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林溪忍不住朝那邊走了幾步,“那是你?是你小時候?”


    “如果霞光森林沒有第二個精靈有戈爾特的水牛角的話。”


    圓臉藍眼睛的銀發小精靈站在別人車頂,扭頭四處張望,好像發現了什麽新目標,興致勃勃地跳到地麵,很快消失在人群裏。


    林溪敢打包票,那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可愛的小孩兒。再加上男友親口承認那是他小時候的樣子……她的心都快萌化了。


    “那也屬於這個小鎮的一部分?”她明知答案,卻還是想再徒勞地問一次。


    伊瑟默默點頭。


    林溪就有些惆悵。這麽說,等零點一到,包括他小時候在內的所有幻影都會消失無蹤。


    但是,真的有這麽栩栩如生的幻影嗎……?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噠~晚上來回評


    我盡量這幾天把這段結束


    *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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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擲時間:2018-10-23 19: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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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擲時間:2018-10-23 20:56:47


    誒?哦!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10-24 20:34:38


    第72章 北境王國(3)


    深夜的楓糖鎮,月光如霜。屋簷上的冰雪滾落一些砸在地上,正好落進影子的範圍。


    月光下的影子停了停,回頭看了一眼旅館。寂靜的寒夜,金光爍爍的招牌依舊精神矍鑠,用溫暖的色調拚出一排大字:蜂蜜與火甜旅館。


    “怎麽了?”伊瑟回過頭,麵容也籠上一層清寒的月光。


    “這個旅館的名字有點可愛。”


    精靈就也看了一眼,笑了笑:“和地精給人的印象很不符,對吧?我小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


    他披著亞麻色的鬥篷,沒拉兜帽,任由長發滑落在外。當他行走時,腰間會晃出一點反光——維利耶爾被隨身攜帶,以便最快速度應對突發狀況。


    成年的精靈高挑修長,光是站在那裏就如崖上青鬆、月魄高卓,何況他還這樣輕輕一笑。林溪想起來白天見過的那隻小精靈,也是穿著鬥篷,還戴著水牛角,逃課跑出來在人家貨車上翻跟頭。


    所有這些都已經逝去了。


    “伊瑟,”她突然想,應該把這句話告訴他,“你能長大真的太好了。”


    成為全北境唯一一個活下來的生靈,即便被暗影汙染也堅持活著,還長成了一隻武力高超的暴脾氣精靈,天天冷冰冰凶巴巴,卻又總流露出極溫柔的一麵。他能活下來……能讓她遇見他,真的太好了。


    精靈安靜地看著她。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過來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在亦幻亦真的月夜,這個微涼的吻維係著最真實也最沉甸甸的重量。


    23:55,他們到達了小鎮的中心廣場。磚紅的鍾樓兀自佇立,沉默如一隻沉默的怪獸。巨大的鍾表盤上刻著彎曲的羅馬數字,上麵的積雪未曾多一分,也未曾少一毫。


    “陣眼果然在這裏。”林溪抬起頭,看見鍾樓尖尖的屋頂融進月色裏,又像直直刺入了黑色的雲。半完成的“真理之形”法陣悄然運作下,小鎮的異常已然漸漸顯露。在她的視野裏,鍾樓上已經有暗影攀爬。


    越靠近鍾樓氣溫越低。林溪往手心嗬了口氣,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溫度在不斷降低。有些奇怪,我會注意守衛,你專心施法就好。”伊瑟攬住戀人,將更多寒冷凝聚的冰屑驅逐出去。他抽出腰間懸掛的維利耶爾,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這些寂靜和黑暗讓他頗為不快,一半因為它們吞噬了他的故鄉,一半因為它們正讓氣溫飛快下降,而這對脆弱的人類來說是嚴重的威脅。


    他不會讓戀人被寒冷傷害,但他不喜歡這種有東西威脅她生命的感覺。


    00:00。


    林溪離開伊瑟的懷抱,站在廣場中央。當她眼簾半垂、雙手前伸時,絲縷光線在她腳下亮起;無數光點飛舞,將整座小鎮都罩了進去。一時間,連月光也為之失色。


    嗒、嗒……


    鎮上的居民忽然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小小的廣場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全都麵無表情,睜著一眨不眨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鍾樓下的外來者。


    噌——


    維利耶爾劃出一道雪亮劍芒。冰雪急速凝出,在四周結成一道邊緣尖銳的冰牆;本來不斷降低的空氣甚至都因此有所回溫。


    居民們停在冰牆前,並未有太多抵抗。他們隻是睜著眼——仍然睜著眼,直直地看著他們。


    看著前方的人類光法師念誦咒文,眉心有白金色的光芒亮起。


    “所見即真、所求即理,以焰燒灼、以光照耀,往上者必將墜落、向下者必將歸返,一切迷霧皆為幻影,為鏡花、為水月、為虛假、為妄念,如沫散去、真實永存……”


    “——真理之形·結成!”


    光芒大亮。


    溫暖明亮的光芒如絲線交織,將整個夜空都照亮。白金色的光輝如火焰的幻影,朝向天空舞動變幻;月輝本已暗淡,卻在此時忽然變亮。金光銀芒相互交織,伴隨點點冰雪飛舞,將楓糖鎮映得纖毫畢現。


    光吹成風,拂過楓糖鎮和它的居民。


    覆雪的樓頂、發光的招牌、靜謐的路燈、栽滿貨物的車輛……


    矮小的地精、壯碩的獸人、輕盈的羽族,還有短發的冰霜精靈……


    所有栩栩如生的、鮮活如昨的影像,如海上浮沫、路邊塵埃,風一起,就全都消散無蹤。


    留在原地的是一堆發黑的植物和岩石。無數焦炭般的枯枝碎葉和石塊堆疊在一起,在肮髒的凍土上一動不動地躺著。


    隻有天空。


    伊瑟眼神一凜,橫劍胸前,抬頭仰望。


    銀月輝光清澈如水,漫天星子璀璨如多情的回眸。清朗明澈的夜空——屬於曾經的北境,卻絕不屬於如今的北境。


    林溪突然激動起來。


    “就在那兒!是月亮!伊瑟,月亮就是神諭碎片!”


    她逆著月光伸出手。


    冷輝照在她眉心,令那白金色的光焰更加明亮。


    神諭碎片之間存在感應。此前“楓糖鎮”的暗影和神諭碎片不知道為什麽相互交織,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從而隱匿了彼此的氣息。直到現在暗影被淨化,藏身北境的這枚神諭碎片終於無所遁形。


    在光法師的牽引下,構築法陣的光芒轉而變化為一道長長的光帶,向天空蜿蜒而去,化作連接地麵和天空的橋梁。那顆圓圓的月亮輕顫幾下,終究柔順地乘上光帶,緩緩滑下。它越來越小、越來越薄,最後成為林溪掌中一枚發著微光的金色碎片。它蹭了蹭林溪的手掌,仿佛感到親切和滿意,迅速融進她的血肉,去尋找召喚它的另一枚碎片去了。林溪能感覺到碎片像條好奇的小魚,在她皮膚下麵遊來遊去,暖暖的。


    星空的虛影漸漸淡去,真實的黑雲和血月慢慢顯露身形。林溪握著碎片,四下環顧,見這裏無邊無際隻有荒涼,滿地植物和岩石的碎片更增加了幾分淒清。想起這幾天裏所見的熱鬧,即便明知那是虛假的,卻也讓她此刻頗為唏噓。


    精靈也在看那些焦黑的碎片,不知道在想什麽。林溪暗中揉揉臉,做出一個高高興興的笑容,還活潑地湊過去親親他麵頰。


    “既然搞定了,那伊瑟,我們……”回去吧。


    ——有什麽不對。


    這一瞬間,她隻來得及抓住這個想法——由直覺預警給出的想法。


    就像她也隻來得及順應直覺,用力把麵前的戀人推開一樣。


    人類的身體素質遠遠不如精靈,何況還是一個才訓練兩年的人類法師。她本不該推動一個精靈戰士,但也許人類這個種族就是擁有在危急關頭爆發全部潛能的特質,而恰恰她所麵對的是一個絕不會對她設防的精靈戰士。


    猝不及防,伊瑟被她狠狠推到一旁,甚至往後踉蹌一步。


    嗤。


    這是一聲忍不住的笑,卻也是血肉被利刃洞穿的聲音。因為同時響起,不免重疊在了一起。


    精靈聽見了這兩個聲音。


    他都聽見了。


    卻來不及作出反應。任何。


    在這個極為短暫又極為漫長的瞬間,他的思維徹底是凝固的。就像一座永恒又腐朽的雕像,他站在原地,根本是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一道黑沉無光的光刃貫穿了她的胸膛。就在心髒的位置。


    鮮血飛濺。鮮紅的、充滿生命力的血液,仿佛能透過它的溫度直接感受到她的心髒跳動。就在前一刻,這些溫熱的鮮血還安然流淌在她的身體中,而不是灑在肮髒的雪地上。


    灑在他的臉上。


    他看見她微微睜大的眼睛、茫然微張的嘴唇;她往後倒去的速度這麽緩慢,是一幀一幀的挪動,是比表盤上秒針的前行更遲滯的過程。


    他看見。


    林溪……林……溪……


    感知中漫長如一個世紀,實際隻有瞬息。


    這個瞬息間,理智焚燒成灰。汙染靈魂的暗影此刻化為源源不絕的力量,轉眼掀起聲勢可怖的暴風雪,將整個天地都撕裂又冰凍。


    “……!!!”


    他在怒吼甚至咆哮,他知道;也隻是知道而已。以他為源頭,整個北境的暗影都因為他的爆發而在蠢蠢欲動;黑色的風雪徹底失去了原本的潔淨,隻剩聲嘶力竭的憤怒和尖嘯。


    就像被劈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的他在狂嘯反擊,發誓要殺死暗中窺視的敵人、要惡狠狠地報複和摧毀,而另一部分的他隻是半跪在暴雪中心,緊緊抱著重傷的戀人,慌亂地想讓她好起來。


    傷口在心髒,致命的位置;血源源不斷,還在流。他是戰士,隻會最基礎的治療術,基礎到對一顆受損的心髒根本毫無辦法。


    血染紅了她的衣襟,染紅了他垂落的頭發,染紅了他的手掌。還在源源不斷地染紅別的。


    “別怕……林溪別怕,我馬上治好你……”伊瑟的聲音從未如此顫抖。他的手也抖個不停,飛快掏出隨身攜帶的藥劑,一支接一支喂進她嘴裏。


    止血的,陣痛的,修複傷口的……不行,不夠,這些藥效都不夠!醫療箱,醫療箱呢?


    他的思緒近乎停滯,卻還有本能和經驗可以依靠,知道要求助於學院派發的物資。


    於是,精靈馬上發現了另一個事實:空間打不開了。他以為是自己太慌亂無措才會犯下低級錯誤,但無論嚐試多少次,他都無法連接上存放物資的個人空間。


    生平頭一次,他知道了什麽叫寒意頓生。絕望的涼意如毒蛇攀行,一圈一圈收緊他的心髒。他隻能拚命捂住戀人的傷口,貼近她的臉頰、證實她還有呼吸,證實她眼裏還存在生命的微光。


    風雪肆虐,寒刃遍布;漆黑與凶煞成了天地間的主旋律。猙獰的黑暗覆蓋了他大半邊身體,也讓他原本清冷俊美的麵容變得異常可怖;他死死睜著眼睛,紅光和黑氣在其中交織閃爍,全然是一副即將失控的模樣。


    但在這幅可怕的外表下,他簡直就像是要哭了。


    “伊瑟……”


    林溪從來沒像現在一樣痛過,心髒處傳來的疼痛像一柄大錘,敲得她腦仁生疼,幾乎要連呼吸的力氣都失去。但她還是勉強支撐著,努力抬手貼上戀人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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