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至極的笑容。


    莫忘看不見,瑞克看不見,但他們看出了羅德突如其來的反常。


    他不再躲避瑞克的攻擊,也無視了作為路障的屍體。他朝黑暗法陣的中心走去,被瑞克一刀劈成兩半,被屍體扯爛軟泥一樣的軀體,但那些散碎的黑泥依舊不斷往法陣中心聚攏。


    “終於等到了……”


    千百個不同的聲音,匯集成同一個語調,從空洞裏生出無限的狂熱和狂喜。


    黑暗法陣四周忽然豎起一圈光壁,乍然彈開了所有攻擊!瑞克的風刃被生生彈回,反而劈碎了莫忘召集的屍海!


    羅德的軀體在法陣中央匯聚成型。他展開身軀,喃喃地念誦一段咒語。


    “……重臨世間吧,被玷汙的亡者的骨骸。”


    法陣中的暗影如水沸騰。


    從羅德的身邊,一道暗紅色的棺木從地底緩緩升出。當它徹底出現後,暗紅的棺壁像血一樣融化,重重砸回地麵,激起一片青煙。


    出現在法陣中的,是一個宛如用無數屍體的碎片拚接而成的怪物。他身上長滿不同的肢體,蜘蛛一樣匍匐在地上,幹癟的頭顱上覆蓋了一片枯草般黯淡的紅發,眼眶裏一對眼珠不斷亂顫。


    在他出現的一刹那,這片地底空間裏的空氣仿佛突然凝固。一種麵對極度危險時才有的戰栗感,猛然令獅人戰士流下冷汗,頭皮幾乎要炸開。


    不光是對危險的預警。


    還有一種不安至極的預感。


    “不和老朋友打個招呼嗎,兄弟?”羅德轉動著發綠的眼睛,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或者,和你們可愛的光法師說一聲再見吧,因為……”


    黑暗法陣忽然光芒大亮。剛才的光壁已經足夠強盛,但此刻,那片發黑的光芒猛然往上增長,好像被無形的手掌拽住拔高,轉眼就把上方的林溪,連同她剛剛完成的法陣一起吞了進去!


    “——林溪!”


    羅德一陣大笑。


    “放棄吧!陳舊的力量終會臣服於新生的強大!”他眼神迷醉地看著上方,“看啊兄弟,那就是唯一正確的方向。”


    “是光與暗轉化的時刻。”


    “你們的光法師,你們的救世主,即將成為我們最強大的力量。”


    “就像埃爾納一樣。”


    唰啦——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線白光。


    一道飽含冰雪氣息的風,生生將黑色的光柱凍結了一刹那。


    下一刻,一聲巨響。


    “喂。”


    羅德從法陣中心被重重擊飛,又被寒冰凍結在石壁上,隻剩頭往上的部分露在外麵,一隻眼睛卻也被一道纖細的劍身洞穿。他震驚於此刻的狀況,更震驚於自己竟然還能感受到被冰凍和被刺傷的劇痛。瞪大眼睛,看見的卻是那個始終令他感到恐懼的人。


    精靈眼裏殺氣四溢,周身風雪繚繞。


    “把我家菜鳥放出來。”


    伊瑟冷冷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摸下巴,我jiao著伊瑟還是很帥的,真的


    礦區任務快結束了。


    以及我的畢生夢想是抱一抱小時候的萌蘭,然而已經沒有機會了……哭泣


    再次吸一口熊貓並啾啾你們!


    第30章 變異之源


    被來自北境的極寒冰雪凍住,是很痛的。


    被利刃刺穿右眼,也是很痛的。


    但深陷於雙重的疼痛中,羅德卻反而想笑。


    欣喜若狂的笑。


    憤怒來源於無可奈何。所以麵前的執法者隊長越憤怒,就越說明他的無能為力。


    越說明,黑暗法陣中所進行的儀式必將成功。


    他即將得到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力量。


    羅德真心實意地想要笑,甚至快要遺忘心中戰栗的恐懼。


    放棄了巡邏者的身份,放棄了家族,甚至舍棄了正常的軀體,他所苦苦追尋的不正是現在困住他的這份力量嗎!


    他想笑,也就真的大笑出聲。重疊的聲音在四麵八方回蕩,高低不一的大笑聲比草原夜晚的風更加空洞,也讓銀發的執法者神情更加冷酷。他眼裏的藍色凍成最冰冷的霜雪,將重重嚴寒壓進羅德黑泥一樣的軀體,仿佛能把他那黑色的靈魂也一起凍結。


    這份連暗影也能凍結的力量,果然遠遠超過瑞克那樣的戰士,更遠遠超過曾經的自己。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果沒有暗銀之陣的束縛,又會蓬勃到什麽地步?光是想象,就讓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非常、非常畏懼伊瑟·威爾曼的力量。


    同時,也非常、非常憧憬。


    很久以前,當他還是那個普通的羅德·萊奧的時候,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盡管“萊奧”隻是一個很小的貴族姓氏,但他五歲就能揮動鑲嵌了火係法術的大劍,打敗十幾個少年戰士,被克蘭莫的大貴族誇獎。


    他深信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草原上的最強者。


    後來他知道了瑞克的存在。一個堂叔的私生子,卻比他更有天賦。


    羅德感到嫉妒。但是,瑞克的蠢笨很快打消了他的嫉妒,甚至讓他覺得可笑:一個空有武力的賤民之子,注定是他的墊腳石。


    當時他已經進入無形學院,每年都是戰士組的第一名。他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天才橫溢,未來也必將如他所想的那樣成為最強者。不光是草原上的最強,更是整個裏世界的最強。


    他聽過特殊組的名號,也聽過那個執法者隊長的名號,但他依舊自信。


    直到在某一次任務中,他的小隊全部覆滅,剩下他一個人還在勉強掙紮。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那種絕望的時候,就是那名銀發的執法者從天而降。


    隻有一劍,就讓那個殺了他所有隊友也快要殺了他的怪物灰飛煙滅。


    隻有一劍。


    就像現在這樣。


    事後羅德才知道,對威爾曼而言,他隻是路過當地,接到求援信號,順手救了他。


    順手一劍。


    從此成了懸在羅德頭頂的山嶽。


    他終於明白什麽叫真正的力量,也終於明白裏世界中對執法者的恐懼從何而來。他所成長的萊奧家族到底隻是一個淺薄的小貴族,對真實的恐懼一無所知,因此才會養成自高自大的狹隘格局。


    羅德不一樣。他隻覺得豁然開朗。


    當他知道執法者的力量源自暗影汙染時,他更是恍然大悟。他同樣恐懼,那是生物麵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但他更加不屑於那些止步於恐懼的庸人!


    如果暗影汙染能帶來如此強大的力量,那麽隻說明一點:能和暗影共生共存的生靈,才是最高等的生靈!


    他甚至不屑於特殊組和執法者。分明擁有超凡的實力,卻甘於被暗銀之陣束縛,被學院驅馳差遣,還要忍受普通人愚蠢的流言。


    很快,他就知道,原來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


    有類似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也不是每個受暗影汙染的人,都願意像特殊組那樣,活得像被馴化的狗。


    站在全新的高度,他再回頭去看瑞克,隻覺得從前的自己非常好笑。瑞克算什麽,他妹妹算什麽,甚至整個草原……不錯,如果他能得到威爾曼那樣的力量,他就可以成為草原的無冕之王!再以草原為根基,將地盤擴張到其他更加富饒的地方!


    這就是高度。這就是眼界。這就是格局。


    令他心醉神迷的未來。


    那個人說,既然特殊組的人不會使用自己的力量,那何必浪費,想辦法奪取過來吧。


    羅德非常讚同。


    正好瑞克兄妹都很親近一個特殊組的學生。


    作為克蘭莫的巡邏者負責人,羅德稍微安排一下,就順利讓那個紅發的執法者帶著卡嘉來了草原。


    在那個人的幫助下,羅德順利地捉住了他們,並認真做了實驗,觀察如何將汙染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那個過程應該很痛,也是他不夠謹慎,讓卡嘉在某一次實驗後再也沒醒過來。那名執法者受了刺激,主動失控,想和他同歸於盡。


    當然是沒有成功的。


    那個人問他,卡嘉也算他的血親,他做這些事會不會有愧疚感。羅德很奇怪強如那個人會問這樣的問題,後來一想,覺得對方應該是擔心他會不會臨陣動搖,導致功虧一簣。


    實在多慮。


    賤民之子,和他這樣的貴族怎麽會一樣?


    何況草原上有一句古諺,通往王座的道路由屍骸鋪就。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羅德對自己感到非常滿意。


    秉著不能浪費的精神,他好好把那兩人的遺骸利用起來,加上其他的材料,製造出一個強力的工具。讓它潛藏在礦區深處,把礦工當食物,不斷壯大,再加上法陣的力量,終於成功讓暗影開始變異。


    變異的暗影被注入他的身體,他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力量。


    但這隻是個開始。


    前段時間他送給瑞克的緞帶,隻是可有可無的一步。從草原出去的獸人都很團結,出去之後還很容易患上所謂的思鄉病,在家時都不一定會遵照習俗,綁上緞帶對著月光祈禱,在外麵反而重視起這些儀式來,好像不借這些形式就找不到安全感。


    不過,這也方便了他。


    不論是瑞克自己用,還是給別人用,隻要學院裏有人死於暗影汙染,所有人就會自發懷疑上特殊組。


    流言和排斥會打碎特殊組與普通人之間脆弱的平衡,也能一步步將他們推向自己這邊。


    這是長遠的計劃,羅德並不著急。


    這一回的大麵積汙染,他們的目標在光法師。如果真的像那個人所說的一樣,是佩雷爾烏斯找來的所謂“救世主”……那也要成為他們手裏的救世主。


    為開辟一個新世界而將暗影散步到全世界的救世主。


    一個比埃爾納好用太多的工具。


    他的王者之路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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