都感覺名不正言不順。有了誥命,以後參加重要宴席,都可以穿著大禮服去。


    李姝倒不羨慕肖氏有大禮服,李姝最羨慕的是,肖氏從此也是有俸祿的人了。朝廷封誥,不光是給你一套禮服,發個冊封文書,每年都要給俸祿銀子的。


    肖氏見小女兒一臉羨慕,捏捏她的臉,“姝娘莫急,以後你的誥命隻會比阿娘更高的。”


    李姝用臉蹭蹭肖氏的胳膊,“我還小呢,不急。阿娘有了誥命,以後進宮看大姐姐也方便了。”


    肖氏見她撒嬌,想了想,打發葉媽媽出去了,然後低聲問她,“你回門那日,趕著你嫂子生產,我也沒細問你。等到大哥兒洗三,家裏又忙忙叨叨的,咱們娘兒幾個連話都沒說上幾句。你這些日子,在趙家過的如何?”


    李姝笑道,“阿娘還不放心我,我到哪裏都能過的好的。”


    肖氏摸了摸她的發髻,見她打扮得體,臉色紅潤,想來日子過的好,又問她,“女婿對你好不好?他常年習武,力氣大,仔細他傷著你。”


    李姝有些囧,囧過之後又安慰肖氏,“阿娘放心,官人什麽都聽我的。”


    肖氏也笑,“你還小,不懂,男人家,什麽都可以聽你的,唯獨床幃之事不願意委屈自己。你年紀還小呢,要注意照顧好自己的身子骨。”


    李姝笑道,“阿娘放心,我知道自己還小呢,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母女兩個說過私房話,李姝又跟肖氏打聽事情。


    “阿娘,我回門那天去楊柳胡同見阿爺阿奶的時候,碰到楊鎮了。”


    肖氏頓了頓,“還提他作甚,咱們家和他們家已經不來往了。”


    李姝沉默了一會,忽然叮囑肖氏,“阿娘,如果您能進宮,定要問清楚大姐姐。當日退婚,和楊家有沒有交割幹淨。宮裏的鬼祟手段多,若留下些物件,以後說不定被人當做把柄要挾大姐姐。”


    肖氏也正色,“你大姐姐生產還得幾個月呢呢,也不知到時候有沒有恩旨傳出來。”


    李姝和肖氏說了半晌的私房話,然後在李家吃了頓晌午飯,歇息了片刻,就帶著玉娘一起回趙家去了。


    又一日下午,李姝睡過中覺,起來後正和慧娘一起坐在西廂房廳堂裏說話,慧娘陪嫁用的被麵還差兩套,姑嫂二人正在商議用什麽花色,用什麽樣的絲線。趙世簡自己在書房,獨自在看前幾日同科舉人寫的文章。


    慧娘和蓉娘給姑嫂二人打下手,文崖在書房裏,垂手站在一邊,隨時聽候二爺吩咐。


    整個西廂房一派和睦景象,誰知,門外忽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門外忽然有叫門聲,文崖去應門。好一會兒後,文崖回來了,欲言又止。


    李姝奇怪地問他,“來人是誰?”


    文崖看了眼慧娘,慧娘也奇怪,“是誰?你說罷,嫂子才來,不認得也是常理,我去看看。”


    文崖扭捏道,“大娘子,是鄒家三娘子來了。”


    慧娘剛邁出去的腳忽然頓住了,在半天空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落下地。


    慧娘又假裝若無其事地道,“哦,是靜姐姐來了啊,聽說她快要出門子了,近來極少出門。既然她來了,我去迎一迎她。二嫂稍作,我出去看看。”


    李姝聽明白了,是鄒太太家的三娘子。來人是客,她本應跟著慧娘出去迎接,但她一眼就發現慧娘和文崖之間的對話有些鬼祟,這鄒三娘子,難道有什麽不妥?


    想到這裏,李姝又穩穩坐下了,吩咐玉娘,“去倒茶來。”


    玉娘聽話地去倒了茶來。


    趙世簡在書房,聽得文崖說鄒三娘子來了,頓時苦笑,這個人又來作甚,她不是馬上要嫁人了?如何又來搗亂,若讓娘子誤會了,怎生是好?


    趙世簡幹脆躲在書房不見麵,有慧娘在,總能把她打發走。我就不信,她如今還敢拉下臉麵說三道四。


    一時,慧娘帶著鄒三娘子進來了。


    李姝忙起身,含笑打量了鄒三娘子一眼,隻見她身著一套水紅色衣裙,裙擺處繡了水仙花,頭上梳了常見的未婚女子發髻,斜插著一根金步搖。


    再看她麵龐,雙眼細細,眉頭彎彎,嘴巴也比較小巧,論皮膚沒有李姝白,但看起來也是個清秀佳人。李姝眼睛比她大一些,不是她那樣細小的彎眉,身上的氣勢比鄒三娘子更足。且李姝看人時都是大大方方,不似鄒三娘子這樣怯怯的,看似受了很大的委屈。


    鄒三娘子這樣的柔弱風格,多的是人喜歡。偏偏趙世簡不喜歡,他就喜歡李姝這樣敢說敢做,還帶著些狡黠的鬼精靈。鄒三娘子這樣的美人燈,他看著都頭大,偏偏這樣難纏。一說她,就哭唧唧的,不說她,找個由頭就纏上來,還一幅委委屈屈的樣子。


    李姝和鄒三娘子互相打量著,慧娘先打破僵局,“二嫂,這是咱們巷子裏鄒大人家的三娘子,比二嫂小幾個月,叫靜娘。靜姐姐,這是我二嫂。”


    慧娘連李姝的名字都沒告訴靜娘。


    靜娘聽見慧娘介紹後,飛快地斜眼看了李姝一眼,然後主動行禮,“見過姐姐。”


    李姝頓時感覺心裏很不爽快,按規矩,你不是該叫趙家二嫂的麽?叫什麽姐姐?但來者是客,李姝也不好說她,隻得回了禮,“妹妹好。”


    慧娘忙請靜娘去她屋裏坐,二哥還在書房呢,還是趕緊把這個纏人精帶走。


    哪知靜娘看著柔柔弱弱的樣子,卻不好說話,“慧娘妹妹,我頭一回見姐姐,想和她說說話呢。”


    慧娘氣結,但她一向和善,不會回嘴,頓時卡住了。


    李姝知道這中間必定有鬼,好吧,今兒她就來捉個小鬼,晚上好下酒。


    她笑著跟慧娘說,“妹妹,既然鄒家妹妹想和我說話,咱們就一同在這裏說話吧。”


    三人坐下了,慧娘和靜娘本就沒交情,說不上什麽話,李姝更是不認識她。


    姑嫂二人搜腸刮肚陪她說話,問她一些家常事,還有陪嫁的針線可都做齊了。哪知這靜娘惜字如金,姑嫂二人問一句,嗯一聲,不問,就不開口,像座菩薩一樣,坐在那裏不吭聲。


    這樣說了半天,靜娘忽然開口問,“怎地不見簡哥哥?”


    李姝頓時感覺自己吃了半斤蒼蠅,吞不下去,吐不出來,那是我的官人,你這樣叫他經過我的同意了嗎?哼,我算是知道這是個什麽鬼了,原來是個多情鬼。


    李姝似笑非笑地看著靜娘,“妹妹不是想和我說話麽,我和慧娘陪著妹妹,官人正在讀書呢。”


    靜娘抬頭看了李姝一眼,“姐姐也讀書嗎?”


    旁邊慧娘搶著回話,“靜姐姐不知道,我二嫂讀的書可多了,四書五經、天文地理,就沒有她不懂的,二嫂還會填詞寫詩。最了不得的是,二嫂還會寫文章。我二哥時常說,二嫂要是個男子,別說什麽秀才舉人,假以時日,考進士也不在話下。”


    慧娘知道靜娘不大認得幾個字,故意誇李姝,想讓她知難而退,莫要再說些不得體的話。


    靜娘雙手捏了捏帕子,柔聲說道,“咱們女子,還是貞靜些好,讀書識字,那是男人的事。”


    李姝笑了笑,“靜娘妹妹說的有理,不過,誰叫官人就喜歡讀書的女子呢。我十歲就和官人定親了,官人時常教我讀書寫字,他喜歡,我可不就用心學。好在苦學了幾年,也能讀懂幾本書,如今官人時常跟我一起討論詩文,若是我甚都不懂,官人豈不落寞。”


    靜娘聽得她一口一個官人,內心打翻了醋壇子。若不是你插足,他如今就是我的,我的......


    靜娘再次抬頭看向李姝,見她笑語嫣然,隻覺得異常刺眼。


    還沒等她再說兩句,趙世簡從書房出來了。


    靜娘的小眼睛瞬間放出光彩,紅著臉,甜甜叫了一聲,“簡哥哥。”


    趙世簡看都沒看她一眼,隻點了點頭,徑直走向李姝,坐在她身邊。


    “娘子歇一歇,總是做針線,仔細眼睛。”說罷,他把李姝手邊的活計收好,放到一邊的針線框裏。


    李姝見他跟沒事兒似的,也裝相,“官人讀書累不累?我讓玉娘晚上給你熬湯喝,近來早起晚睡的,可不能熬壞了身子。”


    趙世簡笑,“自娘子過門,整天把我照顧的好,我都長胖了。倒是娘子整日忙碌,也該歇一歇。我預備明兒去謝舉人家。娘子隨我一起去吧,咱們成婚,謝舉人父子都來幫忙。這麽些日子了,咱們也該去拜訪拜訪。”


    李姝點頭,“都聽官人的,我頭一回上門,要帶什麽禮去?”


    趙世簡想了想,“晚上咱們一起列單子,謝家嫂夫人多次讓我成婚後定要帶娘子一起去。嫂夫人婆媳都識文斷字,娘子去了,定能和她們說到一起去。”


    李姝笑著稱好,夫婦二人說起話來,仿佛旁若無人,看得靜娘又生氣又心酸。


    靜娘在柿子樹巷這一帶,也頗有些美名。做婆母的,大抵都不太喜歡她這樣整日裝個柔弱樣,但架不住許多少年郎喜歡啊。弱柳扶風,嬌嬌怯怯,看著就讓人心疼,偏她就相中了一向不把她放在眼裏的趙二郎。


    靜娘此番過來,鼓足了勇氣。一來是想看看趙世簡自己相中的人到底有何不同,為了她,簡哥哥把自己的一腔情意都當耳邊風。二來,也是想在出閣前,再看一眼簡哥哥,最後問問他,到底對自己有無一絲情意。


    她本想和趙世簡說兩句話,哪知他直接當她是地上一塊泥,踩都不想踩。想問他話,可當著人家新婚妻室的麵,她又問不出口。再看李姝,容貌不比她差,家世比自家好,還識文斷字,夫婦二人恩愛和諧,水潑不進,針插不進。


    靜娘看的眼睛泛酸,罷了,木已成舟,她還爭什麽呢,難不成自己到趙家當妾?阿爹頭一個要打斷她的腿。


    慧娘見哥哥嫂子說話,坐在一邊不曾插嘴。


    夫婦二人繼續說話,隻當靜娘不存在。


    過了好一會子,李姝忽然反應過來,“看我,光顧著跟官人說話,靜娘妹妹還坐在這裏呢。”


    趙世簡這才像看到這個人一樣,“那娘子繼續招呼客人,我再回去看會子書。”


    李姝點頭,趙世簡又進了書房。


    靜娘坐著無趣,很快告辭走了。


    她才一走,慧娘有些擔心地看著李姝。


    李姝笑,“妹妹看我作甚?我臉上有飯米不成?”


    慧娘忙擺手,“不不不,二嫂說笑了,我是看看二嫂忙了一下午累不累。”


    李姝哈哈笑了,“妹妹不用再打掩護,我還能看不出來,這靜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慧娘尷尬地摸了摸手帕,“二哥心裏隻有二嫂,從不曾看別個一眼。”


    李姝衝她眨眨眼,“我知道呀,就是他沒看,我才什麽都不說,要是他敢看別個,我就不會這樣客氣了。”


    慧娘見她還在開玩笑,想來是沒有生氣,遂不再擔心,“二嫂去看看二哥吧,我先回房了。”


    說罷,慧娘自去了。


    李姝回了西廂房後,並沒有去書房,而是回到臥房,把首飾匣子打開,挑選明兒去謝舉人家要戴的首飾。


    趙世簡聽見靜娘走了,忙賊頭賊腦地摸進了臥房。


    李姝斜眼看他,“簡哥哥來了?”


    趙世簡衝過來一把摟住她,“娘子取笑我作甚?”


    李姝拍掉他的手,哼了一聲,繼續挑選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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